第95章 奪舍
什麽意思?他到底是誰?
可那聲音已經不再回答她了, 到底是誰?這個從她身體裏發出的聲音似乎對她沒有惡意, 而是一再的引導她不要上當。
可眼前這些……難道是假的?
不, 不是假的, 她扭頭看了一眼易燃, 他憤怒的雙眼和冰涼的手指都在告訴她, 這些确實是他曾經經歷過的,不是陸然僞造的。
腳下的地面虛軟的在波動,施恩聽見易歡喝了一聲:“易燃我才是她!”
她忙扭回頭看住了易歡, 她從來沒想過會在夢境裏看見窮奇和饕餮的交手。
易燃顧及着易歡手裏的養母身體沒有敢使用大範圍的能力, 但卻招招要饕餮的命,可饕餮像是被壓制住了一般一再的退讓,只防不攻。
“把我母親還給我!”易燃一雙眼睛完全赤紅, 一字字跟她說:“把她還給我!”
“我才是這個身體的主人!是養你長大的人!”易歡急着要将所有話掏出來跟他解釋清楚。
可這個時候易燃怎麽可能聽得進去, 他親眼看着易歡将他的養母魂魄吞進腹中,手裏還拎着他養母的身體,他只恨不能将易歡炸成碎片,怎麽會願意聽這個兇手的一句辯解。
易燃再次沖了上去, 魚死網破一般。
易歡到底是沒防住幾招,被易燃一把扼住了脖子“哐”的一聲撞進了牆壁裏, 牆壁幾乎要碎裂開,易歡疼的悶哼一聲, 盯住易燃也怒了, 一把丢下手裏的身體, 黑色光芒從周身爆燃而起, 緊緊攥着手掌怒道:“你居然真的要殺我?”
“把她吐出來!”易燃每個字都像是裹着火焰一般,“不然我一定滅了你!無論你是誰!”
易歡掌心裏燃起黑色光芒,還想再說什麽,背後的牆壁忽然破開,一只手從那碎裂的牆壁中伸出來一把抱住了易歡,一道黑色光芒如同利劍一般朝着易燃的眉心劈去。
“小心!”易歡在那一瞬間居然伸手一掌将易燃推了開。
那一記黑色利刃溜着易燃的額前的發劃過了他的臉頰,只淺淺的劃傷了他的額頭。
之後那破裂的牆壁後湧入一批穿着監管局制服的異能者,易燃養母的身體被一道黑光包裹住,飛落在了異能者之後,落在了一個人的腳邊。
那個人正是攬着易歡的腰将她拽的疾步後退,并且襲擊易燃的陸然。
“看看你身後窮奇。”他攬着易歡冷聲道。
易燃臉上的血珠子劃到下巴,他仿佛沒有聽見那話,連一個遲疑也沒有怒喝一聲渾身燃起火焰猛地要沖過去搶回他的養母。
他的背後窗外卻傳來了另一個聲音,“易燃別沖動!”
那聲音!不正是施恩在自己身體裏聽到的那個聲音嗎?
施恩比易燃還要吃驚,慌忙扭頭朝窗外看了過去,只見那窗外的夜幕中,一群監管局的異能者出現在窗口,他們手裏抓着一個人,那個人……那個人是施恩只在照片裏到的……父親施城。
反派學院的老校長施城。
施恩僵在那裏腦子裏一陣陣發木,她沒想過會在一個夢境裏看到她的父親,更沒想到他的聲音……和她身體裏那個聲音幾乎一模一樣。
是了,是老校長施城帶着易燃來做這個十星任務的……
再說兩句話,再說兩句……施恩緊緊盯着窗外被異能者抓住的施城,等着他再說兩句話,讓她能夠确認她身體裏的聲音到底是不是他。
而易燃也扭過頭看見了窗外被抓住的施城,一位異能者從窗外落進來,落在了易燃背後不遠的窗下,他穿着一身黑色軍服,金黃色的短發。
施恩看見他落在窗下地面上的影子,鳥身鹿頭……他難道是伊萬跟她提過的唯一還在活動出沒的上古神獸飛廉?
她記得的伊萬跟她說過,監管局有一位坐鎮正反派兩個組織的協調員,原身是上古神獸飛廉,是目前唯一複活的神獸,他的職務在監管局的所有執行官之上,卻幾乎不管事,只有在正反兩派出現巨大的矛盾沖突時他才會出現,協調、懲處。
“飛廉?”果然易歡驚訝的叫了一聲,忽然擡手一把抓住了陸然的脖子,“是你搞的鬼?”
