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集市

東方胤其,馳騁官場多年。根基深厚,手握重權,敢當衆怼他的人怕是只有上官辰一人了吧。

衆人心想,上官辰當着東方胤其的面把他送的東西當衆轉送給了旁人,這可是在狠狠地打東方胤其的臉吶。

衆人被凍住般低下了頭,不敢看上官辰,不敢看東方胤其,更不忍心去看那被夾在中間可憐巴巴的大學士上官落。

很明顯,眼下,上官落是拒絕也不是,接受也不是。

良久,就在衆人感覺上官落要被憋死之際,東方胤其低低笑了起來。不知為何,他眼中分明含着笑意,周遭卻是冷漓一片:“禮物既然給了輔政大臣,輔政大臣如何處理是他自己的事。既如此,大學士就收下吧。”

上官落強裝鎮定伸手去接那錦囊,順帶着擠出個比歪棗還難看的笑:“多謝上官大人。”

再沒有多餘的言語,東方胤其轉身入座,衆人也紛紛跟着入了座。

一頓宴席吃得膽戰心驚。

散席時已是月上中天的光景,散席前上官辰幾次跟上官落示好,意在将他收入末連的陣營,只是上官落說話一直含含糊糊并沒有給出确切的答複。

上官辰想,定是因為東方胤其在場的緣故。

算了,改日再找機會就是。

出了上官府,上官辰因着走路多了額角滲出了不少冷汗,面上卻因為走路過多蒙了層潮紅。

上官辰穿了件白色寬袍,因着衣服顏色太過潔白,将他面上的潮紅襯托得越發明顯。

他本就生得清透溫潤,這般模樣在月光下一站自是十分紮眼。不少經過他身邊的官員或多或少都對他投來有些異樣的目光,或炙熱,或羨慕,或鄙夷。

上官辰知道自己模樣屬于清秀的那種,也知道朝上不少官員喜好男風,但當自己真正被一群男子用各種目光掃過時,一張臉還是禁不住有些發燙。他即使佯裝鎮定,臉上也迅速升溫了不少。

他想,自己的臉現下定是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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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大人還不走麽?”說話間,一件醬紫披風直接落在上官辰肩上,将上官辰一身的白色遮得嚴嚴實實。

上官辰擡頭,東方胤其并沒有看向自己。他冷冰冰的目光掃過衆人,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帶了層陰郁:“怎麽?各位大人都瞧着輔政大臣,可是有什麽話要同他說?”說這話時,東方胤其往四周随意看了眼。

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上官辰發現方才往這邊瞅的人要麽默默低下頭,要麽裝作看向別處迅速挪開。

上官辰雖不知道東方胤其打的是什麽算盤,但今日他這舉動落在旁人眼中會被旁人傳得不成樣子就對了。上官辰微微蹙眉,果斷同他隔開了段距離:“這就走了,告辭。”

東方胤其眸底深幽,站在原地看着上官辰沒說什麽。

上官辰上了馬車,馬車開始緩緩駛動,慢慢隐沒在了夜色之中,東方胤其掃視衆人一遭,眼神立馬冷了下來:“怎麽?諸位有話要說?”

衆人立即低頭小聲道:“沒有,沒有。”

冷笑一聲,東方胤其往前邁出一步,然後止住,淩厲的下巴動了動:“那還不快走?”

“是,是,是。”

從上官落的府邸回去之後上官辰又病了兩日,約摸是那日出汗太多,又吹了夜風,受了涼。

第三日,上官辰吩咐三兒将那件醬紫披風洗好給東方胤其送回去,自己則收拾妥當進了宮。

這幾日沒上朝,陛下的情況上官辰很是憂心。

進了宮,引路的太監将上官辰帶到禦花園一處竹林便退了下去。

竹林幽靜,鳥鳴蟲蹄,落入耳中倒也算惬意。

石桌上,幾碟糕點,一壺清茶,散着淡香。

在石桌旁站了會兒,上官辰身形有些晃動,蒼白的手指抵在桌面,下巴虛汗不斷落下。

挨着石凳坐下,內心的翻騰收了收,上官辰深呼出口氣,聽到身後有人走動的聲音。

作勢就要起身,一只手緩緩搭上他的肩,那人聲音溫和似春露:“坐着吧。”

上官辰聳起的肩膀滞了滞,半晌,終是落了下去:“是。”

末連在上官辰旁邊的位子上坐下,倒了杯茶又拿了塊糕點給上官辰遞了過來:“這個不錯,你嘗嘗。”

上官辰默默接下糕點,輕輕咬了一小口:“味道不錯,多下陛下。”

末連笑笑,聲音愈發柔和:“喜歡吃就多吃點兒。子安若是喜歡,改日我讓禦廚做好給你送過去。”

上官辰笑着擡頭:“多謝陛下美意,不過,大夫說了我這身子還是少吃糕點的好。”

“也是。”末連眼神稍有暗淡,“是我思慮不周,一時高興竟連這個都忘了。”

瞧着末連有些自責,上官辰岔開話題,“這幾日,臣不在東方胤其可有為難陛下?”

