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謀殺

這場雨一直下到第二天,也絲毫沒有停的跡象。

曾青青主動要求出去找食物,嚴楊北倒沒嫌棄她麻煩,和之前一樣帶着她出了洞。

曾青青找了片大芭蕉葉子頂腦袋上,雨吧嗒吧嗒地落在葉子上,震得頭皮都絲絲發涼。

雨水讓整個森林都沉浸在一種寂寥而無止境的憂傷裏,生機掩藏在草木蔥茏處,撥開每一叢濃密濕潤的灌木,都能找到不少菌類和蛙蟲。

曾青青看着他摘下菌菇,又把蛙蟲放走,忍不住有些感慨。

都說衆生平等,草木卻不入衆生。

雨越下越大,芭蕉葉子成了徹底的裝飾。嚴楊北猶豫了好一會,才背着她往森林的北邊跑去。曾青青很是疑惑,等到他在一棵高大的松樹邊停下,搬開巨石露出洞穴,她才算明白過來。

狡兔三窟,敢情他還真有好幾個家。

這個洞穴比山崖邊的那個淺的多,幾乎沒往地下深入,兩人在黑暗中摸索了一會,就到了底。洞裏一片漆黑,黑暗中隐約能聞到一股古怪的臭味。

曾青青被關過幾天,一下子就猜到是屎尿的氣味。

嚴楊北悉悉索索了一會,點亮了根小小的蠟燭。曾青青這才看清楚山洞內的情景——和山崖邊的洞穴一樣,這裏也鋪了些幹草,角落裏放了只盛着排洩物的鐵桶,中央躺着個奄奄一息的肥胖男人。

曾青青盯着那只鐵桶看了會,記憶裏有什麽東西要破土而出,震得她雙腳都有些顫抖。嚴楊北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走過去拍了下胖子的肩膀。胖子哼了一聲,沒睜眼,嘴巴卻張開了。

那一聲悶哼讓曾青青徹底想起來了,鐵桶!就是這個鐵桶!把手上纏着一圈尼龍繩,總是濕漉漉,總是臭氣熏天!

嚴楊北把幾個野果揉碎了塞進胖子嘴裏,那張破了皮的嘴唇蠕動了一下,喉頭明顯地吞咽了一下。

曾青青努力讓自己不叫出聲,往前走了兩步。胖男人的腿上有傷,一只褲管被撕掉,露出有些蠟黃的皮膚,肚子上也纏着一大片同色布料。嚴楊北很顯然努力地照顧過他,但男人臉上和脖子上的傷口卻很明顯地化膿潰爛了。

曾青青盯着他的腿看,很想知道那一團草藥下面的傷口到底長什麽樣子。

槍傷?刀傷?還是僅僅被什麽野獸咬傷了?

她又去盯他的微微抖動的眼皮,又是恐懼又是希冀——是,還是不是?

她認不得他們,他們一定認得自己的吧?

曾青青輕手輕腳地在山洞裏轉了一圈,沒找到什麽武器,見嚴楊北扭頭看她,心中一動,臉上卻露出大大的笑容。

嚴楊北也彎着眼睛笑了一下,這次的表情卻有些僵硬,似乎不明白她為什麽這樣開心。

曾青青也走過去蹲下,手悄悄撫住自己好像要抽搐起來的小腿肚子。

“你上次說我頭發上有四個人的氣味,”她看了一眼胖男人,在她開口說話的瞬間,他已經停止了吞咽,睜開了眯着的眼睛,“有沒有他?”

胖男人明顯吓到了,瞪着她,似乎想要說什麽,嘴巴動了動,卻只掉出些野果的紫紅色果肉和汁水。

曾青青強忍着不适感,不去看那男人,只牢牢地盯緊嚴楊北。

嚴楊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胖男人,緩慢地點了下頭。

在他點下頭的一剎那,胖男人下意識地縮了縮身體,但顯然傷得很重。他既沒有發出聲音,也沒能移動一毫。

曾青青手指抓緊了小腿,臉上倒沒什麽表情。

嚴楊北喂完胖男人,把剩下的果子往她手裏塞。曾青青也不客氣,一個一個慢慢吃着,眼睛盯着蠟燭上冒着的小小青煙,看着它若隐若現地朝着洞口袅袅而去。

胖男人眯着眼睛躺着,身體小幅度的不住顫抖。

嚴楊北豎着耳朵聽了會,估摸着雨停了,正要往招呼曾青青出去,胖男人猛地一使勁,伸手抓住了他的毛茸茸腳腕。

嚴楊北明顯愣住了,曾青青把最後一個果子塞進嘴巴裏,輕笑出聲:“這裏太黑了,又悶,他一個人呆着太難受了吧。”

