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這位小哥兒,你手指出血了。”
突然多出來一道聲音,裴言看過去,旁邊不知何時多坐了個老乞丐,跟前還擺着一只破碗。
裴言松開手指,眼中沉悶的看着那些染血的石頭落在地上。
他無奈起身從身上掏出僅有的錢財放進老乞丐的碗中。
老乞丐沒想到今日還真真運氣好呀。只是……當他拿起銀錢時,發現上面印刻和尋常銀錢不大一樣?
裴言壓根沒把這事兒當回事。
他得想辦法回去呀,不然寧晔該擔心了。
這般想着,他算有了點精氣神。
如果說現在真的是夏國,那冥府還是存在的,也就是說他能見到活着的師父?
這麽一想,腳步控制不住往冥府方向去。
事實上,他天真了。
當他剛跨入冥府一步都時候,天轟隆隆的響徹,砸下來一道雷,索性裴言避閃得快,不然……他就被天雷劈了。
望着跟前深坑,裴言後怕的擦掉額上的密汗。
“怎……怎麽回事?”他思考着聽到有說話的聲音,裴言立馬躲進旁邊叢中,透過縫隙,裴言清晰看到黑白無常押着孤魂往這邊而來,裴言松口氣準備起身,卻發現自己一動不能動,一股無形的力量控制了他。
一直等到黑白無常跨上黃泉路,裴言才能動彈。
他難以置信的動了動手指,兩只眼睜得圓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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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不能接觸熟識之人?”裴言想起天道……
咬着唇不甘願的離開了冥府。
無目的的走在不知道叫啥的城中,還沒走多久呢,突然竄出來一行士兵。
“是他!就是他給我的銀錢!”
裴言聽着這熟悉的聲音,老乞丐指着自己,跟着所有士兵朝這邊圍繞過來,裴言往後退,“你們……”
“少說廢話,敢私造銀兩,還不乖乖就擒!”
身邊百姓害怕逃散,裴言意欲施法的手頓住,大庭廣衆之下,他還是見機行事吧。
于是乎,裴言頭一遭上公堂,胡謅說錢是自己從地底下挖的,那官員自然不信,立刻派人去查。
這空檔,裴言就被送進大牢了。
苦巴巴的看着頭頂那扇小窗,裴言撐着腦袋坐在草堆上,眼看着夜色漸晚,他突然覺得無助起來,冥府不敢回,師父不敢見。
那……寧晔呢?
他能見嗎?裴言有些怕,怕明明知道他在這裏,自己卻不能靠近。
他煩躁的捂着額頭,直到門口響起開鎖的聲音擡眼……頗有些失望。
原來是送飯的。
嗯……一個窩窩頭,一碗米粥。
裴言倒是真的餓了,喝了口那碗粥,“噗”的一下全噴出來。
這得是放了多少鹽啊?
裴言放棄白粥,那窩窩頭他也沒心思了。
等到夜深人靜,裴言這才養好精神,施法開鎖,大搖大擺的離開了大牢。
連夜找了小樹林打了只兔子,做烤兔子,吃飽喝足,啥也不想的靠着樹幹睡着過去。
卻不知,城中此刻因為他亂作一團。
第二日,是被頭頂鳥兒叽叽喳喳的聲音喚醒的,裴言想了想,還是得去找寧晔,因為他發現自己啥也不知道啥也做不了。
哎,無奈起身拍拍身後,這次他進城小心了些,刻意躲過那些巡視的士兵,卻因為一陣陣糕點香停住腳步,他望着跟前的糕點鋪子,還沒來得及說話呢,就聽到一陣狗叫,心裏閃過不好的預感,轉首就見一個黑狗朝他這個方向奔過來,大有狼王帶頭争領地的氣勢。
裴言轉身要撤之時,一道熟悉的感覺萦繞心間,就因為這個感覺他頓住,士兵趁機上前将他圍得水洩不通。
“巫師,您看這就是昨日在大牢憑空消失的人。”
聽到巫師倆字,裴言循聲望去,對上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寧晔站在人群之外,目色淡然,無波無瀾。
盡管知道此刻的寧晔不識得自己,仍舊控制不了心頭的失落。
“帶回去吧。”寧晔開口,轉身之際裴言忙的開口,“等等!”
寧晔餘光微轉,裴言指着旁邊的糕點鋪子,苦着臉,用撒嬌的口吻道:“我餓了。”雖然不報希望吧,但是他真的餓了。
被那雙燦爛的桃花眼可憐巴巴的看着,早已波瀾不起數百年的心竟微微動亂。
身邊人卻不給裴言臉,粗魯的推嚷他,“少廢話,趕緊走!”
“把那些都買下來。”
周遭人以為自己聽錯了,這還是平日裏廢話不多說,高高在上不可攀的巫師嗎?
