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曲縤

烈雲國,皇宮。

東方胤其寝宮, 床榻上, 上官辰安靜躺着,他的呼吸很輕, 一雙眸子靜靜閉着如熟睡的嬰孩一般。

東方胤其握着上官辰的手,反複摩挲着:“阿辰,我們到家了, 你安全了。”

榻上的人一動不動板板正正躺在那裏,晃一看沒有半分的生機。

“阿辰,我……”

“太子殿下,太後到了。”

太監總管孟豫達走了進來,在東方胤其身後不遠處恭敬站好。

烈雲國的這位太子失蹤多年, 直到一年前太後那邊才有了太子的消息。太後多次暗地裏規勸東方胤其回來,無奈這位年輕的太子無論如何也不答應。太後本以為太子無論如何也不會改變心意,不曾想前些日子太子竟主動要求返回烈雲國。

只不過,這趟返國之路上出了差錯, 太後這才派兵去了大淵國将太子殿下給接了回來。

東方胤其拉了拉被子将上官辰的手蓋好,起身往外走去。

大殿門口走進一位端莊美豔的婦人,那婦人保養得不錯, 膚色白皙, 面上連道細紋也沒有。她一對細眉高挑張揚, 一雙紅唇很是淩厲,俨然一副精明能幹的模樣。

這位,便是東方胤其的生母--曲氏。

東方胤其朝着那婦人規規矩矩行了一禮:“兒臣參見母後。”

曲氏上前将東方胤其扶了起來, 眼角蕩出一抹還算溫和的笑:“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母後,這麽多年兒臣不在您身邊,我這心中委實慚愧得很。”

“哼!”聽罷,曲氏驀地冷哼一聲,甩開了東方胤其的手,“你若當真慚愧,一年前你父皇病逝,我派人勸你回來你為何不回?”

一年前,先皇病逝。曲氏的确派過人勸東方胤其回來,無奈,東方胤其根本無心帝位,更況且上官辰還在大淵國,于是,他毅然回絕了曲氏,曲氏得知東方胤其的答複勃然大怒。

東方胤其沒有回來,皇帝的位子一直空着。其他皇子蠢蠢欲動,四處拉攏朝臣試圖将自己推上帝位。因着帝位空着,烈雲國一度岌岌可危,好在曲氏母族勢力強大,曲氏靠着母族的支持,以太子暫時失蹤為由,強行代理朝政一年有餘。

自然,剛開始,朝堂上對于曲氏代理朝政一事反對聲頗大。為平衆怨,安定民心,曲氏無奈之下抓了幾個在朝堂上較為嚣張的朝臣,來了個殺雞儆猴。自此,朝堂上才算安穩了不少。

可曲氏明白,只要烈雲國一日無君,這朝堂就不可能真的安穩下來。

終于,功夫不負有心人。

前些日子,東方胤其來信主動要求返回烈雲國,事情才有了轉機。

“母後。”東方胤其嘆了口氣,“你明知兒臣并非貪戀權勢之輩,母後又何必強人所難?”

“并非貪戀權勢之輩?”曲氏冷聲笑道,“既然無心權勢,又為何成了大淵國的一朝權臣?”

“這……”東方胤其皺了皺眉,“這個兒臣可以解釋。”

“不必解釋了。”曲氏打斷東方胤其的話,挑了挑和東方胤其有□□分相似的鳳眸,目光落在上官辰身上,目光犀利,“是因為他,對麽?”

順着曲氏的目光望過去,東方胤其沒什麽遲疑:“對。”

“奧?”曲氏忽地笑了,“回答得這般利落,不愧是我曲縤的兒子。”

“母後……”

“留下他也可以,前提是你要做這烈雲國的皇帝。”

“可是,母後……”

“眼下,與你争帝位的不過靜王江王二人。靜王生性暴戾,江王素來愚鈍,試問,你不做這烈雲國的帝王,難不成要讓靜王江王去做?”

