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行刺

迷離深沉的夜色中,姜小豌懷抱琵琶款款走向史國舅和幾位官吏今晚淫|樂的場所抱月軒,隔着一丈遠的距離便被領頭的一名校尉厲聲喝止:“站住!幹什麽的?此乃國舅爺下榻之處,閑雜人等不得入內,否則殺無赦!”

姜小豌往邊上小心挪了一步,讓抱月軒屋檐下挂的燈籠照在自己臉上,帶着幾分惶恐嬌聲軟語道:“官爺,奴婢叫月兒,奉媽媽之命前來為國舅爺唱曲助興。”

看清她的臉後,那校尉眼中頓時一亮,再上下一打量,這歌伎穿着一身輕薄紗裙,手裏懷抱一把琵琶,看上去風姿綽約我見猶憐,容貌不比剛才陪着國舅爺進去的四個姑娘遜色,而且還多了幾分激發人蹂躏欲望的清純味道。

國舅爺真是豔福無邊哪!校慰一邊暗中羨慕嫉妒恨,一邊慷慨地揮手放了行,“上去吧,國舅爺在三樓天字號房。”

“多謝官爺。”姜小豌蹲身福了一禮。

等她輕移蓮步與那校尉錯身而過時,對方迅速伸手在她下巴上捏了一把,低聲調笑道:“你叫月兒是吧?小模樣怪可人的,爺過幾天得空了就來捧你的場。”

——倘若今晚過去,這姑娘還有命活下去的話。

姜小豌強忍一腳踹死對方的沖動,含羞帶怯地輕輕“嗯”了一聲,然後掙開那校尉的鹹豬手進了抱月軒。

抱月軒的裝潢比玉樓春的大廳更要奢華,一上二樓,女人的嬌吟與男人的粗喘合着床榻搖晃的咯吱聲便劈頭蓋臉地湧上來,姜小豌霎時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捂住耳朵蹬蹬蹬快步上了三樓。

上樓之時,姜小豌微微開了個小差,在二樓與姑娘們颠鸾倒鳳盡情快活的人之中,是不是也有趙玉書?

不過,有又如何,他已經與她解除婚姻了,無論他是潔身自好,還是風流成性,都與她沒關系了。

定了定神,姜小豌來到了三樓的天字號房。

隔着一扇門板,房裏的動靜比二樓更加劇烈,入耳卻不是淫|靡的交|歡聲響,而是好似行刑一樣令人毛骨悚然的擊打肉體聲與女子的哭叫聲,以及男人神經質一般的嗬嗬怪笑聲。

姜小豌心中一凜,難道史國舅竟是個變态虐待狂?

腳下不由後退一步,她下意識便要轉身下樓,然而屋裏突然傳出的一聲凄厲慘叫又令她生生頓住了腳步。

不行,既然已經來了,就沒有中途退縮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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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小豌深吸一口氣,擡手叩響房門。

“篤篤篤”三聲,不輕不重。

半晌無人應答,女子的慘叫聲持續響起。

姜小豌加大力道又拍了三下。

過了好一會兒,房門終于被人打開,上身打着赤膊袒露着生着黑乎乎卷毛的胸膛、下|身僅着一條黑色綢褲、肩臂肌肉如同吹了氣一般健碩發達的史國舅搖搖晃晃出現在她面前,手裏提着一條兀自滴血的九節鞭,噴着濃重的酒氣口齒不清地罵道:“誰他娘的敢來敗壞爺的興致,活得不耐煩了!”

姜小豌趕緊福了一禮,戰戰兢兢道:“國舅爺饒命!奴婢名叫月兒,乃是玉樓春的歌伎,奉媽媽之命前來為國舅爺唱曲助興。倘若國舅爺不需要,月兒這就退下。”

“擡起頭來。”史國舅用一雙渾濁迷離的醉眼俯視着她,不容置疑地發出命令。

姜小豌依言擡頭,眼睑低垂,睫毛輕顫。

“還算有兩分姿色。進來。”

史國舅又晃動着龐大的身軀進了屋。

姜小豌站起身來,懷抱琵琶跟了進去。

盡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在看清屋裏的情況後,姜小豌還是驚懼交加渾身發冷。

空氣中彌漫着濃烈的血腥氣與令人作嘔的腥膻味道,原本跟進抱月軒服侍史國舅的四名如花似玉的姑娘,此時似被狂風暴雨摧折過一般全無顏色。其中三個姑娘雙目緊閉橫陳于地,此時也不知是死是活,一絲|不挂的身體上盡皆布滿觸目驚心的道道血痕與可疑的斑斑白濁。唯一一個還清醒的,此時正如狗一般四肢着地,繞着屋子緩慢爬行,然而看姑娘慘白如紙的臉色與搖搖欲墜的身體,應該也不會支撐太久的時間了。

“怎麽,看傻眼了?不是說要為爺助興麽,還不趕緊奏上一曲!唱得好了爺有賞,唱不好爺把你的皮一寸一寸割下來!”

史國舅不耐煩的喝斥聲将姜小豌拉回現實,應了個“是”後,她強自收斂心神,在桌邊一張錦凳上坐下,然後舒展手指按弦而歌:“春江潮水連波平,海上冰輪潋滟生。潋滟清波千萬裏,何妨江月漾春明……”

這曲《春江花月夜》是姜小豌上輩子練得最熟的曲目之一,時隔十多年,雖然琵琶的彈奏技巧生疏了不少,有幾處差點按錯了弦,但她清越婉轉的歌喉稍稍彌補了這一不足。

史國舅本就沒聽過這只屬于另一時空的名曲,何況此時已經醉到七分,哪裏聽得出好壞來。不過姜小豌的表現令他微感意外,這新來的歌伎有點意思,不但沒有被眼前的場景吓暈掉,還能恪盡本分地彈琴唱曲,令他感受到以前未曾體驗過的別樣趣味,等玩夠了地上那個姑娘後,他就要好好享用一下這個色藝雙絕的歌伎了。

有了悠揚動人的琴曲伴奏,史國舅的興致明顯愈加高昂,一揚手精鋼打造的九節鞭在半空中劃過一道閃電,刷的一聲抽打在跪爬于地的姑娘的腰背上。伴随着姑娘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本就皮開肉綻的身體上又多了一道鮮血淋漓的鞭痕。

“好,叫得好!接着爬!接着唱!”

