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別動。”夏暖音調兒裏有些無奈和無力。

這可真是出了奇,一直這小白子說話都是不卑不亢的氣人,不像梁冬這樣兒有話直來直去,夏暖說話竟是軟釘子。招人煩。

梁冬太少聽到夏暖這樣兒了,一時間生出了些新鮮。手下就也沒再動。任由夏暖不是一般溫度的體溫,一手探進窗簾摸上梁冬的臉,一手在他頭上摸摸索索的。

低頭瞧,窗簾子順下來正能看見夏暖的光腳兒。又白又瘦,一往前蹭三條筋就蹦起來,青白的腳趾頭也老動。

瞅的梁冬莫名心刺撓撓兒的。人就跟着煩躁,惡聲惡氣吼:“我說你還有個完事兒沒!”

夏暖也不惱,聲音照舊:“別動,該弄疼了。”

這小聲兒給梁冬酥的,抖了三抖還出了一身雞皮疙瘩。都給梁冬聽笑了:“操,诶。我說哥們,咱還能好好說話麽。”

眼前一亮,夏暖略略蒼白的臉和那雙半眯着不睜開的細眼睛吓梁冬一跳。身子搖搖欲墜,夏暖把被梁冬纏下來半片兒的窗簾在手裏團巴團巴。

撇去一邊兒,也不看梁冬,就扒拉扒拉人被挂支愣起來的毛,末了還擱指頭順順。

拖着發軟的身子又一頭紮進床上卷着的被裏。穿的一身白,露着他那倆細膀子。褲子挂在胯骨上露出一條白肉來。

看着病歪歪個樣兒。真叫梁冬有氣兒也都消沒了。

一屁股坐夏暖床邊兒書桌兒上,梁冬是有日子沒來了,順手翻看着夏暖記錄一半兒的西夏古墓筆記,鼻子重重的一聲兒哼哼兒。

卻也不見癱在床上的夏暖動一動。

梁冬剛張了張嘴,門就開響,梁冬一撇旁邊兒的夏暖,瞅這人還半眯着眼睛沒有動意思。收拾收拾臉上表情,梁冬一臉兒迎春花兒的笑去開門。

門外夏媽手裏感冒沖劑,見是梁冬還愣了愣,随後就跟見了親兒子一樣笑的慈愛:“冬冬啥時候回來的啊?”

梁冬可乖乖寶了:“就剛剛,這來跟夏暖說說學校組織考察的事兒。夏姨你這手裏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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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媽眼紋笑可深了:“冬冬你陪着小暖去吧,姨給你切瓜吃去。小暖這有點兒來病,冬冬你勸勸他把藥吃了。這孩子從小就聽你的。”

手裏水杯差懸兒沒灑,夏暖聽他的?梁冬心裏合計要是那就好了!

點點頭,梁冬嘴上說姨別忙了,當下掩上門回身去拽懶在床上不動的夏暖:“起來,把藥吃了。”

梁冬手涼,一托起夏暖後頸子,人就往他身上蹭。迷瞪瞪半擡起眼,夏暖蹭蹭半天才坐起身,聲兒更啞了:“你是不找我有事兒?”

“藥先吃了。”梁冬把兩片感冒膠囊塞進夏暖半張的嘴,水半仰半退給往進灌。

外頭進來送果盤的夏媽一瞧這可放了心,誇了兩句梁冬又長高了才關門出去,不再打擾倆小孩兒說話。

喝了兩口水,梁冬剛把杯撤開就見夏暖吧嗒下嘴立馬臉皺的不像樣兒。

給梁冬嫌棄壞了,扒拉開夏暖腦門黏濕的頭發粗魯又不耐:“你又怎麽地,吃個藥也比個娘們還費勁。”

夏暖手夠夠叫梁冬拿遠了的水杯,強能說出話:“咳,咔嗓眼兒了。”

梁冬到底還是撲哧了聲兒,沉重濃厚的嗓音兒叫人聽着渾身都顫顫。

呷了口水呷了半響,夏暖一口氣兒才上來。翻個身不去看人:“你到底來要說什麽?”

梁冬看着夏暖後腦勺,感覺氣兒也沒剩多少了,想來根兒煙,摸摸兜兒還沒有。鬧心巴拉的,這會兒腦子裏都是夏暖跟李南嫣那點兒破事兒。

莫須有的全是幻想……

梁冬越想越火大,越想越來氣,翻身翻過翻到了另一邊兒的夏暖給人壓住吓唬:“李南嫣我倆分了,你也給我離那小丫頭片子遠兒點我跟你說!”

“一天天的別給我整事兒。老實兒挖你的墳包兒,把你那點兒心思都給我撂你那千年老屍上頭。聽着沒、”

夏暖臉半白半紅,熱氣噗噗的。

沒在梁冬嘴上停留太久,也就一眨眼兒的事兒,夏暖攥住梁冬手腕不讓人退開:“李南嫣親我一下,現在還你!怎麽樣?還滿意不?”

