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
1.
皇儒尊駕走了趟文風谷，帶回一位奄奄一息的夏掌門。
衆人察覺他動過真氣，而且從他被劍氣劃破的肩墊和衣擺來看，似乎打得還挺激烈，玉離經本有心詢問，但看他面色不佳，皆不敢開口提起。
鳳儒把夏承凜安置在玉鳳臺急救，并未注意逸從瑤正躲在月桂樹後注視這邊。
雲忘歸蹑手蹑腳走到她身後忽然伸手将她雙眼蒙住：“在看什麽？”
“夏掌門。”
“看他做什麽？”
逸從瑤拿掉雲忘歸的手，轉身認真地看着他：“他要殺你。”
“……哈？”
雲忘歸有點懵，逸從瑤卻越過他徑直走向玉鳳臺深處，穿過一片竹林，步伐不斷加快，到最後幾乎是一路狂奔，雲忘歸運起輕功在她身後追逐，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都追不上，肉眼所見的短短距離仿佛萬年之遙。
“從瑤！從瑤！”
他邊追邊呼喊，不知何時逸從瑤已跑得不見人影。
雲忘歸站在原地茫然看着四周。四面空間早已異變，清雅竹林變為一片整齊屋舍，道路平整，精心設計的綠化帶中種着各類常綠植物，偶有懸浮行駛而過、過去夢境中曾見過的應該被稱為“公交車”的交通工具，草坪上有自動作業的除草機……看起來似乎是極為發達的“都市”。
他正奇怪為何此次腦海裏沒有出現新夢境的“人設”，卻聞身後傳來冰冷的機械電子音：“雲忘歸，公共區域超速奔跑，違反第XXXX條管理條例，實施懲罰。”
雲忘歸轉身一看，并未發現身後有任何發聲機器，疑惑之間，一陣又麻又痛的感覺襲過全身，一時疼得他躺倒蜷縮。
不一會兒，一輛懸浮轎車停在他身邊，踩着5厘米工作鞋的逸從瑤從車裏邁出，面無表情将他攙扶起來，語調低平毫無波動：“我有15分鐘的時間送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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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
不待雲忘歸說話，逸從瑤已把他塞入轎車，無人駕駛系統自動啓動，飛快駛向城市住宅區。
“這是你這個月第38次受到懲罰。”逸從瑤依然表情呆板地塞來一本冊子：“你将需要花費96學時重新學習管理條例并參加考核。”
雲忘歸滿頭霧水地接過那本冊子，随手翻看，密密麻麻事無巨細的描述看得眼睛脹痛。
“公共區域行人速度不得超過8千米每小時。”
“員工因特殊情況暫時離崗時間不得超過25分鐘。”
“規劃設置居民區域與工作區域距離應在30分鐘可到達範圍……”
“晚22:00-早6:00時段禁止開展任何娛樂活動。”
……
雲忘歸眉頭都擰成了“川”字，再往下翻，表情直接凝固在了臉上。
“25-35年齡段青年夫妻X生活頻率應維持在一周2-3次，姿勢應采用……”
雲忘歸：？？？
什麽破條例，連這個都管？！
2.