東方胤其想要找些理由勸說母後,嘴巴張了半晌,終是沒能說出半個字。

靜王的殘暴他素有耳聞,江王的愚鈍在烈雲國更是人盡皆知,如此權衡下來,不論他願不願意都不得不承認,自己似乎的确是那個比較合适的人選。

曲縤是烈雲國的太後又是東方胤其的生母,他面上那些細微的變化自是逃不脫她的雙眼。她知道,東方胤其遲疑了。曲縤眉眼帶了幾分笑意,語氣也比方才輕快了些:“烈雲國需要一位明君,若是烈雲國落在一個昏君手中,結果如何,不用母後說想必你也清楚得很。”

“當年,你年少輕狂,離宮出走母後不怪你。不過,既然眼下你回來了,就該當起自己本該的責任。”

“母後……”

曲縤不打算聽東方胤其後面的話,她轉身往外走去,邊走邊向他傳達自己的決定:“本宮已通知了太醫院衆禦醫前來會診,想來待會兒便到了。你若是執意不肯當這烈雲國的皇帝,那這上官辰不日便會被送出城去。”

“母後!”

回應東方胤其的是沉悶的關門聲。

晚些時候,禦醫們前來給上官辰看病,得出的結果與東方胤其診斷的并無二致。

心脈很虛。

“太子殿下,微臣以為這位公子心脈受損嚴重,若不及時找出有效的方法,恐怕是……”

“本宮知道。”後面的話東方胤其不想聽,“你們先退下吧。”

禦醫們互相遞了個眼色,應聲退下。

自己的診斷不錯,上官辰的心脈果然出了問題。

東方胤其站在房中,瞧着緊閉的殿門,有些失神。

“東方……”

上官辰幽幽轉醒,甫一擡頭就瞧見了站在大殿中央的東方胤其。他說話的聲音不大,東方胤其卻已然聽到了,他轉頭驚喜看向床榻的方向:“阿辰!”

東方胤其急急走回塌邊,上官辰微微一笑:“嗯,醒了。”他的目光大概在大殿裏走了遭,“東方,這是哪兒?”

東方胤其笑着握起上官辰的手:“放心,阿辰,我們現下是在烈雲國的皇宮,很安全。”

“嗯。”上官辰回握住東方胤其的手,笑意牽強,“那就好。”

“阿辰。”東方胤其濃黑的眉毛皺了皺,“不知為何,你分明看着沒什麽大礙,不知為何脈象竟如此奇怪,虛弱得很。”

“是麽?”上官辰輕輕笑了笑,“約摸是我太累了,休息一下便好了。”

“也有這個可能,那你好生休息。”

東方胤其替上官辰蓋好被子,坐在塌邊陪着上官辰。直到均勻的呼吸聲傳了過來,他才轉身出了大殿。

“主人,人都走了,你就別裝睡了。”

上官辰睨了真真一眼,虛弱睜開眼:“真真,好久不見,你今日怎的得了空?”

淡藍色的西裝配上白色的襯衫,襯得真真十分精神。只是,真真面上的表情有幾分糾結。

“何事?”

真真瞧着上官辰半晌沒有說話,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有些遲疑地開了口:“主人,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何自己的身體現在這般虛弱麽?”

上官辰面上微怔,随即淡淡笑開,蒼白的唇角帶了些釋然:“你想說什麽,我心裏清楚。”

“既如此,主人又何必要将自己逼到這種境地?”

“你還不明白麽?”上官辰微笑瞧着真真,“這些與我來說,都不重要了。”

真真有些急了:“主人,你知道麽?你執意不完成任務,老板已經很生氣了,我怕主人這次要提前決定對你的懲罰了。”

“是麽?”上官辰無所謂笑笑,“也無妨,像現在這般每日看着東方胤其,我已是心滿意足了。”

“主人!”