梁冬咋來的還咋走的。

兩步水上漂差點兒踩偏,就是把他家那壇兒上種着的含羞草撞翻了一盆。

外頭日陽兒特暖,照進屋裏曬的暖洋洋的,被子上都是薰衣草的清香味兒。夏暖把頭埋在被子裏攤着,身子飄輕,還是發熱的指頭摸摸自己的嘴閉眼睛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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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秋起,學校組織了一次沿南雨林地區的考察,一系選兩個拔高生。

雨林地外圈起的一個藏族村落那邊兒發現了一個藏墓,夏暖叫系主任推薦去學習。梁冬這系的還沒定下來。

梁冬對走禽的食肉動物那研究的比誰都通透,可要說雨林裏飛在天上的鳥兒啊蟲啊的這種食物鏈底端生物就沒那麽有耐性了。

不過梁冬對長臂猿還挺感興趣的,就想着去好好研究研究這玩仍兒的臂力,好在自身上實用兩下子。

梁冬的老處女導教也在給梁冬争取,該就是八.九不離十的事兒了。梁冬深知他們導教的嘴舌,那是一張打小厲害到現在的嘴。

這不麽,年輕好時候就一張厲嘴把對象都給說跑了。

梁冬還會扮乖,從都也沒給導教惹過事兒,成績還拿的出,估摸着也就差不多了。

為了跟去考察這事兒梁冬之前沒少擱心裏頭念叨,只不過現在這點兒壓根也都進不了他心了。叫夏暖那天嘴碰嘴的整鬧心壞了。

這不這幾天他這動物學系的名額也下來了,梁冬還排在了頭名,可也沒什麽心思準備。

成天就把着游戲把打通關,通關再擋不住人就把超級瑪麗的盤兒掏出來從頭玩兒。臨坐船出海那天這人才緩過點兒神。

梁冬這幾天一對上夏暖的眼就讪讪的,總覺着渾身都不得勁兒。

從學校上大巴到海港碼頭,一路梁冬打頭鑽上車直接就拉着他同系的輝子往犄角一坐,特意避着随後上來的夏暖。

人滿滿登登坐一車,梁冬從車着火走起來就感覺不好,就沒跟身旁的輝子說話。嘴裏含塊兒甘草杏免着暈車。

真是遭罪,車裏都是新噴的油漆味兒,讓梁冬一點兒上不來氣兒。今天天頭也不好,陰沉着憋着要往下掉雨點子。開着車窗也都上不來氣兒。

梁冬個頭還大,蜷在一人座兒裏簡直憋屈,伸不開腳擡不起胳膊的。濃重眉頭皺的再展不開。

外頭打了幾個悶雷,車裏就立即響起了幾個去采風女孩子的驚叫。可給梁冬煩的,又翻個個兒把頭靠向窗玻璃上涼着。

昨晚上梁冬把超級瑪麗也打通關了實在沒事兒,就一口氣兒把死神來了系列通宵看了一遍。完了還看了十分鐘一個不知名的小電影,劇情都叫梁冬莫明其妙。

氣哼哼快進看了十分鐘啪的就給電腦關了。

看完梁冬還哼兒兩聲兒拍的真他媽扒瞎。

天真陰,車裏歡聲笑語的,就梁冬一個腦瓜糨子突突疼,眼皮跳,人也犯惡心。心裏頭往起有點兒升出些膽寒的感覺。

梁冬攏攏衣襟,他今個兒穿的還不多,就一單外套,厚件兒都擱行李包裏呢。這會兒外冷內熱的是真遭罪。

一路都心慌,梁冬不想承認心裏這種不好的預感,把之歸咎于早上他就不該吃那碟兒蘿蔔鹹菜,瞅現在這心給燒的。

上去渡輪,一排行李上梁冬挂在最上頭那騷包的單肩包還掉水裏了。

撈半天,梁冬哐哐啷啷把全濕的包甩二層渡輪的衛生間裏,掏出裏頭也全進了水的兩條小熊貓。梁冬他操啊!

這包兒裏全是他離不開的,臉子都氣青了,這會兒渡輪慢慢駛離碼頭。船艙內不穩,一陣晃悠過梁冬那股子暈船勁兒立即就上來了。

咬進嘴根兒濕煙,怎麽烤也打不着。那點兒惡心感是想壓下去都沒法兒。

把撅折的濕煙撇進垃圾桶裏,梁冬臉子臭臭的就出去了。從出發就沒順利過,昨晚上心就燥,一路上就沒個順心的。梁冬手裏提着還濕噠噠的包兒,躺在夾板上眯眼。

這回一同去的人口有十二個系的,男男女女占了個半半兒。

美術系都叫系主任向洋校長申請要去那森山老林非要畫幾頁樹根子,純粹是湊趣兒。到地方大家都忙各自的,回去的日程也不同。

梁冬他們動物研究的和夏暖這個學考古是最後倆撥,定期是一月半再回校。其實就算選上去了真也不見得多好。

那地界兒方圓百裏都是林子,就中間圈兒那麽個與世隔絕的小村兒。

要啥沒啥,帶火機都不允許,打火得用火石。梁冬就想說這他媽到底差哪兒了啊?

一待就是月八,吃的是草,喝的都得自個兒走出三裏地去村兒唯一那條泉去挑。晚上還得點燈熬油的做記錄。

終于熬出頭了回家也沒個消停,還得把記錄碼成論文,八萬字打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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