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精打細算
天徹底黑下來時，其實時辰還不算晚，但寨子裏物資緊缺，照明用的燈燭基本沒有，無事可做的土匪們要麽早早上床睡大覺，要麽三五個聚在一起聊天扯淡，說不上幾句話題就會繞到女人和那檔子事兒上。雖然如今多了兩個姑娘，土匪們有所收斂，刻意壓低了些音量，但那時不時抑制不住爆發出來的猥瑣笑聲仍舊聽得姜小豌汗毛直豎。
天一黑田春妮就無法從口型上分辨他人的意圖了，也就無法與姜小豌正常交流，反正兩人也連着幾天沒好好休息過了，于是也就關門回屋睡覺了，讓精神亢奮打算湊過來和兩位姑娘培養一下個人感情的顧張二人遺憾地撲了個空。不過，兩人也頗有點樂觀主義精神，反正來日方長，既然人都已經來了，還怕沒時間這個那個麽。
怎麽說也是換了個全新的環境，躺在陌生的屋子裏，姜小豌本來還有點擔心會認床失眠，但這一晚竟然一夜好眠，連夢都沒做，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等兩位姑娘起了身又去簡易水房裏洗漱過後，土匪們都還在呼呼大睡，雖然關着門，但此起彼伏的呼嚕聲卻是聲聲入耳。只有姜寶山在外面開闊的場地上打拳晨練，這也是姜老爹近年來形成的習慣。
朱大胖和他那一幫夥計也沒起來，廚房裏還是冷鍋冷竈，姜小豌和田春妮都不是坐着等吃的主兒，于是主動生火燒水淘米做飯，反正別人不吃自己也總要吃的。
把面積不算小的廚房翻了個遍後，二女意識到有些麻煩了，寨子裏将近四百個土匪，都是身強力壯的大老爺們，一天下來糧食的消耗量着實可觀。加上昨天為了慶祝老大歸來與三位貴客的光臨，朱大胖又賣力地把飯菜弄得比平時更加豐盛，都快把廚房掏空了，菜是全都造了個精光，糧食也就剩下一袋子糙米加一點粗糧，只夠這麽多人喝兩頓粥的。
沒菜倒好說，只要勤快一點，漫山遍野的動植物都可以下肚，沒糧就讓人頭疼了，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而且，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啊。那幫土匪也是，都快斷頓了，居然還睡得着覺，真是夠沒心沒肺的。
姜小豌突然想起來自家廚房存放的那一大堆花了她大幾兩銀子的糧食，頓時就心疼得不行，早知如此，當初她就不一下子買那麽多了。現在她家人去屋空，也不知那些糧食會便宜了老鼠還是大槐村的村民。
她正一邊淘米一邊長噓短嘆時，廚房進來幾個人，朱大胖和兩個夥計，以及顧明堂和張寬，前三個人是來做飯的，後兩個卻是來把妹的。
朱大胖一見兩名少女挽着袖子在幹活，趕緊顫巍巍跑過來，誠惶誠恐道：“兩位姑奶奶，這如何使得，這些粗活還是讓小的們來幹吧。”
姜小豌不以為意道：“沒事，我們倆也不是什麽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沒那麽金貴，這些活兒在家裏都是做慣了的。”
田春妮沒說話，可是手上活計不停，麻利而熟練。
顧明堂與張寬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讀到一個信息，這麽賢惠的女人上哪裏找，千萬不能放跑了！
姜小豌雖然說沒事，但當着老大的面朱大胖可不敢真的就心安理得地當甩手掌櫃了，連忙吩咐兩名夥計上前接了手。
姜小豌并不是存心想要表現，因此也不勉強，擦淨了手後問顧張二人：“你們這寨子眼看着就要斷炊了，兩位大哥打算怎麽辦？”
你們……應該說咱們才對！顧明堂沒敢挑刺，只下意識朝朱大胖看去，後者皺着胖臉嚅嚅道：“老大，姜姑娘說的不錯，咱們剩的存糧只夠勉強把今天對付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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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趕緊派些人手下山去買吧，路上小心點，別讓人盯上了。”顧明堂随口道。
身為一寨之主，他向來不大管柴米油鹽這些小事，朱大胖既然說沒米了，那就去買好了。
朱大胖連忙道：“老大，我上回買糧已經把錢用光了，得向賈老三支一筆才行。”
