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四葉草凋落
第55章四葉草凋落
從山上下來後,路游原就退了房,訂了下午回老城區的中巴。
他們此行才出來了兩天,就被時舟催促着回老城區的家裏。
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是孑然一身,走的時候倒是帶了不少東西,登山的背包、從古鎮買的特産。
時舟剛到家就急着去看草。
好在臨走的那天澆過一次水,現下倒還是長得很茁壯。
路游原先去找了修窗戶的人來把被許濤砸碎的玻璃全部安上新的,又把卧室裏裏外外打掃了一遍,換上新的床單被罩,确保床上沒有殘餘的玻璃碎片。
想到明天就是除夕,他問時舟:“年夜飯想吃什麽?”
時舟想了半天也只說了一個:“吃你做的煎蛋面。”
路游原失笑:“過年怎麽能只吃這個。”
時舟很堅持的樣子:“我只想吃這個,別的就做你喜歡的好了。”
路游原看了眼之前塞得滿滿登登的冰箱,雞鴨魚肉都很齊全:“那明天早上吃煎蛋面,中午随便吃點,晚上再好好做幾個菜。”
時舟抱着沙發上的玩偶低着頭擺弄,也不知道聽沒聽見他的話,呆呆的抱着玩偶下巴抵在上面不知所想。
路游原只當對方出去玩了兩天沒有精神。
畢竟他們純靠兩條腿自己上山下山,回來又在擁擠的車上颠簸了幾個小時。
沒想到半夜裏小孩推開卧室的門出來,本來路游原睡得就淺,在門被推動的那瞬間就已經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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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抱着枕頭,蹲下來戳了戳沙發上的人,幽幽道:“我睡不着。”
路游原看着對方近在咫尺的臉,把自己的被子掀開一角,把對方裹住:“穿這麽少出來,不冷嗎?”
時舟由着對方把自己赤着的足包裹在溫暖的被子裏,他縮在沙發的邊上,給路游原留出睡覺的位置:“你睡你的,我能不能在這裏坐一會?”
路游原輕輕嘆了口氣,把時舟懷裏的枕頭放在自己旁邊:“一起睡。”
沙發不寬,容納不下兩個人,路游原側過身子,右手護住懷裏的人不讓對方掉下去。
時舟感覺對方的手在自己後背上輕輕拍了拍,很微弱的觸感,但是卻能安撫住紛亂的心。
原本亂糟糟的思緒在聞到路游原身上的草木香氣後逐漸平靜下來。
時舟本來以為自己會睜着眼到天亮,沒想到被對方輕拍了幾下,就不自覺阖上雙眼睡了過去。
第二天睜眼後,時舟已經躺在了卧室的床上。
他一整夜都睡得毫無所覺,仿佛在對方身邊做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好夢,但睡醒之後夢裏的一切全都不記得。
時舟聞到了廚房裏傳來煎雞蛋油滋滋的焦香,路游原正在煮他昨天說要吃的煎蛋面。
正想走過去,大門卻被人敲響。
時舟的心猛地顫了顫,還沒等他過去開門,路游原已經先一步從廚房出來從貓眼裏往外看了一眼。
他打開門:“你怎麽來了?”
原來是萬冬。
對方聽了這話就不樂意:“我怎麽就不能來了,出去玩也不叫上我,我還來巴巴的給你們送年貨。”
他手裏提了一袋烤鴨,旁邊是成箱的牛奶和水果:“這些放我家也吃不完,拿來給小可愛吃。”
路游原看着對方懷裏還揣着一兜不明物體:“那是什麽?”
萬冬拎出來:“我媽從鄉下大棚裏摘的一袋白桑椹,我怕放水果那袋子裏壓壞了,又沒手提它,揣懷裏過來的。”
“這東西好啊。”他湊在路游原耳邊,神秘兮兮,“女人吃了滋陰男人吃了補陽,主要是對腎好。”
路游原淡淡的瞥了萬冬一眼。
對方怕挨揍,恢複了正形:“開玩笑開玩笑,聽說白桑椹吃了明目,給小可愛吃。”
路游原這才接過來:“多少錢。”
“咱倆這關系還用給錢嗎?再說我媽從我姥姥棚裏摘的,本來也沒花錢。”萬冬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你以後好好幹,帶着兄弟賺大錢就成了。”
路游原看了一眼時舟,頓了頓才道:“我想把公司......”
沒等他說出半句話,萬冬就過去找時舟犯賤:“今天晚上就過年了,小可愛,快來給哥拜個早年,叫一聲哥我就給你壓歲錢。”
時舟立刻捂着耳朵轉過身去,只留給對方一個冷酷的後腦勺。
“......”
