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不是愛情
何小萱從未想過這一天會來得這麽快,相親。和一個陌生人相親,那場面,她難以想象。只是,她始終都知道,那一天,遲早會到來的。
她已經學會接受,而不是抗拒了。她已經到了手腳齊上也數不到自己年齡的年華,二十四歲,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是所有人口中的—可以好好挑“老公”的年齡。即使她不急,即使她還在等待,可是,時間不允許,家人也不理解。相親,成了必修課,她沒有逃避的理由。
四月尾的陽光,濃烈着,還未出家門,她都覺得熱。只能躲在自己的角落,用電腦鬥着那不用花錢的地主,發洩自己的情緒,打發着無聊的時間。
QQ的窗口抖動,她期盼着是他發來的訊息,他有多久沒聯系她了呢?她都忘記了,他們都是兩個害怕受傷的人,不敢靠太近,不能靠太近,似乎已經成為了他們之間的共識了。
“在嗎?”何郝然對着手機打了很多字後,還是把那些文字給删了,換成了這簡簡單單的兩個字。不知道為什麽,他突然覺得心煩意燥的,然後,他就想起了她。
“在。”何小萱很想跟他說,我想你了。可是,她已經挽留過他一次了,該說的話,早就說完了。他沒有回頭,沒有心軟,她也不會再去為了他而委屈自己,她的自尊心不允許她再向他示弱。
“最近如何?”他們終究是陌生了嗎?何郝然一直覺得她那麽愛他,不會把他忘記,不會對他冷淡,是他高估了她對他的感情嗎?還是她的身邊早已經有人把他代替了呢?
“還好吧,你呢?”還能如何,離了何郝然,何小萱的世界還能如何。她曾經把他們的未來都構想好了,無論如何,她的身邊總有一個不離不棄的他。可是他還是選擇了離開,對她不聞不問。那時候,她的天地崩塌了,如若不能承諾她未來,為何要來打亂她原有的生活節奏,她哭過,恨過,卻很無恥地發現自己還愛着。
“我還可以吧,你今年在家工作嗎?”即使沒有聯系,他也能從她的空間發表的說說和日志得知她的近況。他知道,她一直抗拒着相親這回事,所以他并不着急,他也以為即使不在一起了,她也會堅守當初的諾言,為了他,再等他幾年。只是,今天,他突然有種快要失去她的感覺,想見她的欲望愈來愈強烈。
“是的。”她突然間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麽,說她選擇在家工作,說她選擇了妥協,說她即将要去相親了嗎?他們在分開的時候,就是兩個不同世界裏的人,他要他的路要走,她有她的橋要過,說再多又有什麽用呢?距離太過遙遠,少了擁抱就孤單,兩年多了,太過漫長的等待,她開始覺得疲憊了。
“呵呵,過幾天就是端午節了,我準備回家一趟。”他突然想起,他們在一起的那年端午節,天剛好下雨,她把他帶到她的朋友圈裏,那些人都是她從小到大的朋友,一一介紹着。為了調和氣氛,她找來幾副撲克,幾個人圍成一圈,坐在地上開始玩游戲。那時候,他是她的男朋友。現在呢?誰又會是她身邊的那個人呢?
“回家吃粽子是個不錯的選擇。”她不會再自作多情的以為,他回來,她就能見到。分手後,嗯,準确的來說是,她最後一次挽留他後,他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哀莫大于心死,即使對他,有着無數再見面時的幻想,可是,在她的理智裏,她早已把他定義成為,注定不會再見到的人,不會再遇見。
“到時候,能請你去吃冰淇淋嗎?”他想說,他想她了。可是,他說不出口。兩年多的想念,似乎在她這時候的冷漠,瞬間爆發,強烈着。有些時候,他不是不想,而是不可能,他們兩個人是注定不可能的人。再愛下去,只能受傷。可他還是抑制不了,內心對她的愛,和想念。
“這個可以有。”冰淇淋,那是她最愛的美味之一。只是她那脆弱的腸胃并不允許她吃太多,加上她獨自一個人在外面漂蕩的兩年,見到了“病不起”的事實,她早就養成了一個很好的飲食習慣,冰淇淋,她戒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或許,這便是時間和距離所産生的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即使再親密,太久沒有聯系,終有一天,會變得陌生。不要自以為有多了解,只要是人,就不可能一成不變。
“在忙嗎?”終是不習慣她的冷淡,自從分手後,在他的記憶中,每次的聯系,何小萱總會噼噼啦啦地發很多話過來,像是說慢點,他就會下線不理她似的。而這次,她的态度,他真的猜不透。是不是有人,把他代替了呢?再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心有不甘,很痛很痛,憑什麽讓別人代替他的存在。是不是有了另外一個人,她就要在他的生命裏消失呢?
