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府中事 她應當要試着不要去多想
林氏從容昀手裏接過簿子看了一眼,和藹地笑了笑,道:“是我之前疏忽,這會兒便讓你來回跑腿。”頓了頓,她把手裏的簿子交還給了容昀,又道,“昭兒昨天與我說過了,我也讓人記下,你在這兒稍等一會兒,我早上讓人去把那些身契都找了出來,你一會兒就直接帶走。”
容昀點了點頭,便在旁邊坐了下來,道:“還是麻煩伯母了。”
林氏看了一眼容昀,容府中許多外事都是讓容昀來打理的,不過他向來是聽容昭的吩咐,這回的事情……按理說,容昀是會與容昭說起,卻也不知為什麽他一個字也沒說,才讓容昭後知後覺,也才讓容昭昨天突然到她這裏來說要處理了那些嘴碎的下人。
對這兄弟二人,林氏向來感情複雜。
是親手養大的不假,但又并非親生,只是隔房的子侄。
當年容家出事的時候,她的丈夫與親子身陷囹圄,女眷也受到牽連,她是沒想到容昭兄弟兩個站出來把搖搖欲墜的容家給撐了起來。
只是大廈将傾之時,就算有人站出來,大多數人還是會為了自保而避走,所謂樹倒猢狲散便是如此。
容昭棄筆從戎,往邊關去,從死人堆裏爬出來掙到了功勳,而容昀在京中的親朋舊友中奔走着想辦法救人,最後幾番波折,女眷中就只救下了她與容莺,其餘的人都已經在殘酷的政治傾軋當中丢了性命。
無論是對容家還是林氏本人,他們兄弟二人可以算是仁至義盡,林氏常常在想,親子也莫過于此了。
越這麽想,便越覺得容昭當初成親時候草率,她心中便更覺得不平。
甚至因為秦月的出身低,連帶着容昀說親都不好說,妯娌之間最怕的就是身份差距懸殊太大,那便是亂家之始。
可容昭似乎沒有想到這些,容昀遲遲沒有說親,他們似乎都并不着急,這府裏着急的似乎只有她一個人。
她想起來昨天晚上容昭過來時候說過的話,他倒是沒直接說秦月,只說了府中閑言碎語多便顯得家裏規矩亂且差,正是年底了,應當理一理這些嘴碎的奴婢,該發賣的便發賣了,将軍府并非從前容府,不必像之前容府時候那樣寬容。
這話中的意思顯然指向了秦月,又并非只是在說秦月。
林氏隐約覺得容昭這話中還有別的意思,但她還沒有琢磨出來。
容昭在邊關打仗幾年,又常年帶兵,身上的氣勢已經與從前不一樣,他也不再是當年跟在她身邊那個懵懂腼腆的小孩子。
身邊嬷嬷把已經理好的身契匣子拿過來,交給了容昀,然後安靜地退到了一旁。
林氏擡眼看向了容昀,把那些亂糟糟的想法都暫且放到一旁,只道:“若還有別的什麽事情,差個人來說一聲便行。最近各處莊子上應當要送收成過來,你與你哥哥說一聲,讓他注意看看有沒有那些中飽私囊的。另外便是祭祖,今年是不是要回北邊祭祖?”
容昀先把那身契匣子讓人收起來,然後才笑着道:“這都還不知道呢,等過兩天我問問大哥。”
林氏嘆了一聲,道:“我也老了,這些你們拿主意,到時候讓人和我說一聲就行。”
容昀笑道:“伯母說這話做什麽,家裏不還是得讓伯母幫忙照看着?有伯母在,大哥和我也才安心呢!”
林氏看了容昀一眼,又想起了他的親事,便道:“你也不小了,你的親事可有什麽章程?你大哥是怎麽與你說的?”
“大哥說了,等我考出功名了再說也不遲。”容昀看向了林氏,“伯母不用操心這些。”
林氏想到秦月,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
有些話是不好對容昀說的,也只能改天再問問容昭的意思了。
見林氏沒有別的吩咐,容昀便起了身,拿着身契匣子往外面走去了。
容昭一直陪着秦月吃過了午飯,才往前面去了。
午後也無事,秦月便還是在暖閣裏面繡那幅雲鶴圖。
枇杷進來送茶點的時候,便悄悄說了府中下人又被送出去了一批的事情。
早先已經從容昭口中聽到過這事,這會兒又聽枇杷重新說一次,秦月第一次感覺到有一些安心——第一次,這府中的事情她不是最後一個知道的了。
可安心之餘,仍然還是酸澀多。
枇杷低聲又道:“不過也不知道老夫人會怎麽想,畢竟家裏還是老夫人理事呢!”
“不想那麽多。”秦月手上動作沒有停下來,她耐心地繡着圍繞在仙鶴旁邊的祥雲,“老夫人不會把心思藏起來,不多時也就知道了。”
“将軍要是直接把管家的鑰匙交給夫人就好了。”枇杷嘟哝了一聲,“誰管鑰匙誰說了算。”
道理的确是這個道理,但早上容昭與她胡鬧許久,但卻并沒有提過管家的半個字,大約在他心裏,能托付的還是林氏而并非是她。
她不知道緣由,便只能猜測着大概在他心裏,林氏是更值得信任的那一個吧?
容昭讓她相信他,信任他,那麽她應當要試着不要去多想。
于是她擡頭看向了枇杷,道:“這話以後就別說了,想來将軍是有他的打算,他應當是覺得這樣才是最好的吧!”
枇杷也只好點了點頭。
恰好這時候外面傳來了容莺的聲音,她叽叽喳喳地笑着,由遠及近,很快就看菱角打了簾子,她進到了暖閣裏面來。
“嬸嬸你看,叔叔給讓人給我做了一個可以動的小毛驢!”她笑着撲過來,把一個木頭做的小玩意擺在了茶幾上。
是中間是個巴掌大的石磨,石磨上上拴着毛驢,毛驢是木雕的,栩栩如生,旁邊有個機關,搖動機關那小毛驢就能推着石磨繞圈起來。
容莺快樂地把機關搖個不停,那毛驢便圍着石磨轉圈圈。
秦月看着這小玩意,好奇地放下了手中的針線,過去看了一看。
“據說是他們軍中一個什麽人,特別會做機關,叔叔就讓他給我做了一個。”容莺開心地說道,“我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