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家長會(中
手機電筒的亮光滅了。
儲藏室裏很暗, 唯一的光源便是鐘可手裏的手機, 可是在那一瞬間, 那束光忽然消失了。
這就像是一個信號:在一片寂靜的黑暗中,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不知不覺中, 鐘可與楊心躍的距離又近了一點。
黑暗成了他最好的保護色,替他擋住了臉上的通紅,讓這個剛剛品嘗到初戀滋味的男孩體會到了絕頂的慌亂、無措、緊張。
……他這時應該做什麽啊?
他, 他可以親她嗎?
鐘可踟蹰着,卻又舍不得退後。
——因為他真的很想吻她。雖然他知道時機不夠成熟,雖然他知道她喜歡着另一個人, 可是他真的忍不住了。
他們的距離實在太近了,借着氣窗透進來的模糊光亮, 他執着的捕捉着她的視線, 而那雙讓他怦然心動的清澈眸子也漸漸染上了霧色。
該說是意亂情迷, 還是應該稱為水到渠成呢?
在那一刻,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促使他俯身貼近了她, 而她半合上眼, 像是一只懵懂的小鹿,不動, 不躲。
在這片陽光照不到的秘密角落裏,少男少女兩顆砰砰亂跳的心漸漸合上了同一個旋律。
然後。
然後。
——然後有人破門而入,把這首纏綿的小情歌打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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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究竟是怎麽回事?!所有人都到了, 就你們不在!!”
一道頗有些歇斯底裏的男聲響起,語氣裏帶着濃濃的埋怨。
楊心躍與鐘可同時一驚, 瞬間從剛剛那股暧昧的氛圍裏“彈”了出來,兩人皆是渾身僵硬,卻又不知在逃避什麽、害怕什麽。周遭的暧昧還未散盡,可他們臉上只剩下尴尬。
楊心躍以為他倆被發現了,慌張的想站起身來,被鐘可立即按住了。
鐘可向她搖搖頭,輕聲說:“不是找咱們。”
“……?”
果不其然,那道男聲繼續飛快的說了下去。不,不應該稱之為“說”,而是應該稱之為“控訴”。
男聲越說越是急切:“所有家長都到了,只有你們沒到!……什麽,你說沒看到家長會的通知短信?”
楊心躍這時也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學霸戴麒麟,那個不可一世的“小眼鏡兒”。
不知電話那頭說了什麽,戴麒麟的聲音越發急切:“是!我知道你們忙,可是難道忙的連給我開家長會都沒有時間了嗎?那為什麽姐姐的事情你們永遠有時間呢?”
“她要出國交流,你們有時間給她開資産證明;她要和同學去郊游,你們有時間開車送她;就算她忘帶了一根筆一張紙,你們都有時間給她送過去!可是我呢!”
“你們把我忘了嗎?!我也是你們的兒子啊,就因為比她晚出生了十五分鐘,所以在你們心裏永遠不重要嗎?!”
楊心躍吃驚的長大嘴巴,越發慶幸剛剛鐘可拉住她實在太明智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沒想到看上去宇宙第一拽的戴麒麟,其實是在用自傲來掩飾那顆被忽視的內心。若是他們現在出去,戴麒麟恐怕會更羞憤難耐吧。
鐘可與楊心躍對視一眼,他們都不想偷聽戴麒麟的家事,但陷入牛角尖的男孩根本沒有注意到角落裏還藏着兩個人。
“我知道姐姐比我厲害,她會唱歌彈琴跳舞,而我什麽都不會,只會讀書!結果上次高考還沒發揮好,落榜了!”
“我被她抛下了,出生時候她走在我前面,她就永遠走在我前面!她往前走了,她去上大學了,她去認識新的朋友了,她有新的世界了。我呢,我還停留在原地,還要重新讀一年,讀這幾本破書,考這幾場破試,每天七點到學校、晚上十點半下晚自習,同樣的生活我要再過一年!她自由了,而我還在這破地方待着!!”
說到最後,戴麒麟的聲音漸漸帶上了哭腔。
這個驕傲的、自滿的、向來不把班裏任何一個人看在眼裏的學霸,在空曠安靜的黑暗房間裏獨自抽泣着。
畢竟,他也只是個十七八歲的男孩。他處在最敏感的青春期,想用渾身尖刺來掩蓋那顆還未結實的玻璃心。
楊心躍很理解他——雖然她每日看上去無憂無慮,不是在讀書、就是在逗鐘可,可她心裏的緊迫感并不比任何人小。
“複讀”這兩個字,看上去給了人生重來一次的機會,但它的本質其實并不是“金手指”,而是一只“薛定谔的貓”。
你真的以為,所有人複讀後都能如願以償考入理想的大學嗎?這當然是不可能的,更多的人經受不住複讀班的巨大壓力,被過高的“期望”拖垮,拽入了泥沼之中。
即使重來一次,若是你沒有必勝的決心,沒有咬牙堅持下去的毅力,你站在人生的十字路口上,依舊會選錯方向。
而且大學和高中是截然不同的,大學自由而多彩,高中規整而嚴謹,戴麒麟的雙胞胎姐姐已經踏入了大學,開啓了新的人生階段,而戴麒麟卻在複讀班原地打轉——這種巨大的落差,他怎麽受得了呢?