“真真。”上官辰收了笑,眼中的笑意也漸漸褪去,“有些話既然說了沒什麽用處就不必多費口舌了。”

“可是……”

“是人皆有所求。”

真真不知道上官辰要說什麽,有些迷惑将他瞧着 。

“我亦有所求。”

起初真真不明白上官辰的話,沒過多久,他似是恍然大悟,無奈搖了搖頭:“既然主人心意已決,那我也不便多說。主人,我先走了。”

“嗯。”

真真失落的背影很快消失,只留下一團悲傷的陰影。

上官辰望着窗外的月良,眼角逐漸濕潤,眼底卻是帶着笑的:“東方……”

寝殿外,一人恭敬站在東方胤其跟前。

“丁勻他,傷勢如何?”

“回殿下,兄長的傷不傷及性命,只是……”丁川聲音一頓,面上神色稍顯複雜,“只是以後是沒辦法走路了,兄長他……”丁川說及此處,情緒有些激動,“殿下知道的,沒了雙腿,兄長以後便算是廢了。”

負于身後的雙手止不住收緊,東方胤其惋惜道:“丁勻是因着我才變成這樣的,我這心中很是自責。”

“殿下不必這般說,我相信,兄長不會怪殿下的,因為……”說及此處,丁川忽地截住了話頭。他擡頭迅速觀察了東方胤其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

東方胤其不覺皺眉:“你方才的話尚未說完,因為什麽?”

“因為兄長……”丁川長長呼出一口氣,“因為兄長……因為……”

丁川說話如此吞吞吐吐,東方胤其忍不住催促:“究竟因為什麽?”

“此事,殿下還是去親自問兄長的好。總之,兄長不會怪殿下的,這個,殿下放心。”

東方胤其微微點頭,心底卻莫名升上一團疑雲。丁川如此吞吞吐吐,莫不是有事瞞着自己?

“還有一事,上官公子府上的人都被妥善安排在了宮外。若是上官公子問起,殿下照實說就好。”

“嗯,此事辦得不錯。”

“殿下客氣了,這些都是卑職應該做的。”

丁川的目光時不時略過寝殿,東方胤其明白他在擔心什麽:“今日夜色已深,阿辰已經睡下不便打擾。你若是擔心阿辰,明日可以過來探望。”

“多謝殿下!”丁川躬身一禮,神色變得輕松了不少,“既如此,那卑職先行告退。”

“去吧。”

往後走出幾步,丁川停下步子:“殿下,當日卑職帶着上官公子回烈雲國的路上被月良朱晏截住,只是後來兩人終是沒忍心為難我們。卑職在想,他們就這般放過我們,依照末連的性子是否會責罰他們。”

東方胤其曉得末連将上官辰看得多重,月良他們私下放走了阿辰,依照末連如今的性子,此事還真不好下定論。

“殿下先前被困京都,對于兩人的情況可曾有所耳聞?”

東方胤其搖頭:“不曾。”

“恩。”丁川無可奈何點了點頭,“卑職想着,月良和上官公子交情頗深,上官公子定是十分關心他的安危,故在此問上一問。既然殿下不曉得詳情便罷了。殿下,卑職告退。”

“嗯。”

東方胤其站在原地,思慮重重。

那日,城牆之下,的确未曾見到月良朱晏的影子。莫非,果如丁川所言,因為私自放走阿辰一事,末連給了他們重罰?

大淵國,刑部大牢。

窄小的牢房中,兩人靠牆而坐,燃了半截的蠟燭,慢悠悠淌出昏暗的燭光,充盈着整間牢房。

“月良,你冷麽?”

朱晏往月良那邊靠了靠,月良禁不住白了朱晏一眼:“不冷,你小子別靠我那麽近。”

“真的不冷?”朱晏頭上頂着幾根茅草,笑得一派風雅,頗有幾分喜感,“月良,你這般緊張作甚?咱們又不是沒有親近過?”

“胡說!”月良紅着臉往邊上挪了幾寸,“朱晏,我現下可沒心情同你說笑,講真的,你離我遠些。”

朱晏緊跟着又靠了上來,細長的眸子微微彎起:“月良,你真的不冷?”