最吃驚的是裴言他望着寧晔,心裏多了些許溫暖。
朝他揚起一個明朗笑意,寧晔卻快速避開了,裴言倒不在意,跟着這些士兵稀裏糊塗的來到了寧晔所居之處。
怪的是,到地方之後,寧晔便吩咐那些士兵全部離開,那為首的大人還有些不肯,就怕裴言是什麽妖孽萬一傷害到巫師大人,他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可因為寧晔親自發話,那大人只能聽從。
于是,情況變成,裴言坐在案幾前津津有味的吃着買回來的糕點,上面的寧晔平靜的看着他的動作。
裴言吃相快而斯文,餘光不時瞥瞥對面的人,他沒想到這麽快能遇上寧晔,他都做好了後日守株待兔等着寧晔祈雨呢。
“你會法術。”
裴言吃得香老實的點點頭。
寧晔打量他,自打這個樣貌出衆的男子出現,他的視線基本沒有離開過,盡管他還沒有發現這一點。
“你的身份……”
裴言擦擦嘴,擡眼就對上寧晔的探視,以前寧晔看他都是……深沉中夾雜柔和,現在卻是全然陌生,裴言不可聞的嘆口氣。
“我……我叫裴言。是——”他脫口而出的冥府如他想象中沒能順利說出口。
其實他還擔心過自己能否見到寧晔,萬一也像跟黑白無常一樣,他就真該哭了。
不過照現在的情況來看,他依舊不能吐露自己的身份以及暴露自己,甚至自己是從五百年後而來的事兒。
見他說到一半止住,寧晔微感疑惑,裴言這會兒已經想到說詞道:“我只是一個無名之輩,不勞巫師挂心。如果要問那銀錢,我當日對那大人說詞便是事實。”
“我從未見過你。”寧晔開口,他乃天宮上仙,數百年來,所見仙僚都是有印象的,且裴言身上沒有任何妖氣,證明他不屬于妖界。
凡人……就更不大可能了,凡人身上不可能有裴言這樣的靈氣且……摻雜着絲絲陰氣。
“都說是無名小卒,巫師不曾見過實屬正常。”裴言不客氣的取了杯茶喝下,要是能,他只想乖乖窩在寧晔懷中睡覺。
理智告訴他,如果他現在這麽做了,他會死得很慘,還會挂上好色之徒的名聲。
莫名被嫌棄的寧晔,意識到面前的男子一點都不怕他。這還是他來夏國歷劫遇上的頭一個。
“你即便是瞞着,我也會查到的。”
“等你查到再說吧。”裴言嘟囔着。
這不怕死的模樣成功讓寧晔噎住,無話可說時,裴言盯着他,開口道:“那個……我沒有住的地方,你能不能……”
意思很明了,如果他是寧晔一定立刻把這白吃白喝的人趕出去。
意外的是寧晔只是淡然開口,“不能。”
“切,小氣。”裴言沒多大失望,反正才剛見面,大不了他找棵樹湊活湊活得了。
頭一回被人明目張膽的說小氣……寧晔:“……”
“你的事我會派人調查,你自己回家吧。”
聽起來挺好說話的,裴言卻一動不動,“我沒家了。”
話語中透露着無奈,寧晔能清晰感覺到他的喪氣。
下意識以為他是家中遭遇巨變呢。
寧晔意識到自己帶回來一個麻煩,“你若不走,我便叫人趕你出去。”
裴言撇撇嘴,站起身,不滿的瞪他一眼。要是他能活着回去一定好好折騰寧晔!
看着他不滿的背影,寧晔垂下眼睑,不言不語。
裴言自然是沒離開太遠,找了棵就近的高樹癱着,仰天明月,依舊光華無雙。
裴言嘴裏叼着片綠葉,兩手枕在腦後,果然經過昨天的折騰,他已經适應了。
離開寧晔……當然是不能離開的。
那個假寧晔把他弄這兒來還不知道要幹什麽呢,既然能把他送過來,說不定那個假寧晔也在!
一想到這個,裴言就覺得自己身邊充斥着危險。
總不可能信了那個假寧晔的話,帶他了解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
裴言這一夜想得有點多,他發現了寧晔一點都不愛出門,譬如他在周遭守了兩日都不見他出來。
直到祈雨這天,裴言跟着當地百姓的步伐聚攏在祈雨臺。
等了許久,直到腦門大汗,才聽到傳喚之聲。
先是華麗轎攆,随後是許多宮人随之,裴言看到轎攆之上的華服男子,約是不惑之年,到了主位被宮人攙扶着坐下來,跟着,裴言身邊的百姓全部行禮,裴言正迷茫的時候,那男子跟前的宮人道:“今日乃是良辰吉日,陛下親臨觀法,百姓不必行禮。”
裴言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男子便是夏國君王,遠遠看着,那君王臉上的頹色盡顯,裴言好歹是陰官,只肖一眼便能看出這君王……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