想到這裏,楊心躍的眼神裏不由帶上了一抹同情。
幾米之外,戴麒麟重重的吸了一下鼻子,抹幹淨臉上的淚珠。
他再一次挺起胸膛,就像是第一次月考成績出來那樣,後背驕傲地反弓着。
他大聲對着手機叫嚷起來——“你們要是今天不來開家長會,以後也不用管我了!你們有姐姐就夠了!以後你們就和別人說,你家就有一個獨生女,叫戴鳳凰!”
楊心躍:……戴麒麟的孿生姐姐叫戴鳳凰?他爸媽怎麽這麽會取名啊。
“我?!從今往後我就不是你兒子了,等我一滿十八歲我就去改名,我……我不要當什麽麒麟了,我要當……我要當戴小狗!!”
“汪汪汪!”
原本悲痛欲絕的氣氛瞬間破滅了,楊心躍整張臉扭曲着,拼命憋住笑意;再看旁邊的鐘可,死死咬住自己的手指,生怕洩露一點聲音。
他們以前怎麽沒發現小眼鏡兒這麽逗啊,上一秒聽得她都要落淚了,下一秒就把她逗得差點笑出聲來。
“戴小狗”要是出道當諧星的話,她絕對去捧場,給老鐵刷二十個深水炸彈!
戴麒麟出了一口惡氣,氣呼呼的挂了電話,走出儲藏室時還在自顧自的汪汪着,像是在同自己說話。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大門合上,屋內重歸黑暗,楊心躍終于長舒一口氣,癱坐在地上,一口氣把剛剛欠的笑聲全都補齊了。
女孩的笑聲清脆悅耳,即使是毫無形象的捧腹大笑,笑到頭簾都翻起來、扁桃體都看得見,也讓人覺得分外可愛。
她的笑極富感染力,笑着笑着就倒在了鐘可身上,推着他一起笑。
鐘可笑了半天,也不知是在笑“戴小狗”還是在笑懷中的她了。
兩人笑到渾身脫力,變成了“疊疊樂”,這樣誤打誤撞的,居然把剛剛那點旖旎心思都笑散了。
兩人默契的都沒有提起剛剛突然熄滅的手機燈光,一瞬間,差點過界的兩人再一次退到了應有的界線裏。
鐘可心裏有八分可惜,剩下兩分則是慶幸——若是當時真的親下去了,他就再也不能以“朋友”身份待在她身邊了。
楊心躍扶着酸軟的肚子從鐘可身上爬起來,用腳尖踢了踢他的腿:“行了,別笑了,剛才戴麒麟都說了,家長都到了,咱們趕快把椅子搬出去吧。”
鐘可趕忙爬起來,與楊心躍一人拿了幾把椅子,匆匆離開了儲藏室。
……
十分鐘後,袁筱奉數學老師之命,來儲藏室找教具。
屋裏昏暗一片,只能借助手機自帶的電筒。
一束燈光穿透黑暗,直直的投向了牆角的地面上。
“啧啧啧!”袁筱雙眼放光,啧啧稱奇,“地上灰塵的痕跡這麽淩亂,難道發生了一場激烈的‘大戰’嗎?”
作者有話要說:
被突然打斷的進度條:
鐘可:300%→好想親親啊QAQ
楊心躍:……%→不可說,不可說
哎,又忍不住寫群像了orz。每次寫文都想把配角的故事傾訴出來,他們不一定會組成“副CP”,但他們一定有自己獨特的故事。
我知道很多人不喜歡戴麒麟,但他不是反派,我不想在校園文裏搞一個反派出來_(:з」∠)_他只是一個讨厭人、同時又讨人厭的男孩而已。
其實戴麒麟這個角色來源于我複讀班的一個同學,不過她是女生。
她就是雙胞胎,高考她發揮失常落榜了。一起成長的雙胞胎妹妹進入了人生不同階段,那種差距太可怕了,畢竟高中和大學的感覺就很不同,而複讀班處于兩者的夾縫之中,每天學學學考考考寫寫寫。
孿生妹妹進入大學,認識新朋友,習慣大學的上課規律,軍訓,逃課,認識教授,交往男友……而她被迫停留在原地,要重複一遍曾經經歷過的事情,她原話是——“我覺得這一年特別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