月良本來真沒覺得冷,朱晏如此反複問了幾次,他竟覺得好像真有些冷。月良攏了攏前襟,嘴硬道:“不冷。”

朱晏猛地抱住月良,順帶着将月良的頭擱在自己肩上。月良作勢就要跳起來,朱晏輕輕拍着他的背,聲音很是輕緩:“乖,你不冷我冷,乖乖陪我待會兒。”

月良不動了,也沒有什麽多餘的話。

“月良,你覺得陛下會将我們如何?”

提及這個問題,月良情緒不由有些低落:“陛下對阿辰相當看重,這次任務失敗,他沒立刻将你我剮了,也算是仁慈了。聽獄卒講,陛下不是受了重傷麽?等到陛下身子好轉,我估計你我下場不會太好看。不過也好,好在此事陛下沒有牽連到整個風月山莊。”

“所以,你是決定赴死了麽?”

月良嘆了口氣:“故意放走阿辰是違背皇命,按律當斬。”

“是麽?”朱晏笑意盛盛,分明沒把月良的話放在心上,他笑着拍拍月良的頭,“放心,要砍頭有我陪着你。”

月良有些感動,他擡頭望着朱晏:“朱晏,此事是我連累了你。”

“在說什麽胡話?”朱晏好笑瞧着月良,“連累這話你同外人說說也就罷了。”

月良也跟着笑了:“朱晏,多謝。”

攬在月良肩頭的手緊了緊:“多謝這話換我來說反而更加恰當。”朱晏低下頭,下巴靠在月良頭頂,“月良,謝謝你,讓我喜歡你。”

“朱晏……”

一股子焦味越來越濃,月良像是忽地意識到什麽猛地瞪大了眼睛:“朱晏,着火了!”

朱晏笑意淺淡,一副泰山壓頂面不改色的模樣:“不必驚慌,不論最後結果如何,至少,你我是待在一處的。”

“不論結果如何,至少,你我是待在一處的。”月良将朱晏的話喃喃重複了遍,忽地綻出一個明朗的笑,“朱晏,你這話說得甚妙。”

獄卒和囚犯的呼喊聲求救聲回響在周遭,很快被大火吞沒。

大火沿着牢房門爬得越來越高,最後終究化作一條火龍,徹底将相擁的兩人吞噬殆盡。

作者有話要說:  啦啦啦,更啦,提前的晚安之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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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華 9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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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上滴着雨,狂風卷過,地上一片狼藉。遠處,人們的呼喊聲,哀嚎聲,此起彼伏。

鮮血一滴滴淌下,混在雨水中,在腳下的泥土裏緩慢滲開,最後聚成一片血海。

一個瘦弱的孩子蜷縮在血海之中,她渾身早已被雨水浸透,血水混着雨水沿着她蒼白的小臉兒不斷淌落在地上。

幾十個黑影從四面八方圍将上來,迅速将女孩兒圍住。

女孩兒瑟瑟發抖,擡手擋去不斷落在臉上的雨水,聲音嘶啞又無助:“哥哥,救我!”

黑色的影子似是被她的聲音驚醒,他們猛地朝女孩的方向沖了過去,一瞬間,女孩兒的身體被穿出了幾十個血窟窿。

女孩兒面色慘白,一口污血吐在地上。她整個人慢慢變得透明,再透明,直到完全散入到了夜色中。

“妹妹!”

陸裴從夢中醒來,驚恐地瞪大了眼睛。額前的頭發因為出了汗濕噠噠粘在臉上,遮住他大半張臉。一雙墨色的眸子閃着寒光,挺直的鼻梁上也沾了不少汗珠。

又做夢了。

這個夢,他做了整整十三萬年。

整整十三萬年,回憶一次比一次清晰,一次比一次痛心疾首。

妹妹……

“哐啷”一聲,住在隔壁的某人弄出不小的動靜。陸裴收回思緒,無奈揉了揉眉心,從床上站了起來。

還沒走到門口,“咚咚”的敲門聲就傳到了陸裴的耳中。

陸裴有些不悅皺了皺眉,沒有開門,只是隔着房門問了句:“做什麽?”

