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咯噔 第一更

九月一號, 是震旦的報到日。

苗苗難得做一回主人公,領路帶着表姐去學校。

按這樣看,她還是挺有長大的樣子。

王成高哥倆跟在身後看, 互相點點頭, 覺得十七歲, 也不能再把她當小孩子看, 只是回去之後對着小姨一頓誇。

就這誇法, 還是跟對着孩子似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妹妹開學後, 王成高和弟弟就得回去, 心裏還是挺放心不下的。

尤其是王成高,他是操慣心的,有一千一萬句話要說。

王靈靈就已經像出籠的小鳥,把哥哥們打發走, 內心全是期待。

本來按以往,她都是跟禾兒要好一些, 畢竟兩個人就差一歲。

但現在畢竟是一個有工作, 一個在上學, 只得轉而跟着小表妹玩。

苗苗還是挺願意的, 放假就帶着她四處轉悠。

有時候去遠一點的地方,就找周楊開車帶。

本來嘛, 媽媽想把外甥女和周楊湊一塊的事,家裏人都知道。

禾兒心裏嘀咕着,不知道是不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打發讓高明去問。

正趕上大米從深圳回來,幾個男人聚在一塊說話,高明奉命打聽道:“你覺得靈靈怎麽樣?”

周楊哪能聽不出來, 擺擺手說:“特別好,不适合我。”

人嘛,總得看個合适不合适。

不過高明仍有疑慮,說:“我還以為你有意思,不然怎麽回回出門都殷勤接送。”

那哪是對王靈靈殷勤,周楊手擺得都快斷,說:“別瞎說啊,我是找苗苗練口語。”

現在又不是考出租公司那會,事業上這麽忙,怎麽開始用功讀書了。

高明心裏閃過一絲念頭,說:“你要是想學,找我們誰都行啊。”

周楊振振有詞道:“少來,你們誰有空不是陪對象去,能跟我折騰?”

他也是挺直白的,說:“我就想把本科學歷進修出來,這不是想着外語還算過得去,學這個最容易嘛。”

這倒是真的,他當年就是靠着外語優勢,才有現在這份工作的,不過這兩年市裏一批又一批采購出租車,招聘條件反而放低。

高明覺得自己也不能把人想得太複雜,點頭說:“苗苗還是挺喜歡做老師的。”

別看姐妹倆性格不大一樣,很多小習慣幾乎是一脈相承。

都是人家問一句,恨不得當場把課開起來的主。

周楊這點還是同意的,說:“可不是,我哪天偷懶,她還一直催我。”

在學習上一點不肯給放松。

高明連肩膀都舒緩下來,說:“還會給你出考卷,考差等着挨罵吧。”

周楊還真剛考完,就苗苗那性子,兩句話都罵不出來,只是眼睛一瞪,你都覺得自己犯全天下最大的錯。

他搖頭說:“看得你都不敢不好學。”

又很是感嘆道:“就她這脾氣,能考狀元不意外。”

有天賦,肯努力,就已經打敗世上許多人。

高明想想,覺得姐妹倆多半像趙阿姨,太要強。

以至于他當時都很擔心,覺得禾兒把目标定得太死,又太努力,要是沒考到不知道得怎麽哄,知道成績後很是松口氣,很是心有戚戚焉附和道:“想做什麽,就得做到,打小就這樣。”

雖然是小時候都在家屬院長大,但周楊跟苗苗相處的機會并不多,他回憶起來,比劃說:“小時候就這麽大一個,成天牽着小狗轉悠。”

那都得上小學以後的事,高明像家長一樣嘆口氣說:“那會都算懂事,以前你是不知道。”

周楊是不知道,洗耳恭聽。

兩個人聊得還挺好,唯有大米左右看,尋思今天不是來聽他這回在深圳的新見聞的嗎,怎麽現在改成回憶往昔。

但對苗苗,他以前也是“受害者”,索性加入說:“有一回她撿了塊藍色的石頭,還別說,挺漂亮的,半道上自己摔一跤,石頭掉進池塘裏,你是沒看見那動靜,哭得跟孟姜女似的,誰勸都不好使,非要那塊,我倆下去撈三回都沒找到,方叔親自出馬都不行,我們繞着石頭堆半個月禮拜,才給找出塊顏色差不多的。”

掐指一算,哭的次數和別的孩子比起來是不多,架不住這勁,一般孩子也沒有,想起來就每次都跟“噩夢”似的。

周楊聽着好笑,回過頭特意買了一串綠松石的手串,說貴也不算貴,難得是顏色正。

趁着要接她去郊外畫楓葉的時候送出去。

苗苗一看就喜歡,戴在手上又摘下來說:“我不要。”

姐姐和媽媽一準要罵人的。

周楊哪裏管她,說:“幾十塊錢的東西,不要扔了吧。”

