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意外的補償
聽到曾青青要回家的消息,劉倫顯得非常高興,在電話裏一個勁地勸她好好休息,隔天還拎了兩大袋補品來。
曾青青在床上躺了好幾天,氣色倒比之前好了很多。劉倫端詳了她一會兒,拍了下坐在床邊的嚴楊北肩膀:“行啊,還挺會照顧人的。”
嚴楊北正捧着碗熱騰騰的湯汁不停攪拌,給他這麽一拍,差點把湯都弄灑了。曾青青怕他獸性犯了,如以前在山裏一般扭頭咬劉倫一口什麽,連忙半坐起來去接那碗湯。
嚴楊北把湯給曾青青遞了過去,擡頭盯了劉倫一眼,從鼻子裏發出個古怪而不大友善的聲響。
那神情雖然沒說不上仇視人,但也絕對算不上不友好。
曾青青和劉倫都看得有點發愣,這男人(兔子)也不是很傻麽,脾氣還蠻大的……
嚴楊北的嘴巴微微動了下,“啪”的吹了個不大不小的泡泡,很快又重新咬進嘴巴裏。他這幾天天天奔去和前臺小妹交流感情,帶回來的口香糖都快能開個小賣部了,吹泡泡的技術也與日俱增。不但能吹半個腦袋大的大泡泡,還能玩玩花樣,吹那種一個套着一個的多層泡泡
曾青青喝了一小口湯,看向劉倫:“你上次說的劇本……”
劉倫一拍腦袋,從包裏掏出卷揉得發皺的本子:“你不說我倒是忘了,你那個角色叫什麽來着……我看看啊——哦,對,就是這個!”
曾青青微擡起頭,有些仰望的姿态,手卻猶豫着沒伸出去。
“角色”、“劇本”……多美好的詞,這一天真的來臨了,卻全然不是想象中那樣。她還只是曾青青,對面站着的也不是什麽伯樂,這不過是筆交易而已。
劉倫一直把本子送到曾青青的眼前,用一根手指頭戳着劇本上的臺詞,一行行黑色的小字密密麻麻的排在他們眼前。
出乎曾青青的意料,竟然不是電視劇,而是個小成本的文藝電影。曾青青那個角色戲份雖然不是很重,設定卻很是讨巧。
不會說話的啞女,默默地暗戀着愛唱歌的女主角,看着她大紅大紫,看着她潦倒堕落,一直到她最後,都沒能走進過她的世界一步……
曾青青看了幾行,不由自主把劇本接了過來,認真地翻閱起來。
劉倫卻不大贊同地搖了搖頭,這個女人,就是太固執,太執着了。簡直就是不撞南牆不回頭。
曾青青已經看得入迷,眼神落在劇本上就收不回來了,連嚴楊北催她喝東西都沒聽見。
劉倫在房間裏坐了一會,又出去抽了支煙,見她還是那副樣子,也有些無奈:“那什麽,我就先回去了。拍戲的事情就先這樣,你先琢磨琢磨角色,嗯……背背劇本,有事就聯系方導演。”
曾青青這才擡起頭:“方導演,哪個方導演?”劉倫笑了:“還有哪個,拍《雨夜》的那個方信。”
曾青青“啊”了一聲,直坐起來,方信!
她要拍方信的電影了!
不是群衆,不是替身,而是實實在在,有劇本有名字的角色!
方信是難得電影電視都混得開的跨界導演。電視劇每每出奇狗血,電影卻幾乎都是小成本的文藝片,幾年才出那麽一部,但每部出來都能引起不少的震動,國內外大小獎項拿上一圈,各路名家或褒或貶。拍方信的電視劇不稀奇,能上方信的電影,那簡直就是身份提升的象征……
曾青青拿劇本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我……我不用試鏡?”
據她所知,方信對電影演員的要求是很高的。她連個像樣的角色都沒演過的人,真的有資格上他的戲,能讓他滿意?