房門不開,來人也不說話,繼續敲門,而且聲音一次比一次大。

知道某人的性子,陸裴懶得同他一般見識。長胳膊伸出去将房門打開一個縫隙,外面的人順着縫隙靈活地擠了進來。

“早晚都要開,下次早點兒開。”吊兒郎當的聲音帶着幾分調笑。

來人,一頭金色卷發,一撮兒頭發随意在腦後紮了揪兒,趁着他白皙的皮膚分外好看。

他穿了件白色襯衫,脖根處的扣子特意開了好幾顆,從內而外散發着一股子風騷張揚。

陸裴瞥了程樞一眼,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嘴唇抿了下:“程樞,你是不會扣扣子麽?”

程樞将手裏的粥放在餐桌上,一臉無所謂地聳了聳肩:“陸裴,你管我?”

陸裴走到餐桌邊,将粥塞回程樞手中,轉身進了洗手間:“你的粥,拿回去。”

“哎……”

洗手間的門被人一把關上,成功将程樞的聲音隔在了外頭。

本以為程樞識趣走了,陸裴胡子刮到一半,就知道自己錯了。

洗手間的房門被人打開,程樞歪着身子倚在門口,正一臉得意瞧着陸裴。

陸裴手上的動作頓了頓,眼底卻沒什麽波瀾:“程樞,你又要做什麽?”

程樞忽地收起一臉的嬉笑,端正了神色:“陸裴,那邊又出事了。”

抓着刮胡刀的手下意識收緊,陸裴眸色一暗,低聲道了句“知道了”繼續刮胡子。

身後,腳步聲漸漸近了,陸裴警惕回頭,直接對上了程樞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程樞往陸裴跟前湊了湊,伸手在他鼻尖兒上蹭了下,蹭下一塊泡沫,聲音中三分笑意,七分戲谑:“沾到鼻子上了。”

陸裴盯了程樞一會兒,“啪”地一聲拍開程樞的手,轉身繼續刮胡子。

程樞:“……”唉,大木頭,沒意思。

長垣市,郊區小樹林。

天上沒有月亮,只有幾顆稀稀拉拉的星星。

程樞一個人走在小樹林裏,腳步悠閑,嘴裏還吹着口哨,一副墨鏡歪歪搭在挺直的鼻梁上,怎麽看怎麽像個玩世不恭的富二代。

林子裏偶爾有清脆的聲音傳出來,程樞眼睛眯了眯,眸子裏全是灑脫不羁的笑。他往嘴裏扔了塊糖豆,滿意嚼了幾下,慢吞吞吐出幾個字:“都來了還不出來,不是怕我就是個傻子。”

林子裏的聲音漸漸消失,程樞聳了聳肩,笑了:“看來是個傻子。”

話音還蕩在空氣中,樹林裏頭的響聲忽然大了些,一股子陰寒氣息迅速靠近。程樞哼笑一聲,利落一個側身,對準了聲音傳來的方向。

鋒利的爪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冷光,程樞勾起唇角不着調笑了,身子輕飄飄往後一退輕松避開了那只爪子。

細長的爪子揮在地上砸出一道道裂痕,翻起的地皮打在樹幹上發出啪】啪的聲音。

月亮慢慢從雲層中蹭出來,眼前的視線逐漸變得明朗起來。偌大的樹林裏,一只長手怪站在樹上,陰恻恻朝着程樞笑着。

長手怪腦袋像個葫蘆,半邊臉沒有眼睛,只有一只眼珠子滴溜溜轉個不停。他的手從樹頂垂落在地上,緊緊抓着地皮,一副随時進攻的模樣。

程樞瞧了瞧長手怪,好看的眉毛無可奈何皺了皺:“啧啧,你怎麽長得這麽讓人倒胃口?”