史國舅興奮不已地嚎叫一聲,手裏的九節鞭抖得嘩嘩作響,五官扭曲的面目猙獰可怖。

姜小豌的心髒陣陣抽痛,眼睛被激憤的淚水充盈,從來沒有像此時這樣痛恨一個人到如此地步,心裏只有唯一一個念頭,殺人!殺了史國舅!殺了這條禽獸不如的老狗!

然而,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不行,還不到時候,等等,再等等!

她極力克制渾身因為驚恐和憤怒而産生的顫抖,穩住手指和聲音,繼續邊彈邊唱:“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

本是清靈纏綿的懷人之辭,被姜小豌唱來卻是聲聲血淚字字痛,悲凄哀婉的琵琶曲劃破寂靜清冷的夜,若有若無地飄散在玉樓春的上空。

另一棟樓上,顧明堂站在窗前,凝神傾聽那如泣如訴的飄渺歌聲。他不懂什麽琴技,更不通什麽音律,只是搭在窗臺上的一只手幾乎要将窗棂捏碎,緊咬的牙關也快要滲出血來,心底默念那個他覺得世間最動聽的名字:“小豌,小豌,小豌……”

還有半柱香的時間,他必須繼續等待!

抱月軒裏,地上爬着的姑娘已經到了承受的極限,身子一歪便要昏倒在地。而淩|虐欲得到充分發揮的史國舅這一刻情|欲也勃發到極致,将手裏的九節鞭一扔,上前一步将渾身虛脫的姑娘按在身下,另一只手将褲子往下一扯,露出腫脹醜惡的兇物來,急不可耐地便要沖進姑娘的身體。

說時遲,那時快,隐忍多時的姜小豌發動了,将琵琶往桌上一放,順手抄起旁邊一只梨木錦凳,竭盡全力朝背對着自己的史國舅頭上狠狠砸去!

“哐”的一聲巨響,結實厚重的錦凳竟然四分五裂,木屑碎渣飛濺開來,一同迸裂的還有史國舅的鮮血與腦漿。

“嗷”的一聲痛嚎,史國舅健碩的身體搖晃了幾下,卻沒立撲倒地,而是顫巍巍轉過身來,一雙暴突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小豌,接着張開兩只蒲扇般大的手掌朝她撲過來,嘴裏噴着血沫吼道:“臭婊|子,你找死!”

姜小豌驚駭非常,腳下不自覺後退一步,一跤絆倒在地上一堆零亂的衣物上。

史國舅一個餓虎撲食搶上來,雙手一合緊緊掐住她的脖子,要将她的頭顱生生擰下來。

姜小豌頸中劇痛,眼前陣陣發黑,完全喘不上氣來,只能手腳并用拼命踢打,卻無法撼動此時受了重傷、卻依舊力大無窮、如同一頭發狂野獸一般的史國舅。

危急混亂之中,姜小豌忽然想起自己小腿上還綁着一把匕首,那是臨行前顧明堂非要讓她帶上的,剛才一時緊張竟然給忘了。

再不遲疑,她摸索着抽出匕首,猶如當日在香茅山上對付黑熊般,照着身上野獸的脖子狠狠刺過去。

噗哧一聲輕響,匕首沒柄而入,深深紮進史國舅的咽喉。

史國舅猙獰的表情霎時間凝固了,扼制姜小豌脖頸的手也一下子失去了力道,口中發出古怪的咯咯聲。

姜小豌唯恐他還會詐屍,趕緊擡起腳來将他一腳踹翻。

史國舅四仰朝天倒在地上,沉重的身軀砸得地板微微一晃,四肢抽搐了片刻後終于不再動彈,一雙兇煞的眼睛兀自大大睜開着,不敢置信地瞪向天花板。

姜小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渾身不停地發着抖,她做到了!她成功了!她真的殺了這條不可一世罪大惡極的老狗!

過了好一會兒,遠遠的傳來一聲更夫打更的梆子聲,姜小豌才猛然意識到現在不是高興或恐慌的時候,必須馬上離開這裏才行,否則顧明堂等下會不顧一切地沖殺進來,到時候兩個人就要一起命喪此地,給史國舅陪葬了。

不,絕對不行!她可不想真的和某人一起死在這種肮髒污穢的地方,某人前些天還誇口說以後有機會要帶她一起暢游天下踏遍千山萬水的,要是現在就死了,那不是太不劃算了!

姜小豌趕緊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跑到妝臺前對着鏡子迅速梳理了一下散亂的發髻,擦去臉上濺到的幾滴鮮血,确認一切妥當後拿起桌上的琵琶跑出了房間,再反手緊緊掩上房門。

至于屋裏飽受虐待折磨生死不明的四個姑娘,她現在已經無暇理會了。

匆匆下到二樓時,走廊上卻恰好走過來一個人,姜小豌收腳不及差點與對方撞上,驚得她差點尖叫一聲。

那人對她的沖撞不以為忤,反而伸手扶了姜小豌一把,溫言道:“姑娘沒事吧?”

是趙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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