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穿幫
姜小豌知道這位義兄對自己一直存着不可告人的念頭,可是親耳聽到對方臨終前笨拙而又明确的表白卻還是第一次,一時間心裏又酸又甜,又羞又慌,莫可名狀。
喜歡他麽?她也第一次在內心明确無誤地問自己。
這個人有那麽多毛病,專橫霸道,臭屁自大,不學無術,粗俗痞氣……要在以往,任何一條都足以讓姜小豌否決這個男人,可是如今她卻全都容忍了,時而還會為他偶爾表現出來的溫柔體貼而欣慰,為他不經意間流露的粗犷悍勇的男子氣概而心動,為他此刻身負重傷臉色蒼白而心痛……
這些患得患失深沉複雜的感情她以前從未體驗過,如果這便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那就是吧。可是,她沒想過這個時候聽他表白的,更沒想過這麽快就坦承自己隐秘的情愫,這一切太過突然了,讓她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她下意識地就想否定,可是看某人一副滿臉緊張可憐巴巴不聽到肯定答複就會死不瞑目的樣子又有些于心不忍。
倘若他撐不過這場劫難,她這份不知何時開始萌動的心意不是就要随之徹底埋葬了麽?
一念及此,姜小豌心中就一陣陣的抽痛。
罷罷罷,他都已經傷重至此,她就說一句好聽的話讓他安心吧。
天人交戰片刻後,姜小豌垂下頭,暈生雙頰,眼內猶自噙着淚,既羞澀又傷感道:“我……”
“老大,今天我可是打了大勝仗,你等會兒可得跟我喝兩杯才行吧?”
房門呼的一下被人拉開,潘二蛋拄着一根拐杖歪裏歪斜眉開眼笑地走了進來,打斷了姜小豌即将脫口而出的話語。
糟了!顧明堂心裏哀叫一聲,不等他開口補救,姜小豌已經先一步質疑道:“你老大受了這麽重的傷,怎麽還能喝酒?”
潘二蛋不以為然道:“老大這受的哪算什麽重傷,不過就是在肚皮上劃了道口子,流了點血,還沒我的傷重呢,只是喝兩杯酒而已,不礙事,不礙事!”
一邊說一邊大大咧咧地翹了翹包成一支大棒槌的左腿,向姜小豌證明自己的傷勢的确比老大要重。
顧明堂伸手捂臉,幾乎要兩眼翻白昏厥過去,這專門壞人好事的兔崽子,遲不來早不來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來,這下可壞了菜了!
眼見着姜小豌剛剛還滿面凄楚難過的模樣轉眼間就柳眉倒豎怒不可遏,潘二蛋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了話,不由讪笑道:“咳,酒什麽時候都可以喝,小豌妹子,你是剛從銀杏縣趕過來的吧,肯定有很多話要和老大說,我就不打擾了哈。”
說罷腳底抹油,拄着拐杖以最快速度溜之大吉。
罪魁禍首一走,屋裏複又安靜下來,空氣猶如凍結了一般沉悶死寂。
顧明堂躺在床上戰戰兢兢等着姜小豌發飙怒罵,但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到動靜,忍不住拿下手來一瞧,姜小豌站在床邊滿臉通紅——這肯定不是羞的,而是被氣的,不僅如此連眼睛都泛着一層血紅,狠狠地瞪着他,活似要與他拼命的模樣。
姜小豌差點沒氣暈過去,能夠這樣毫不費力地站起身來,就說明潘二蛋剛才說的話不假,這家夥受的傷果然不重。
騙子!大騙子!殺千刀的大騙子!
虧自己剛才信以為真,以為這家夥真的傷重不治瀕臨死亡,又痛又急下流了那麽多眼淚,還哭哭啼啼說了那些傻話——萬幸最傻的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沒想到都是這家夥在作戲,在騙她!
顧明堂被姜小豌挾裹着熊熊怒焰的眼刀紮得心裏一個哆嗦,連忙站起身低聲下氣地自我檢讨:“小豌,你別生氣,哥哥剛才也不是故意要騙你的,只是,那什麽,就想知道你到底怎麽想的,所以……嘿嘿。”
姜小豌怒極反笑,甚至雙掌互擊鼓起了掌,“不錯,不錯,演技真是精湛,我剛才一點破綻都沒發現,這水平得個小金人都夠了。”
顧明堂當然不懂什麽是小金人,現在也沒心思去問,只是臊得老臉微紅,嘟囔着解釋道:“其實,當時那縣太爺的龜兒子一刀刺過來的時候真挺危險的,換作一般人肯定會被紮個腸穿肚爛,也就是哥哥我身手好,反應快,才勉強躲了過去。不過,小豌,剛才裝成重傷是騙你,但哥哥說的那句話可沒騙你,天地良心,比珍珠還真啊。”
如果說姜小豌剛才聽到某人表白有多感動,那現在就有多憤怒,表白就表白,投機取巧裝神弄鬼的算什麽,一點誠意都沒有!
盛怒之下,她哪裏聽得進去此人的解釋,握緊拳頭便打了過去,“混蛋,你去死吧!”
本來這一拳是對着顧明堂胸腹之間的,但視線一觸到那片血漬仍讓姜小豌有些頭皮發麻,于是最終出拳的軌跡稍稍偏移了方向,轉移到了某人的下腹,而且手下并無半分留情,又快又準又狠。
于是,青桐縣衙裏顧家軍每個人都聽到了從後院傳出來自家老大一聲響徹天際變了腔調的慘嚎,衆人感同身受地一齊倒吸一口冷氣。
後院廂房外,潘二蛋與匆匆從茅廁趕來的張寬驚得一蹦三尺高,随後開始互相指責推卸責任。
“平時不是挺機靈的麽,關鍵時候亂說什麽話?這下好了,小豌妹子生氣了,老大挨了揍,看你個狗|日的等下怎麽交待!”
“我又不知道老大在裝樣子騙小豌妹子,剛才從偏門進來就沒人跟我說!還怪我呢,你剛才怎麽不在這院裏守着,跑到哪裏去了?”
“人有三急不知道麽?就算沒人告訴你,你自己進了屋看到老大躺在床上和小豌妹子說話難道還不明白?”
“我又不是神仙,哪裏明白這裏面還有這些彎彎繞繞!歸根結底還是怪你,什麽時候拉不好偏偏這個時候拉,這不是存心拆老大的臺麽!”
“還敢狡辯,老子打你個狗|日的!”
“打就打,誰怕誰!”
就在哥倆吵得急赤白臉不可開交,準備撸袖子上演全武行時,房門忽的一下又開了,姜小豌俏臉生霜殺氣騰騰走了出來,經過兩人身邊時冷冷掃了兩人一眼,随即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張寬和潘二蛋不約而同後背發寒地縮了縮脖子,剛才還滿肚子火氣,被姜小豌這一眼看得同時熄了火。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哥倆唉聲嘆氣愁眉苦臉地一起向廂房走去,還是先看看老大的情況吧,聽剛才那聲慘叫,看來這回真的是受傷不輕了。
兩人猜得不錯,接下來,顧老大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才起來。
事實上,姜小豌那一拳的确不輕,差點把某人的腸子打斷了。不過最關鍵的是某人偷雞不着蝕把米,短時間內實在沒臉出門見人,因此在房裏足足躲了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