長手怪沖着程樞呲了呲猙獰的獠牙,嗓子裏沙沙的。

“哎吆,還不服氣?”程樞雙手插在褲袋裏往前走出一步,歪着頭瞧那長手怪,嘴邊的笑吊兒郎當的,“別怪我沒提醒你啊,長成你這德行的在我這裏都沒什麽好下場。”

長手怪又呲了呲一口長得過分大個的獠牙,程樞嘴角的笑猛地收住,眼神也變冷了許多,聲音裏裹着寒冷的氣息:“忘了告訴你,長得糙脾氣又差的下場都很慘。”

程樞後面幾個字尾音拖得很長,綿長的聲音還環繞在夜色裏,他這邊一只手已經揮了出去。

金色的光裹着無數只樹葉子,朝着長手怪的面上飛了過去。

夾了風的樹葉子,速度又快又狠,像極了一把把鋒利的小刀。

長手怪嗓子裏嗚咽一聲,迅速躲開。那樹葉子像是長了眼睛,一路跟着長手怪追了過去。

程樞站在原地,金色的頭發在月亮的照耀下閃着光芒。他眼中重新聚起一抹笑意,拽了拽襯衫袖子。想了想又扯了扯衣領,露出來瓷白的皮膚白到發光。

暗處傳來一聲低吼,程樞扶了扶鼻梁上的墨鏡,笑了:“抓到了。”

一圈樹被打得稀巴爛,長手怪正躺在地上奮力掙紮。他的身上被樹葉一圈圈繞住,樹葉的根部盡數沒入他的皮肉,鮮血順着樹葉接連落在地上。

程樞走到長手怪面前,居高臨下打量着他:“還狂麽?”

長手怪艱難扭着身子,血水不斷淌在地上,他不說話只是用拿那一只眼瞪着程樞。

程樞好脾氣地笑了笑,伸手在長手怪頭上一點,長手怪忽然不動了。

細長的爪子慢慢變短,猙獰的獠牙也消失得幹幹淨淨,一個瘦弱的少年出現在程樞面前。

又是一個同類,程樞心底止不住唏噓。

程樞好整以暇瞧着少年:“這模樣長得倒也能看。說吧,離開形界這麽多年,你都做了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少年瞪着程樞,沒有一絲害怕的表情,他冷哼一聲,咬牙切齒道:“哼,我早就在形界待夠了。什麽主君,什麽控形官,都是狗屁!”少年啐了一口,“我現在的主人可是鬼界的鬼君,不是什麽狗屁主君!”

程樞瞳孔驟縮,眼底冷森森一片,就連暖色調的頭發都挂了層寒意:“你再說一遍。”

手心,一道亮光緩緩聚攏在了一處,只待手的主人出手,那道光便會準确無誤地送入少年的胸膛。

少年倒也傲氣,揚着脖子不屑道:“我說,主君什麽的全是……狗屁!”

金色的光撞在一堵藍光上被彈了回來,陸裴站在程樞跟前,聲音冷冰冰的:“程樞,這次你又要情緒失控殺一個形類麽?”

程樞從剛才的憤怒中清醒過來,唇邊随性的笑浮了上來,伸手搭上陸裴的肩膀:“怎麽會?你不是不讓我殺麽?我自然都聽你的。”

陸裴盯了肩上的胳膊一眼,別開眼去,說的卻是旁的事:“十三萬年前,形界主君叛逃鬼界,形界因此飽受鬼界欺淩。他說的沒錯,主君什麽的的确……狗屁不如。”

“可是,當時并沒有人證,我們也不能确定主君是不是叛變,怎麽能只聽鬼君的一面之詞?”

“一面之詞?”陸裴冷眼看向程樞,“若是主君沒有叛變,鬼君怎麽會打開通往形界的通道?我妹妹又怎麽會死?”

程樞慢慢低下了頭,陸裴繼續道:“你我都知道,打開通道的方法只有主君知道。”

“說不定,主君他有苦衷……”

“夠了!”陸裴冷聲道,“我知道你崇拜主君,但是事實就是事實,再多的解釋也磨滅不了他對形界的傷害。”

程樞沒有說話,陸裴轉身看向少年,從懷裏掏出獵形袋将少年收進袋中,擡腳頭也不回地走了。

鏡扯下來往胸前一挂,擡腳追了上去。

“陸裴,你小子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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