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終于勇敢
“女士?”我面前出現一張紙巾,原來是好心的侍應生。
他問我要不要點餐。
“謝謝,請給我一杯水。”開口,才發現聲音嘶啞的可怖。
明明是無色無味的液體,漫入口中卻莫名的苦澀,幾乎難以下咽。
“裴倩?”耳邊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我錯愕地擡頭,撞見一張同樣寫着“意外”的俊顏。
“你怎麽了?”他大概從我眼角的淚痕看出了蛛絲馬跡。
我搖搖頭,心想此時此刻的自己一定狼狽極了,于是借口去洗手間整理。
回來的時候,子風卻不在座位上。我想他不會不打招呼就走開,便在原地等他。
果然,不一會兒便見他朝我走過來。
原來子風今晚恰巧有應酬,卻沒想到遇見如此失态的我。他終是不放心,說手頭還有些工作沒完成,先帶我去他辦公室,然後送我回家。
車子裏,除了淡淡的輕音樂,便是沉默。
終于,子風開口打破了這怪異的氛圍,“我……剛才遇見平冶了。”
我本想說“真巧”,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裴倩,對不起。”他輕聲道。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手,生怕被那句“對不起”的下文再次刺痛。
“我知道平冶喜歡你,可是,我不願這麽輕易地輸給他……”他頓了頓,“所以,我故意讓他聽到那個電話錄音,故意拖延華野那塊地的審批時間……”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我已然明白。
“子風,謝謝你的坦誠。”
“裴倩,我……”
“不是你的錯,是我們之間本來就橫亘着許多問題。”
“平冶不是會輕易放棄的人。雖然,剛才他對我說,讓我好好照顧你。”
我感到心房的某個角落忽然坍塌,然後,整顆心都碎了。
原來,他是真的放棄了,再不給我反悔的機會。
心中又何嘗不痛,不委屈?
可淚水卻沒有配合着溢出眼眶。
“裴倩,想哭……就哭出來吧。”
我搖搖頭。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轉而問子風,“你和美含還好麽?”
子風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她是個讓人開心的丫頭。”
我深吸了一口氣,決定把一切攤開。
“我一開始就錯了,現在才明白過來。所以,我要為自己的錯誤買單,希望不會太遲。”
說話的功夫,車子已泊到路邊。
子風轉過頭望向我,“裴倩,我承認我有些傷心,不過,更為你感到高興。以前,你總是逃避,不敢面對自己的心,現在終于勇敢了。”
“謝謝你,子風。”
“我們可是姐弟呀,這麽客氣幹嘛?”他露出好看的笑容,“放心,我會好好珍惜美含。她那麽愛笑,我可不忍看她流淚的樣子。”
跟着子風來到他的辦公室,推門便見迎面碩大的立式書櫃中排滿了各類書籍。
“你現在真的是學富五車,汗牛充棟啊。”我笑着說。
“哪裏,還差得遠呢。現在才明白,古人說‘書中自有千鐘粟’,果真不是虛言。”他走到辦公桌後,忽然想起什麽似的。
只見他拉開了一道抽屜,從裏面取出一只精美的盒子。
“補給你的生日禮物,希望還不算晚。”
目光觸到那只盒子時,我的記憶仿佛回到了六年前見穆遠清的那個下午。
其實不用打開,我也知道裏面是什麽。
子風也讀出我的了然,微笑道:“其實早就該送你了,可不知為什麽一直不敢拿出來,也許是對過去的一種銘記吧。不過現在終于釋懷了。”
盒子裏,琥珀色的心形水晶發夾依然閃亮如新,就像那些塵封的記憶,一旦開啓,便發現依然歷久彌新。
“還好我現在仍留着長發。”我笑了,心境也漸漸明朗。
“Penny,修養得如何了?”老安推開辦公室的門,主動慰問我。
“閑得都快發黴了,還以為你要讓我解甲歸田呢。”我打趣道。
“華野的案子到了評估階段,正好讓你運動運動。”
我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而且,從他暧昧不明的笑容中,我也讀出了另外的訊息。
“聽說Phil現在變成地道的工作狂了。”果然,伏筆在這裏。
見我沒接話,老安又自顧自地說道:“我是好人做到底,別人領不領情我就不計較了。”
制定方案必然要全面了解企業的經營狀況,以便通盤考慮,對症下藥,提出富有針對性的發展戰略。
因而大部分時間裏,我是跟華野分管企業戰略的CEO對接。
涉及酒店業務時,平冶會在場。他認真聽取,不時也談談自己的看法。
令我欣喜的是,我們的意見不謀而合,因此一切都進行得平穩順利。
或許是骨子裏堅持“工作第一”的原則,當我面對他時,并無原本擔心的芥蒂,反倒因兩人想法的默契而相談甚歡。
他對商機的敏銳和對未來的洞見讓我欽佩。不難想見,由他掌舵的華野定會令人矚目。
極為偶爾地,我會忘記收回停在他身上的目光。不期然和他視線相遇,雖然只有一瞬,卻足以帶給我慰藉和滿足。
案子圓滿結束時,華野在集雅軒設宴酬謝各方。子風自然在座,而且還帶了位“家屬”。
見到美含确實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那小丫頭卻一副“少見多怪”的樣子,“我的用處可大着呢!”