陸然動也沒動,平靜的望着她說:“不是我,易歡為什麽你總懷疑我會做出對你不利的事情呢?你跟我是一體的,但凡你出一點事我都會陪着你。是窮奇自己驚動了飛廉統帥。”
施恩吃驚的看着飛廉,當年……易燃和易歡的事情居然驚動了這位只在傳聞裏出現過的神獸飛廉。
飛廉立在窗下,一雙淺灰色的眼睛注視着易燃和易歡,開了口:“易歡,易燃,你們已經嚴重違規了任務者的規定你們清楚嗎?”
易燃一雙赤紅的眼盯着窗外被抓的老校長施城,“放了他,我就算違反了什麽規定也和他無關。”他上前一步想将施城救下來。
飛廉卻朝着地面一掌按下,一道金色光芒如同屏障一般擋在了易燃眼前,将易燃的路攔了住。
“別沖動易燃!”老校長施城慌忙又說:“是我違規了,不是你,飛廉統帥不是他違規了,他并不知道這不是他的十星任務,是我帶他進入的這個任務。”
飛廉沒有回頭,依舊看着易燃說:“易燃,這個十星任務是正派任務者易歡的十星任務,你出現在正派的任務中幹擾任務,是違規行為,但你的監管者既然說了你不知情,那就請你和你的監管者離開,監管局的執行官會去對你們進行調查核實。”
施恩更吃驚了,怎麽回事?這個傳說中讓易燃叛變的十星任務竟然不是反派的任務?而是正派易歡的,易燃出現是違規操作?那……易燃真的不知情是被老校長騙了?所以才和老校長翻臉了?
她看着易燃那張盛怒的臉,他看了一眼老校長又看住了飛廉,并沒有很驚訝的神情,只是依舊滿是怒氣的說:“我知道這不是我的任務,我來也不是為了破壞你們正派的任務,我只是要來救回我的母親!”
他扭頭再次盯住了易歡,眼神裏的火焰一直沒有消下去過,“只要她将我的母親還給我,活生生的還給我,我立刻離開,否則……”他猛地攥住拳頭,火焰燃起吞沒他整條手臂,“違規我也要滅了她!”
“你們的私人恩怨恐怕要放一放了。”飛廉将目光看向了易歡,臉色沉了沉嘆了一口氣,“易歡,你怎麽會犯這樣的失誤?如果不是你犯了這種失誤,我不會親自走這一趟。”
易歡的失誤?施恩以為驚動飛廉是因為窮奇和饕餮大打出手……
“你直說。”易歡眉頭皺了皺,她以為飛廉是被陸然引來抓走易燃的,沒想到是為了她?她失誤?哪裏?
飛廉的目光落在了地上那具易燃仰慕的身體上,語氣低沉的對易歡說:“你身為正派任務者,不該違規奪舍來完成任務,并且還是奪了普通人的軀殼,還在原主靈魂重新附體活下來之後,再次動了奪舍的私心殺了她。”
什麽?
易歡僵在了那裏,臉色蒼白如紙,她低頭看了一眼陸然腳邊的那具身體,又再次看向飛廉問道:“你說我奪舍?奪了這具身體的舍?”
飛廉看着她,嘆息一般說:“是,你在剛剛吞食了她的魂魄,易歡你該知道身為正派任務者,随便殺害無辜普通人的性命,占用她人身體是什麽樣的重罪,這條罪責是你當初親自定下來的。”
是,她知道,她清楚的很,當初她親自定下這條規矩來約束正派任務者,但凡随便傷害無辜普通人的性命除了補償還會被監禁百年。
她的臉色慘白慘白,猛地擡頭盯住了陸然,“你設計我?”
她還想再說什麽,易燃已經暴怒而起,他如同一團燃着火焰的炸彈陡然沖向了易歡。
“易燃!”
“易歡!”