離開夢境人設大禮包，雲忘歸硬撐着看完96學時的所謂“管理條例”，簡直頭昏腦漲，三觀混亂。
他深吸氣五分鐘，打開窗戶向外眺望。
從建設情況和住宅設施看來，這座“城市”高度發達，卻讓人有種難以形容的違和感。
所有住宅樓都是一種風格和配色，綠化帶按照特定搭配種着一成不變的植物，一路延伸至不遠處“工作區域”。
天空湛藍，白雲悠悠，環境可說十分幽雅。
可是……
沒有活氣。
雲忘歸從窗口看見對面居家生活的老人，那位老人也看見了他，呆板的臉上緩緩凝出一個機械的笑容。
雲忘歸想要揮手示意，卻發現自己的面部肌肉也像被什麽外在力量牽引着，凝出一個同樣機械的笑容，甚至連角度都控制得死死的。
這種感覺跟過去夢境裏的角色扮演完全不同，非常詭異。
晚18:00，逸從瑤準時下班到家，智能管家已備好晚餐，兩菜一湯，營養搭配，雲忘歸吃得沒滋沒味。
用過晚餐之後，逸從瑤換上運動套裝，同時催促他也換上：“餐後運動快開始了，別又遲到。”
雲忘歸想起“管理條例”的規定，無奈嘆氣，換了衣服跟逸從瑤一塊兒出門，在電梯裏遇到鄰居，雙方都露出同樣弧度的機械笑容。
“雲先生，雲太太。晚好。”
“晚好。”
“雲太太懷孕了嗎？”
“還沒有。”
“距離規定時間只剩兩年了，加油。”
“好的。”
雲忘歸沒有參與這場莫名其妙的談話，他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吐槽鄰居居然可以跟自己老婆旁若無人探讨這種私人問題。
小區裏到處都是進行“餐後鍛煉”的人群，無一例外見面露出那種讓人不舒服的虛假笑容，并互相問候“吃了嗎，婚了嗎，生了嗎，要加油啊”……
雲忘歸一向是個放蕩不羁愛自由的人，只感覺這個夢境前所未有的壓抑。
……伐開心。
運動時間結束，兩人回家，逸從瑤去洗澡，雲忘歸坐在沙發上發呆。
随着盥洗間的開門聲，身穿一套讓人看了血脈贲張輕薄睡衣的逸從瑤，光着腳一步步走到雲忘歸面前。
縱是相伴多年的妻子，更曾在現實和夢境中親密過，雲忘歸也是真沒見過這陣仗，不禁整個人往沙發靠墊裏仰。
逸從瑤已弓着身子貼近他，兩手撐在他身邊，臉上依然沒什麽表情：“還有兩年的時間，得抓緊懷孕。”
……這感覺太糟了。
片刻之後雲忘歸被迫和逸從瑤轉移到卧室，逸從瑤表情沒有任何起伏，卻在勾着他的脖子準備親
|吻時，不知通過什麽方式将心語傳遞到他腦海深處：“‘神儒’在看，裝得像一點。”
3.
一段不太連貫的記憶在腦海中逐一浮現。
這是一個被稱為“完美時空”的模拟城市。
城市管理員有兩名，一名代號“神儒”，能夠監控所有居民一舉一動，無所不在無孔不入；另一名代號“玄章”，凡是出現嚴重違反“管理條例”的人，會被他帶走進行“優化”，優化之後重新回歸正常生活。
這裏的居民，沒有争端、沒有沖突、沒有犯罪、沒有……欲望。
一切言語、行動、思想都像是經過了嚴格的設計，如出一轍，見面時會對他人友善微笑，開口關心對方的“人生任務”，在工作崗位上兢兢業業不浪費一點時間。
雲忘歸是個異類。
他已經經過了3次所謂“優化”，連他的老婆也是“玄章”派來的監視者——然而這位“老婆”卻多次暗中幫助他逃過懲罰。
清晨6點，逸從瑤準時起床，換上按照《管理條例》标準制作的職業套裝，用完早餐對雲忘歸說：“物業通知，你的黑名單已經解除，今天可以去公園散步，記得不要違反條例。”
雲忘歸不确定是不是錯覺，逸從瑤的語氣似乎別有深意。
于是他吃完早點後慢慢逛去公園。
因為是工作時段，公園裏人煙稀少，只有一名老人家在遛狗。
老人家從他面前溜了一圈，再溜一圈，再溜一圈，最終一屁股坐在長凳另一側。
“‘俠儒’失敗了。”
雲忘歸：“？？？”
他不敢轉頭，只拿餘光看着那位“老人家”——皇儒藺天刑。
随後他才意識到對方正在用腦電波跟他交談。
“‘俠儒’被植入了優化芯片，我會設法營救他。”藺天刑臉上也是表情缺缺，腦波卻十分活躍：“你要盡快聯系‘法儒’，墨傾池正在尋找‘鳳儒’……我們得抓住這次機會先摧毀‘神儒’。”
雲忘歸嘗試着運用腦波對話，提出自己的疑問：“‘神儒’到底是什麽？”
“人工智能。”藺天刑一手揣入兜裏，不一會兒摸出一顆大白兔奶糖，面無表情塞進自己嘴裏：“統治這座城市的人工智能。”
雲忘歸：“……”
這夢境越來越科幻了？人工智能統治人類？
4.