嚴楊北深以為然,果然先背着胖子男往洞外爬去。

曾青青一個人留在山洞裏,心跳卻越來越快,一直快得讓她喘不過氣來。她摸了摸肚子,沒什麽把握,又去看那只臭氣熏天的鐵桶,心裏的主意漸漸定了下來。

正想的出神,嚴楊北又進來了,她收拾好東西,吹熄燭火,趴到他背上,也跟着出了洞。

那胖男人像腐爛到一半的木瓜,歪在濕漉漉的草地上,嘴巴呼呼地喘着氣。

嚴楊北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背起他,讓曾青青跟着走。

雨後的森林裏到處都是水,泥裏是水,草葉上是水,随手在樹幹上一摸,也抹得一手精濕。

曾青青跟在兩人後面,腳步不停,手也沒閑着,不時抓幾把草葉子捏在手裏,一路走一路揉,揉完繼續扯,手心沾滿了泥沙和草汁。

反正,草木不入衆生麽。

嚴楊北先把胖男人背了進去,再抱緊了曾青青往裏面爬。

曾青青回摟着他脖子,眼睛在黑暗中睜的很大,嘴巴反複地張了幾次,話還沒從嗓子眼裏擠出來,就到出口了。

山崖下的風一陣陣吹進來,帶着絲絲涼意。胖男人已經被嚴楊北送到上方洞穴裏去了,曾青青抓着藤蔓爬上去,正看見他躺在自己原本躺過的幹草上□——大約在被搬動的時候碰到了傷口。

曾青青往豁口下看,嚴楊北正奮力甩着腦袋上的水珠,顯然也打算上來。

“我把吃的落在外面了,”曾青青摸了摸自己腰部,有些歉疚地從上往下看着他。嚴楊北随着她的動作往她腰上看了一眼,點點頭,轉身往洞口去了。

胖男人痙攣了一下,似乎想要掙紮着坐起來。

曾青青一直看着嚴楊北整個人都消失在了洞口處,才轉過身,目光灼灼地看着胖男人。

山洞太矮,她只能膝行着靠過去,然後雙手抓住他滿是肥肉的腳踝,使出全身的力氣往豁口處拖去。

胖男人悶哼了幾聲,兩手抓了兩大把幹草,連帶着身下拖動時帶着的幹草,一并從豁口處摔了下去。

幹草灑了一地,連藤蔓都被扯斷了半截。曾青青敏捷地跳了下來,一刻也不猶豫地拖着他繼續往山崖邊走。

風這麽大,山這麽高,崖壁這麽陡峭。

他掙紮地這麽無力,較之她當時求饒的聲音,都顯得遜色不少。

她聽到洞口處傳來輕微的聲響,知道是嚴楊北要進來了。靠近山崖之後,她改拖為推,把人一點點往下方沒有石臺的山崖推去。

胖男子驚恐的張大嘴巴,眼睛瞪大,喉嚨裏發出古怪的聲音。他甚至還用手抓住了她的袖子。

曾青青扭頭看了眼洞口,抓起一塊石頭,用力地砸在胖男人手上。一直砸出了血,才把他的五根手指掰開。

她似乎嘶吼了一聲,又似乎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但雙手一定用勁了。

胖男人帶着紛紛揚揚的幹草,骨碌一下就滾落了下去。

山崖的風又一次吹到了她臉上,吹的她心裏歡喜無限,又吹得她渾身發冷,發顫。

她在濕漉漉的地上趴了好一會兒,才伸出腦袋往下看。

崖下一如既往的滿是碧綠的林海,呼嘯的風聲。

曾青青抹了一下額頭,滿是冷汗,再去摸眼角,竟然也濕了。她最後摸了下肚子,扯了下嘴角,似乎是想笑,但很快歪成了一個往下耷拉的弧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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