施恩聽見兩聲急喊,之後是一陣熱滾滾的火焰轟然爆炸的氣流和聲響,她被震的幾乎站不穩,腰被身側拉着她的易燃緊緊摟了住,他将她摟進了他的懷裏,施恩擡頭看他,他一張臉冷若冰霜,仿佛……又回到了起點,她第一次見他時的冷漠和不近人情。
那兩聲喊叫,是施城和陸然的聲音。
施城想喝住易燃別沖動,而陸然在喊易歡的同時忽然沖到她面前,撲身抱住了她,用脊背硬生生替易歡抗下了易燃的一擊。
太陰險了……施恩對陸然這一撲心寒到極致,無論他是不是真心想保護易歡,但在這種易歡話還沒說清的情況下,這一撲無疑是要堵死易歡所有的話。
施恩只看得見一陣烈焰之中黑色的光芒暴漲而起在一瞬間将那烈焰生生壓了住。
她沒能看清易歡的神情,只聽見她傷心極了的聲音:“現在……我跟你解釋什麽你都不會聽了,是嗎易燃?”
“我只想要你死!”易燃暴怒的聲音蓋過了她的聲音。
整間房子在兩個人的光芒之中地動山搖,塌陷而下,混亂的飛灰之中飛廉卷着金光而去将兩個人包裹在金瓜之中,生生的隔了開。
“住手!”飛廉一掌将易燃揮開半步,厲聲道:“易燃我知道你不怕違規,誰也管制不了你,但你要是想害反派學院裏你那些同僚,你那位監管者校長施城全部被監禁百年,甚至處以死刑就繼續挑戰監管局!”
易燃怒氣騰騰的火焰頓了一下,他聽見施城在他背後喊:“易燃別沖動!你會毀了自己和反派學院!你聽我的,先跟我回去,或許……或許事情不是這樣的!”
飛廉低下聲音跟他說:“易燃你不怕付出代價,可你想過你的那些同僚、學子和反派學院嗎?你要讓他們為你一個人的沖動賠上所有嗎?”
易燃盯着飛廉背後的易歡渾身發抖,一雙眼赤紅。
“你的養母我會親自帶回組織裏去。”飛廉将他養母的身體接在了手裏,“我會負責想辦法将你養母的魂魄從饕餮體內找回來,想辦法複活你的養母。”
易燃終于将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你有辦法複活我母親?”
飛廉被他那雙眼看着,垂眼看向了手裏的身體,“我盡力,如果我沒有辦法複活你養母,到時候你再找饕餮結局你們之間的恩怨也不遲。”
易燃再次看向了易歡,她還在抱着渾身是血斷了一條胳膊死了一般的陸然,站在那裏臉色蒼白的看着他,就那麽看着他,一個字沒再說。
施恩腳下的地面忽然細沙一般塌陷而下,她只聽見攬着她腰的易燃說:“抱着我別害怕。”她被易燃緊緊按進了懷裏,她的臉貼在他的胸口,腦袋被她護了住。
他們一起陷入那黑暗的細沙之中,被黑暗吞沒,眼前的一切破碎如同粉末,這場夢境結束在易歡那個眼神上。
她什麽也沒說,她似乎說什麽也沒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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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之後他們眼前一亮。
睜開眼,是橘黃的燈光,還是在那間施恩制造出的幻境卧房裏,易歡曾經的卧室。
而陸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坐在了那張椅子裏,手裏拿着那把水果刀,在他們剛剛回過神來時看着施恩,溫溫柔柔的說:“都看到了?都記起來了嗎?始終願意為你去死的人是我,而不肯相信你的人是他。”
施恩剛剛站穩腳步,還沒等喘過來一口氣,只見陸然握着那把水果刀猛地紮進了他的喉嚨裏去,橫向用力一割——
“攔住他!別讓他死在任務裏!”施恩再喊已經沒用了,鮮血噴湧而出,爆開了水龍頭一般。
他真狠的手,半口氣也不給自己留。
所有的任務者只要死在任務裏就會被傳送出任務,回到原本的世界,是不會真的死亡。
陸然跑了。
易燃攬着施恩的腰退了退,怕血濺到她身上,“別擔心,他跑不了了。我這麽多年一直在摸查他的下落,他從那個十星任務被我炸死之後就一直沒露過面,我只聽說他沒死但他狡猾的很,在易歡被監禁之後就一直不敢露面,這次總算是自找死路的露面了。”
施恩聽見他提起易歡的名字,心裏莫名的被敲了一下,他是恨極了易歡。
“先幫你把任務做完。”易燃低下頭來對她笑了笑,瞧見她臉上被濺上了血,用拇指擦了擦,又扯起袖子給她擦,小聲說:“你不是在帶學員嗎?先幹你的正事,我來替你善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