路游原未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回到廚房繼續給時舟煮面。
免不了又被萬冬鬼叫着蹭了一碗。
他煮了一袋從街上買的挂面,面都是手工做的,吃起來細細滑滑很好入口,又帶了一點微微的勁道。
湯底只放了一點鹽、醋、生抽,出鍋後撒上幾滴芝麻油和蔥花,提前燙熟了一把碧綠的小白菜,擺在煎蛋的旁邊。
路游原炒菜的水平不怎麽樣,但是煮面還是很游刃有餘。
他把萬冬拿來的那袋白桑椹洗幹淨,放進榨汁機裏榨了一杯濃縮果汁放在時舟手邊。
時舟和萬冬低着頭吃,誰也沒空說話。
路游原第二口面才剛吃進去,萬冬已經呼哧呼哧扒拉完了,他喝幹淨最後一口面湯,抹了抹嘴伸手:“再來一碗!”
“沒有面了。”
“我沒吃早飯,這點東西還不夠塞牙縫的。”
萬冬意猶未盡,目光看了看時舟碗裏剩下的面:“你吃的完嗎?我幫你吃點。”
時舟警惕的護住自己那碗面:“你不要搶我的。”
萬冬振振有詞:“我怎麽可能會搶你的呢,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怕你吃不完浪費!”
被路游原警告的眼神冷冷一瞥,某人瞬間就變得老實了:“我去洗碗。”
萬冬洗完自己的碗筷就溜了,除夕這天一堆事,能抽個空來送東西已經很不錯了。
這人來的快走的也快,時舟那碗面才吃了幾口,他珍惜的咬了一口煎蛋,裏面吸滿了面條的精華湯底,咬開就在嘴裏爆汁。
他吃的很慢,一口接一口,似乎要把這個味道刻在舌尖,牢牢的記在心裏。
一碗面剛吃完,門又被人敲響。
路游原只當是萬冬去而複返,直接拉開大門,結果外面卻站着兩個穿着警服的警察,一男一女,看臉很陌生,不像是老城區的人。
對方開門見山的掏出證件:“您好,我們是帝都警察,請問時舟是住在這裏嗎?”
時舟拿着碗的手一抖,整個屋子都回蕩着陶瓷摔碎的清響。
門外的兩人很有禮貌,也沒有給路游原退路:“請讓我們帶他回警局結一下案。”
路游原也沒有讓步:“必須現在去嗎?”
“我去吧。”時舟走過來,聲音輕微但很堅定。
“那我陪你。”
女警察搖了搖頭:“我們要去的是高級部門,上面說了,只能帶相關人士到場。”
“沒關系,我去看看,有警察在肯定沒事的。”他擡起頭,拽了拽路游原的衣角,“我也想去确認一下他們到底為什麽找我。”
這次來的人比之前都顯得專業嚴肅,腰間還配着一些合法的武器。
時舟換上鞋子,臨走前努力朝門口的人揚起唇角:“我就是去弄清楚情況,結束以後我會回來的。”
路游原看着對方跟那些人離開。
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他等了一天、兩天、三天......找遍了每一個警局,得到的卻是對方安全回家的消息。
“突然”是個很不好的詞,一切不珍惜和措手不及都能歸咎于突然。
突然這一年就過去了,突然就得到了,突然就失去了,突然誰住進你生命裏了,突然你又弄丢誰了,仿佛任何的變故都是突然發生。
從帝都市中心的警局回來,路游原看了一眼窗戶上孤零零的酢漿草。
人生真的是變化多端,明明上一秒還在家裏一起笑着澆花、一起并肩在山頂看日落、一起思考除夕夜要吃什麽,下一秒卻變成了陌路人。
路游原已經分辨不出自己現在的情緒到底是什麽,是難過,還是悲傷?
這個房子還保留着時舟走之前的樣子,他不想動沙發上的玩偶,不想動床單上的褶皺,不想聽枕頭下的MP3,不想拿電視櫃下藏着的氣泡糖……
他只覺得自己被無盡的空虛慢慢吞噬。
有個人陰差陽錯的靠近,然後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在心裏紮了根,現在那個位置卻被連根拔起,只剩下點點空缺。
像絕望的人走投無路,路游原對着四片嫩綠的草葉許願。
他想,如果你真的能帶來幸運,就把人帶回來。
酢漿草似乎聽懂了,強撐着晃了晃自己纖細柔弱的身軀,然而下一秒,它像是承受不住這麽深重的願望。
那片葉子也終于凋落在泥土中。
作者有話要說:
回憶殺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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