當邪惡覆蓋大地，女神和她的聖鬥士……不對，英雄們将團結起來，驅逐黑暗，帶回光明。
——阿嚏！
雲忘歸打了個噴嚏。
電視上正播放着古早熱血電視劇，雲忘歸抱着貓咪抱枕窩在沙發裏。
啊，今天又是吃老婆軟飯的一天。
“神儒”似乎對他十分戒備，派來逸從瑤監視之餘，還給他設置了“家庭主夫”角色，雖說有智能管家，他其實什麽事情都不用做……仿佛只需晚上陪逸從瑤做一些完成人生使命的必要運動。
就在他嗑着瓜子看電視的時候，四周磁場突然受擾，電視屏幕一片雪花，随即跳動幾下，君奉天的臉出現在畫面中，差點沒把雲忘歸吓出心肌梗塞。
……試問誰頂得住法儒怼臉？！
“我暫時切斷了‘神儒’訊號，雲忘歸，我們已經找到‘神儒’核心，但是‘皇儒’被‘俠儒’襲擊，‘劍儒’被不明腦病毒感染，情況危險，你從P計劃設定路線過來支援。”
“但是……”
雲忘歸正想說自己不知如何脫身，君奉天繼續道：“逸從瑤會幫助你。”
短短十幾秒，君奉天畫面消失，“神儒”恢複對這座公寓的監控，雲忘歸想了想，換衣起身，裝作出門遛彎，卻在抵達居民區邊緣之時，掏出水果刀在手臂上劃開，拽出植入的監控芯片，用最快速度招來懸浮的士飛奔而走。
這個時候開機甲的技能似乎派上用場，他關閉自動駕駛系統，進入手動模式，愣是把的士車開出了星球大戰狂奔俯沖的格調。
沖沖沖，一路沖到遠離城區的廢棄舊城，在廢墟之上看到了……呃，被夏承凜吊在樹上的墨傾池，被夏承凜掐着脖子的玉離經，被夏承凜踩在腳下的樓千影……
……怎麽那麽多夏承凜？！
“快，進入核心摧毀‘神儒’！”君奉天正與夏承凜搏鬥，見他到來高聲提醒。
雲忘歸飛奔進入旁邊的廢棄樓棟，皇儒和俠儒各自奄奄一息躺在滿是灰塵的過道中，皇儒艱難地擡手一指，雲忘歸感到渾身有一股力量，他試着運轉內力，手中竟然出現了自己現實之中的佩劍，于是他一鼓作氣來到皇儒所指方向，卻見逸從瑤傷痕累累被“夏承凜”挾持，他們二人身後是懸浮在半空的“神儒”核心。
“從瑤！”
“雲忘歸，考慮清楚。”夏承凜手上是一根鐵絲，已經在逸從瑤脖子上勒出鮮血：“你動手，她就死。”
雲忘歸遲疑了。
他手上有劍，身上有內力，說明夢境即将結束，但此刻仍是夢境。
可是逸從瑤看起來太真實了，讓他感覺有些不祥。
“動手。”逸從瑤淡淡地看着他，仿佛生死早在度外：“別聽他的，動手。”
雲忘歸遲疑片刻，毅然凝聚劍氣，劈向“神儒”核心——
崩裂，震動，血腥氣飄過鼻尖。
雲忘歸倏然驚醒。
照眼現實，驚見昊正無上殿中皇儒尊駕與一位酷似夏承凜的儒者近距離對峙，兩人手中各自抓着半本書冊；另一方卻是逸從瑤挾持着夏承凜，用他送她的簪子抵在夏承凜咽喉，邊說話邊嘔血：“你孫子在我手上，你動手他就死。”
……這是什麽情況？！！！
“哈。”那名儒者悻悻然化光離開，逸從瑤脫力的放開夏承凜，皇儒立刻上前為她輸入內力，語氣甚是嚴厲：“你不可再動心神，你會死！”
“尊駕？”還在狀态之外的雲忘歸聞言大驚。
皇儒面色沉肅：“劍儒、俠儒，你都通過夢境指出了風險，吾感謝你，你做得夠了，快停止吧。”
然而逸從瑤只是虛弱的喘息着，匆忙趕來的玉離經和鳳儒等人只見她身上溢出一股若有似無頗類霧氣的邪力，随即她的頭便垂了下來。
“從瑤！”雲忘歸将她抱入懷中：“從瑤，醒醒，你醒醒！怎麽回事，到底怎麽回事？！”
“她短暫恢複了個人意識……神識難堪重負，透支了。”藺天刑一臉凝重地看着夏承凜：“看來正是‘他’刺激到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