“是啊。”她終究是撒了謊,因為不知道還要對他說些什麽,似乎早就無話可說,又似乎是要說的話太多,怕一打開話匣子就止不住話題,也怕對他的愛再一次洶湧,飛蛾撲火的愛情已經不适合他們現在的年齡了。愛不起,也傷不起。如果不是他,即使相親千萬遍,也無法尋覓到他的蹤跡。如果不是他,那她的未來跟誰在一起都是一樣的,只要覺得适合就可以了,又何必在乎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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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你忙吧。”何郝然想質問,卻發現自己已經沒了身份,不是她的誰,還有什麽資格說些什麽。他的未來,在他的規劃中,依然有個她,可是,他不知道,那還要多久。他的現在,對他若離若近,他開始迷惘,太少的聯系,是否能維持他們之間原本過于濃烈的感情。他的過去,有她的參與才變得色彩分明,只是回憶,是不是因為太過深刻,而更加傷人心呢。
何郝然雙手撫額,濃眉,大眼,鷹鼻,薄唇,大耳,完美的五官拼湊成他那張迷人的臉,只是此刻的心煩意亂讓他略顯頹廢,他不想為了什麽,而完全錯失她。或許,在他的潛意識裏,她始終是屬于他的,即使在理智上他們是不可能的,但他還是希望,在他的未來裏,有她的存在,在最靠近左心房的位置。
“嗯。”她并沒有下線,只是對他設置了權限,她從沒有想過,有這麽的一天,她對他欲語還休,無話可說。她不知道,是他們本來就存在了距離感,還是今天的她特意跟他保持了距離,但是,無論答案是什麽都沒有意義了,她這個将要去相親的人,該認清他們之間是不可能的這個事實,不能再愛他了,也不可能再愛他了。
“我原以為,我會一直愛着,一直愛着……。只是現在,不可以,也已經不可能。”何小萱在自己的空間發表了這麽一條說說,是在告訴自己已經不可能了,也是在告訴何郝然她不可以再愛他了。不知道為什麽,她有種無力感,發完說說,關掉QQ,打開了酷狗音樂,把音響的聲音開到最大,遠離電腦前,在房子的另一邊,仰身倒在那張木床上。
烏黑的長發如同海藻般散落在床板上,精致的瓜子臉沒有濃妝的驚豔,那張素顏的臉上,有着掩蓋不了的蒼白,細長的眉毛在眉心處擰成一團,單眼皮的眼睛深陷在那黑黑的黑眼圈之中,眼神恍惚地望着挂在天花板上旋轉着的風扇,尖挺的鼻子有點微紅,幹燥的嘴唇微微張開着,頸上的鎖骨突兀着,有點吓人,這幾天,她又瘦了,上班跟着老板們吃着帶辣的菜,咳嗽了十幾天也不見好。瘦,似乎是必然的,只是連她自己都害怕再瘦下去,自己就真的變成活脫脫的“皮包骨”了。
只是這樣的她,她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心疼。**緣分,看不到摸不着的東西,但是感覺會告訴自己,那是确實存在的一種微妙感。
見到何小萱的時候,何維斌的心跳突然漏了幾拍,她看起來很瘦,似乎快到皮包骨的境界,他的心裏微微的心疼着。如果她成了他的人,他會把她養胖點的,至少,讓她看起來,健康點。
衆裏尋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心跳的感覺,太過于強烈,有那麽一瞬間,他便确定,何小萱,就是那個要和他過一生的人。
“你好,我叫何維斌,你就是何小萱吧。”他并沒有一直盯着她看,那樣并不禮貌。站到她的對面,簡單地介紹着自己。
“你好,我叫何小萱。”她微微一笑,看着眼前的男人,傳說中與她相親的男人,人長得不差,小麥色的膚色,比她大半個頭的高度,目測應該有一米七八吧。她沒有聽到自己的心跳聲,但也不讨厭他。
“都坐下來喝杯茶吧。”何小萱的表姐夫一臉和氣地招呼着兩人,一個是他的學生,一個是她老婆的表妹,都是他蠻熟悉的人,只是問題是,他們兩個人并不熟,而且他也是第一次當“媒人”,沒經驗的媒人,傷不起啊,傷不起。