“不曾,這幾日他很安分。”末連瞧着上官辰氣色不好,自是憂心忡忡,“子安這幾日病着,忙于政事沒能抽空過去探望,子安可有怪我?”說這話時,他眼中隐約帶着一抹光亮。

似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笑話,上官辰迎着晨風微微一笑:“陛下以江山社稷為重乃是我大淵國一大幸事,臣又怎會怪陛下?”

末連眼底那抹光漸漸褪去,他的聲音淡淡的:“子安竟一絲也不怨朕麽?”

上官辰輕笑着搖頭:“不怨。”

“果然。”末連嘴角帶了絲苦笑,那笑只停了一瞬,眨眼間便被一道溫和的笑代替,仿佛方才的那抹失落從未存在過,“子安果然是大淵國的大忠臣。”

“陛下謬贊了,為國盡忠本就是臣的職責。”上官辰将吃剩的糕點放回碟中,“前幾日,上官落夫人壽辰,臣去試探過了,上官落此人可用,再給臣些時日,臣盡力将上官落拉攏過來。”

“看來你是改不了口了。”

上官辰面上一怔:“陛下什麽意思?”

末連擡頭,眼底是止不住的無奈:“我說沒有旁人在的時候你不用自稱為臣,可你終究是改不掉這個習慣。”

上官辰笑笑,沒怎麽在意:“習慣了,不好改了。”

握住茶盞的手緊了緊,末連不動聲色擡起茶盞輕啜了口:“無妨,子安想怎麽稱呼都可。”

上官辰溫和一笑,接着剛才的話題繼續:“拉攏上官落一事,陛下覺得如何?”

末連神色鄭重,身為一國之君的威嚴與氣度在瞬間迸發:“為何朝堂之上暗流湧動,奸臣當道?歸根究底是人心不穩,衆臣不和。唯有将可用之才收歸到我們這邊,大淵國的基業才不會落入賊人手中。”

“嗯。”上官辰一臉正色點了點頭,“陛下說的極是。”

之後,上官辰同末連又聊了些日常瑣事,末連瞧着上官辰面露疲态就叮囑他早些回去歇息。

回去的路上經過集市,也不知今日是個什麽特殊日子,集市上擠滿了人,擺滿了小攤兒,馬車被人流堵住寸步難行。

車夫瞧着面前的人潮有些無奈:“大人,街上人太多了,看這樣一時半會兒是走不動了,大人若是着急的話恐怕得勞煩大人下馬車走過去了。”

在馬車上待得久了,上官辰有些胸悶,人群的喧鬧聲吵得他分外頭疼,上官辰揉了揉額角:“也好,那就下馬車走過去。”

下了馬車,人流立即将兩人淹沒,不遠處喊叫聲喝彩聲不止,原來是有人在比武招親。

車夫生怕自家大人被沖散伸手去拉上官辰的胳膊,奈何這頭手剛伸出去,那頭一股人流就沖了過來。

“快點!快點!比武招親吶!再晚可就看不到了!”

車夫手心抓了個空,再去看時哪兒還有自家大人的影子?

“大人?大人?!”

被人流帶着四處跑了半晌,上官辰很快體力不支摔在了地上。

不知被誰踩了一腳,上官辰悶哼一聲,試圖撐着胳膊從地上站起來。

剛撐起來的身體被人一撞又重新摔回了地上,上官辰面上冷汗直流,面前是一陣晃動。

恍惚中一只手拉住了自己的胳膊扯了他一個趔趄,人流又是一陣湧動,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晃了晃再次握緊,碎發黏着汗水貼在眼前,上官辰看不清面前之人的模樣。

人流又一次湧了過來,這次比之前幾次都強烈得多,身上還很不幸地被人踢了幾腳。上官辰一張臉煞白如紙,猶如病入膏肓的病秧子,低呼聲也被壓在了嗓子裏。

他想,難不成他一代名臣竟然要在史冊上被記上在街頭被亂腳踩死的事實?

下一刻,一個人影直接撲上來将他護住,上官辰勉強睜眼去看。這一看不要緊,看得他直接驚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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