土匪們大都是西瓜大的字識不了一籮筐的盲流，只有賈老三少時家境還湊合，正經讀過兩年私塾，會讀會寫還會算帳，因此上了越龍山後張寬便矮子裏面拔将軍，命他掌管寨子的銀錢進出。
張寬聽朱大胖這麽說，便腿腳極快地出去叫來了賈老三。
賈老三也就三十來歲的樣子，長得細伶精瘦的，和別的粗枝大葉的土匪比起來多了兩分精明圓滑的味道，手裏還像模像樣的抓着一本污漬斑斑卷了邊的帳本，一來就向顧明堂大倒苦水，“老大，咱們好久沒做過買賣了，日常開銷又大，我這兒也沒剩幾個餘錢，也就勉強夠買十石米的。”
姜小豌在心裏迅速盤算了一下，如今米價貴，一石米就要一兩銀子，也就是說賈老三這個降龍寨的財務總管只能拿出十兩銀子來。啧啧，怎麽說也是有幾百號人馬的寨子，就這麽點家當，真是夠寒酸的。
再來，現在的一石米大約一百五十斤，十石就是一千五百斤，而一名普通成年男子一天大概要吃一斤米，按照昨晚顧明堂清點的人數，現在寨子裏大小一共三百七十八人，那每天一共就要消耗掉三百七十八斤米，一千五百斤米也就夠全寨人吃個四天的。
顧明堂顯然也是算出來情況不容樂觀，當下眉頭就皺了起來。
張寬也皺了眉，“賈老三，我臨下山前不是給了你一百兩銀子麽，應該可以用一個月的吧，怎麽這才半個月就花完了？”
賈老三忙将帳本打開，指着上面道：“如今這世面上什麽都貴，米就不說了，油啊鹽啊，還有兄弟們生個病用的藥啊，給幾個爛了褲子破了鞋的兄弟發的置裝費啊，都貴得吓煞人，我這都一筆一筆地記着呢。”
顧張二人都是不學無術的，哪裏看得來那些圈圈叉叉鬼畫符一般的東西，聽賈老三訴苦便跟着嘆氣，如今這年頭，當土匪也不容易啊！
張寬在去白楊縣前是撈過一票的，現在還剩下幾十兩，正打算忍痛充公，姜小豌卻開口道：“賈大哥，帳本能讓我看一看麽？”
賈老三想她一個大字不識的村姑能看出什麽名堂來，多半是覺得新鮮好玩，便大方地遞了過去。
姜小豌翻到帳本最後記錄的近半個月的支出仔細看了看，賈老三的字跡龍飛鳳舞十分潦草，有些實在難以辨認，片刻後她指着一處虛心請教賈老三：“賈大哥，這一項寫的是什麽？”
賈老三瞧了一眼，“哦，那是桐油，點燈用的。”
“桐油兩百斤，支出八兩又七百五十文錢……”姜小豌念念有詞，随即一臉想不通的表情道：“兩百斤桐油能用挺久的吧？像我們家每天天黑後點一個時辰的燈，一個月也就用一斤油。現在寨子裏的人雖然比較多，但一共不到四十間屋子，就算每間屋子每晚點兩個時辰的燈，半個月下來五十斤油也夠用了。但昨晚寨子裏都沒點燈，我問了小貓，他說三天前燈油就用完了。那剩下的油哪裏去了？難道是給朱師傅拿來炒菜用了？”
朱大胖立即否認：“那肯定不會，桐油又不能吃，我這廚房用的油有七成是在山下買的菜籽油，另有三成是從弟兄們打的野物身上提煉出來的油脂。”
姜小豌點點頭，“原來如此，那倒可以省點錢了。”
顧張二人都搞不懂這丫頭怎麽突然對這些瑣碎的事情感興趣了，只是那一大串數字聽得頭暈，隐隐覺得哪裏不對勁，卻也沒細想。賈老三卻是臉色微白額頭見汗，伸手要将帳本拿回來，賠笑道：“姜姑娘，這東西枯燥無趣的很，你還是別看了，省得費眼。我那裏倒有兩本配圖的傳奇話本，圖繪得挺細致傳神的，姑娘要是感興趣的話我去拿來給你瞧瞧。”
姜小豌卻不松手，繼續捧着帳本看，口裏應道：“好啊，回頭有空我就看。這個也挺有意思的，看賈大哥記帳可以學到不少東西呢。咦，這裏也有些看不清楚……朱師傅，你十天前買了多少斤菜籽油和鹽巴，分別花了多少錢？”
賈老三一聽臉色又是一變，沒等他開口打岔，朱大胖便老實答道：“油買了三百斤，花了六兩銀子；鹽是五十斤，花了三十兩。”
朱大胖話音剛落，姜小豌就高興地拍了一巴掌，“我認出來了，油，五百斤，十兩；鹽一百斤，六十兩。”
賈老三渾身一抖，臉色又白了兩分。
朱大胖也吓了一跳，叫道：“這，這不可能！我明明就只買了三百斤油和五十斤鹽，跟我一起去的幾個夥計都知道，進貨單現在還在我枕頭底下壓着呢！”
姜小豌唇角微翹，笑而不語。
聽到這裏要是顧明堂和張寬還意識不到出了什麽問題，那這寨子也不用開了。而姜小豌問這問那兜了一大圈子的目的何在，也不言而喻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那啥，最近幾章節奏比較慢，先種種田，等小豌當上管家婆了劇情就會跳轉，大家給點耐心哈！
P個S，本章裏的物價參考了幾個朝代，但并不完全依照某一朝代。而且某青一向最怵數學，如果本文裏出了什麽低級錯誤還請大家包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