方信可是出了名的苛刻,誰能說得動他——曾青青猛然怔住,那些人或者說雇他們的人,到底是什麽來頭?敢找後臺強硬的李霏樂的麻煩,能在事後不聲不響地把她安□方信的戲裏……
她深吸口氣,既有些慶幸自己沒有去雞蛋碰石頭,又有些不甘心。好大的本事,好憐憫的施舍!
她連做夢的幻想的事情,在那些人看來,不過是賠償損失的一種途徑。方信又怎麽樣,要求嚴格又怎麽樣,照舊還是得聽他們的安排!
方信,方信……曾青青的手指松了又緊,劇本都被她揉出些深深的痕跡,卻始終下不了決心放下東西開口拒絕。
為什麽要拒絕呢,這是她的機會,是她的補償。
離開酒店那天,天氣終于徹底放晴了,氣溫也回升了不少。曾青青卻反倒穿厚起來,帽子圍巾,一件都不少。
嚴楊北幫着她把行李都收拾起來,兩人風塵仆仆地往車站趕。
俗話說近鄉情怯,曾青青直到上了車才給家裏打了電話,說話聲音都有些顫抖。嚴楊北也很高興,尤其看到車窗外的景色從大片大片的水泥變成活潑鮮嫩的綠色植被時。
曾青青父親退休後就搬到了郊區的來住,這地方空氣好,離曾媽媽的學校也近。
曾青青心理雖然高興,身體卻還是有些虛弱,之前精神一直高度緊繃着,這時就異常的疲憊。她靠着嚴楊北的肩膀睡了一路,連原先預想好要給他惡補的“禮儀”都忘了。
嚴楊北生得好看,不說話時候那氣質刷刷刷地往上漲。坐他們前排的小姑娘一個勁地拿手機自拍,一不留神就注意到了後面的“美色”。
“咔嚓,咔嚓”,嚴楊北是沒明白那閃個不停的小方盒子有什麽用,曾青青則睡迷糊了,那聲音傳達到夢境中就成了攝影師微笑的臉龐……
小姑娘拍滿意了,俏皮一笑,溜回到自己座位上。
嚴楊北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從罐子裏倒出顆糖,塞進嘴裏咀嚼起來。坐車可真是讨厭,比用兩腿走路,站着上廁所還要讨厭!
他微側過頭,正好對着曾青青靠在他肩膀上的臉龐。
那臉小小的,白得幾乎看到多少血色,眉毛舒展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連嘴角都帶着點笑意。他也把臉靠過去一點,輕輕蹭了蹭,雖然沒有了皮毛,肌膚相貼的感覺還是很舒服的。
這段時間下來,有些事情雖然沒有人和他明說,他漸漸地也懂了。
即便不喜歡孩子的父親,不肯繁衍,還要把已經到了肚子裏的孩子處理掉,這在他實在有些難以理解。
他的母親、姊妹、後輩,幾乎每年都會生産很多很多的小兔子,除非是遭遇天敵或者自然夭折,從來沒有主動傷害的……
曾青青又動了一下,咕哝了一聲什麽,腦袋從他肩膀滑落到他胸口,臉頰被扣子擦得通紅,脖子上的薄絲巾也松動了。
嚴楊北輕輕推了她一下,沒反應,只好順勢往後靠了靠,讓她順着自己身體滑到膝蓋上,舒舒服服地繼續打着盹。
嚴楊北想起前臺女孩的笑臉,自己也對着微微映出臉頰的車窗演繹了一下。
這些人類的年輕女孩子,笑起來可真好看。
那個小小的,聲音清脆,只有半個垃圾桶高的人,現在怎麽樣了呢?她也會長高,也會變大,也會變得……完全陌生?
他們相遇時,他的母親還沒懷上最小的弟弟和妹妹。而現在,他的弟弟妹妹的連屍骨都已經腐爛了。
它們的一生這麽短,而她們的一生,卻這麽的漫長。長的,曾經讓他羨慕地用爪子在泥土上刨出一個又一個的淺坑。
現在,他終于也和他們一樣了。蛻去毛發,有能直立行走的雙腿,活得比他所知道的兔子都要久。
車窗外,又有綠色的樹木從車窗外晃過,速度太快,只能隐約地分辨出來高度和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