苗苗心想,那多糟蹋錢,扒拉着出租車的座椅說:“那我請你吃飯吧。”

她自從學畫出師以後,每年也有那麽幾幅畫能賣出價,雖然還比不上老師趙千,但在國畫界的青年畫家裏,還是頗有名氣,一幅畫就值好幾百。

藝術家也要吃飯啊,別的不提,她學畫這些年,多少錢就砸下去,總不能一點回報都沒有吧,那她都替父母鳴不平。

更別提大人日日接送的心血。

周楊知道她口袋從沒缺過錢,打着方向盤說:“行啊,小馄饨。”

現在也漲價,一碗要八毛。

苗苗扁着嘴不說話,作勢又要把手串拿下來。

真是祖宗,周楊失笑出聲道:“紅房子,紅房子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苗苗滿意點點頭,不過到家還是如實彙報道:“楊哥送我這個,我請他吃飯了。”

全家上下就沒有懂這些的,哪怕是禾兒,也只覺得是顏色鮮亮些的石頭,說:“挺好的,禮尚往來嘛。”

不過心裏不知怎麽又咯噔一下。

看着妹妹毫無隐瞞的小臉,又為自己的多疑嘆息,說:“周楊也挺忙的。”

苗苗點點頭說:“對啊,他過幾天就要考試了。”

這樣一來,禾兒後面幾句話就沒法往下接,索性什麽都不說,把那點古怪的感覺按下去。

不過隔幾天王月婷來培訓班找她,倒記得念叨這件事。

她說:“我看周楊對苗苗很好。”

王月婷心想,從小到大,他們幾個哪個對苗苗不好,無所謂聳聳肩說:“連我哥都說,世上人人想要苗苗這樣的妹妹。”

簡直是太讨人喜歡了。

禾兒覺得這話也很有道理,略一思索,就把話題移到正事上,說:“今天怎麽有空來?”

王月婷左右看,覺得在這兒談沒意思,說:“咱們去咖啡廳聊吧。”

咖啡廳也是本市新晉潮流地,多少小年輕專在那兒約會,不過價格不便宜,一小杯就得好幾塊錢,只是勝在清靜有格調,談事情也不錯。

禾兒點頭同意,兩個人往外走,到地方點完餐坐定,她才說:“別賣關子啊。”

她的脾氣,走這幾步路的時候都不知道多抓心撓肝。

王月婷也不是故意的,說:“我也只是來傳話的啊。”

接着說:“大米說想蓋房子賣。”

原話老長一串,到她這簡化成一句。

連意思都很直接,只有兩個字——借錢。

禾兒知道深圳那邊有商品房,了然點頭道:“估計很多人搶着買。”

滬市住房緊張啊,大部分住房又都是各單位的,現在市面上但凡有套差不多的房子出來,都不要怎麽吆喝就能賣掉。

王月婷也是這麽想的,不過說:“可是貴啊,現在一畝地都賣到多少了。”

這可不是以前小打小鬧的生意,況且大米又不是專業蓋房子出身的,搞不好會虧本,她很是實誠道:“要是虧了,這次可不是一兩年就能還上的。”

禾兒手裏的錢,是預備給父母買大房子的,心裏計算着能拿出來多少,說:“我估計有個五萬。”

王月婷其實也不知道需要多少,聳肩道:“他還沒算出來,我就是先跟你說一下,讓你有數。”

至于要借多少,高明回頭會跟她說。

禾兒點頭應下,兩個人又把話題轉到最近的新聞上。

她們是從小一起長大,除開大學同學,幾乎都是共同的朋友圈子,到這個年紀,不是說誰結婚,就是說誰生孩子,不知道多熱鬧。

哪怕是她自己,都是有對象的人,這會說:“我有點怕結婚。”

感覺那樣她就不再是父母的寶貝女兒,多少有點舍不得。

王月婷贊同點頭,說:“就覺得怪怪的。”

一方面來說,她倆平常已經是很能獨當一面,但另一方面,又都是家裏嬌生慣養着長大的。雛鳥不願離家是人之常情,也還沒做好要嫁作人婦的思想準備。

好在大家都不急,彼此有個伴。

王月婷只開玩笑說:“小麥說不定最先,我媽又開始上火了。”

錢阿姨被蒙在鼓裏,自然覺得大兒子二十六的人,還整天吊兒郎當,不把婚姻大事放心上,看一眼氣一眼,天天拽着小棉襖叽裏咕嚕說着話。

但小棉襖一點也“不貼心”,看親媽上火,還是守口如瓶,只是眼看着這火都快把全家一骨碌炖了,這才有點忍不住。

不過她的煩惱持續沒兩天,親哥就送回家另一個大消息,鬧得他媽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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