果然,席間的美含充分發揮了“開心果”和“調節劑”的作用,滿桌歡聲笑語不斷,觥籌交錯不停。
沒想到這小妮子還真有本事。
酒過三巡,美含笑盈盈地征詢意見:“各位要不要先休息一下,咱們來個娛樂節目怎麽樣?”
我腦子裏首先蹦出的是“真心話大冒險”,沒想到卻真的猜中了。
不過倒是樂見那些“老油條”們如何臉不變色心不跳地說着“肺腑之言”。
幾輪下來,那班人果真不是蓋的,若非細節過于真實,我都差點兒相信他們言之甚篤。
後來平冶受罰,被提的問題是“你最想知道的秘密是什麽?”
看那提問者的語氣和表情,明顯是想引出點兒“葷段子”來。
只見平冶略作沉思,然後開口道:“我爸曾跟我講,他以前有個好朋友,希望能讓兩家的孩子‘指腹為婚’,只是後來遺憾地斷了聯絡。所以我最想知道新娘子長什麽樣兒。”
聽他這麽一說,大家倒是好奇起來。
“平總,還真有這樣的奇事?”
“都什麽年代了,還興‘指腹為婚’這一套!”
“怪不得沒見平總身邊莺莺燕燕的,原來早就名草有主了!”
“百度之吧,現在互聯網什麽都能解決。”
…… ……
對于這種議論,我向來充耳不聞,只顧悶頭吃菜。
而在你完全置身事外之時,卻忽然躺着中槍,這就叫做“無妄之災”。
此刻我正同碟子裏的牛蹄筋“鬥法”,象征輸家的筷子尾卻不聲不響地停在我面前。
“之前太多真心話了,沒意思,這次換大冒險吧。”贏家一吆喝,自然引來應者如雲。
好在我一貫坦然,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設,便也沒有推辭。
反正連打電話表白都做過了,我還怕什麽!
沒想到那贏家也着實夠狠,竟要我“向在座的一位男士獻上香吻一枚”。
我只覺腦子裏“轟”的一聲,趕忙拿起杯子喝了口飲料,定了定神。
忽地思慮一轉,急中生智,心下便有了計議。
起身,繞着圓桌不慌不忙地移動腳步,這才發現自己頗具“腹黑”潛質,樂得窺見他人形形□的神态。
走到子風身邊時,即刻便被一雙美目“秒殺”。
“不許打他的主意哦!”美含的嬌嗔惹得衆人一笑,封了她個“護草使者”的名號。
眼看就要到平冶身邊。
餘光瞥見他僵直的脊背,以及下颌硬朗的線條。
咦,他竟然在緊張?
确定了自己的猜測後,頓時玩心大起。
經過他時,故意沒有停步,眼看快到下一個位子時,卻突然折回身子,唇瓣在他右側的嘴角輕輕落下。
雖然只是一觸即離,我卻明顯感覺到他的怔忡。
“不行不行,這個不作數,起碼要十秒以上!”也不知是誰帶頭喊了一聲,衆人便開始起哄。
眼見平冶被鬧得有些不好意思,我卻沒有猶豫,伸手扳過他的下颌。
于是,在衆人的倒數聲中,在平冶驟然放大的瞳孔裏,我的唇覆上了他的。
他大概沒有料到,我居然會主動進攻,用的還是French Kiss。
柔軟的唇瓣氤氲着淡淡酒香,蔓延出奇異的觸感。我的舌尖無師自通地撬開他的牙關,如魚般游走于那片溫熱的海洋。
而他的防守只持續了不到一秒,下一刻便轉為反攻。
衆人的聲音一點點湮沒,耳畔惟餘煙花綻放的鳴響。
猛然驚覺,身子竟不由自主地軟下去……
連忙伸手推他胸膛,卻對上一雙煙籠霧罩的眼眸。
心中惶急,只好狠狠咬了下去。
當兩人終于分開的時候,座上竟是一片鴉雀無聲。
我下意識地探究着每張臉上的表情:有震撼狀,有微笑狀,有玩味狀。
“咳咳,”我清了清喉嚨,望向方才那位提出要求的人,“先生,這回作數了吧?”
那人笑得明顯有些讪讪,趕緊打了個哈哈兒,想把話題岔過去。
平冶卻突然開口。
“真是要感謝高先生,我的未婚妻平時可很少這樣主動的。”
他的話像一枚深水炸彈,炸得一群人瞠目結舌,神色各異。
當然,也包括我。
他擁住我的肩膀,朗聲道:“裴倩,我的未婚妻,也是和我有着‘指腹為婚’之約的人。”
衆人頓時恍然大悟,一時間掌聲歡呼聲祝福聲起哄聲響成一片,将我們團團包圍。
我完全石化成一尊雕塑,怔怔地望着他将不知從哪兒變出來的戒指套在我無名指上。
心中惟一的念想是:該不該幸福地暈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