“嗯。”這裏屬于潮汕地區,茶,是他們必不可少的飲品。相親,也沒有那麽多的規矩,多是男方帶點水果到介紹人的家裏,女方則是帶上自己的親近的長輩,幾個人,坐下來,聊一下,至于成不成,還要看兩個人的感覺。
“維斌,現在是在做玉器買賣的,生意還不錯吧。”表姐夫一邊擺弄着茶具,一邊對着何維斌問着,也就是些家常話,但此時此刻,倒是有點,沒話找話的感覺。
“馬馬虎虎,過得去吧,就是比較自由點,小萱,是在做什麽的呢?”何維斌看着興致缺缺的何小萱,把話題轉到她的身上,她今年二十四歲,他二十七歲,相差三歲,突然,不知道兩個人之間會不會有代溝。
“目前在老家這邊當文員,過幾天,可能會成為無業游民,呵呵。”是她發呆發得太明顯了嗎?她看了一眼那張堆滿笑意的臉,跟他們相比,她此時此刻顯得多麽的漠然,仿佛相親的那個人不是她。
“呵呵,當文員不錯啊,很輕松的工作,在老家這邊,也可以天天回家。”何維斌自動忽略她後面的半句話,抓住她前面話的重點。在老家工作,他要去找她培養感情,也比較容易,不會太遠。
“還好吧,就是老板是江西的,吃辣,她吃不慣,已經辭職了。”何媽補充道,她的二女兒相親,她這個做媽媽的,當然是要為她把好關了。如果人品過得去,家事過得去,那就兩個人去培養感情。如果什麽都過不去,那就算了吧,她養女兒二十多年,是希望她嫁得好,過得好,而不是嫁過去,陪別人吃苦的。
“嗯嗯,我們潮汕人,吃慣了清淡的口味,的确是吃不了辣的。”話題就是這樣子打開了,但又将要停住了。何維斌還真有點汗顏,并不是說第一次看見帶母親相親的人,而是這母親挺直接的,有什麽說什麽,讓他不知道該怎麽樣接下去。
“老舅母,維斌,小萱,來,喝杯茶。”表姐夫終于把茶泡好,招呼着他們喝茶。
何小萱端起茶,慢慢喝着,暗嘆自家的表姐夫真有做媒人的天賦,幹脆轉行得了。
“維斌家裏就倆姐弟,姐姐已經結婚了,現在父母住在一起,有一處地,還沒有建樓,他父母說,如果是相親的,就先把這些說清楚,免得以後生麻煩。”表姐夫一板一眼地說着,這個是人家交代要說的,他總得說清楚。
“哦。”何小萱應付式的應了一聲,不明白為什麽人家那麽急着把這些都說清楚,他家裏有幾套房,跟她有什麽關系,現在只是相親而已,其他的,不是可以慢慢了解嗎?如果自己覺得合适,那也是因為他那個人,而不是因為他的家庭背景。她要找的那種人是有上進心,懂得為自己的未來而努力的人。縱然他家有家財萬貫,不懂得守不懂得賺,那終有一天也會變成一無所有的。本來她想說些什麽,但現在,她準備沉默,沉默到底。
……。
何小萱不管他們是在聊玉器,還是在聊思想觀,她只是安靜地聽着,像是個局外人,不插任何一句話。直到他要走之前,在表姐夫的提醒下,倆個人互留下電話。
何維斌走了,但何小萱的世界并沒有因為他的離開而開始變得安靜,耳邊開始叽叽喳喳,各種關于何維斌的好,“是個實誠的人,腳踏實地的,很是不錯”,“年輕人,又肯吃苦,又有生意頭腦”,“他家也是挺實在的,能說出自家的情況”……
何小萱突然有一種崩潰感,是的,她也承認,他是很好很好,可即使他再好,她對他也沒感覺,明明告訴自己找個适合的人就可以,可真的面對相親這種事的時候,她卻是開始厭惡,不去看他的表情,不去聽他的話語,不給他任何的機會。
或許,她最想欺騙的是自己的心,而不是任何人。可是,現實卻殘酷地揭開她自己的謊言,狠狠地扇了她一把掌,她的心在痛,在流血,卻苦不可言。
很早很早以前,她的心裏早就住了一個人,雖然那個人走了,可那個位置并沒有因此空了出來,反而被很多種情緒給填滿,當然還有回憶。對于這樣的一個人而言,很難再去對另外一個人,有砰然心跳的感覺。而何小萱就是這種人的其中之一,即使最後,她迫于各種壓力和他在一起了,她也清楚的知道,那不是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