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3)

她“嗯”了一聲,艱難的告訴他:“那我在家等你。”

風太大,吹得她不得不眯着眼睛,路上的行人不知什麽時候少了許多許多,她仰面,天色在眼皮間的那一條縫隙中望去,灰暗的十分恐怖。大雨帶着不可抗拒的氣勢劈頭蓋臉而來,可對她來說,只有這一刻擊打的疼痛才能減緩內心無限的恐慌。

葉至曦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九點,本來他預計自己能在八點半趕回來,不過他轉了好幾條街才遇到賣紅薯的小哥,所以費了不少時間。

從樓下往家裏看,燈光不太亮,他曉得樊長安喜歡在床上看書,就沒有特別在意,大步流星的上了樓,一開門就直奔卧室,笑嘻嘻的問道:“剛烤出來的紅薯,有沒有人想?”後邊的話卡在喉嚨裏還沒說完就看到樊長安蜷縮在床上,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屋裏只開了小黃燈,光線融融的照在她那張并未被被子蓋住而神色并不太輕松的小臉上,也映出那兩道微微蹙起的眉毛。

他一顆心霎時間變得十分柔軟,放輕了腳步,緩緩俯身蹲在床沿邊,把烤紅薯放到一旁的小櫃上。剛一伸手準備撫上樊長安的臉頰,她就猛地抖了抖身子,一雙眼睛突地睜開來,像是被噩夢驚醒了,發怔一般的盯着葉至曦看了許久。

他确實有些吓到了,但很快伸手撫上她的額頭,一邊為她擦去細汗,一邊問她:“做什麽噩夢了?”卻又覺得她額頭的溫度灼熱的吓人,轉而急切的問:“是不是發燒了?你剛才出去沒帶傘嗎?”

她眯了眯眼,原本就疲倦的身體因為剛才那一場噩夢更加難尋到可支撐下去的力量,只能微聲說:“沒事,睡一覺就好了。”

他不依,轉身去衣架上拿她的外套,然後堅持把她從床上抱起來,迅速幫她穿好了衣服,更不理會她是否同意,直接把她抱起來,說:“你燒的這麽厲害,連說話都快沒有聲音了,一定要去醫院。”

她迷迷糊糊聽到醫院這兩個字,只覺得頭疼,一張臉窩在他懷裏,不住的反對:“我不去醫院,不想去醫院。”然後連身子也不安分的亂動起來。

他得騰出手去開門,只怕她再多動幾下自己會抱不穩,于是只得哄着說:“不去醫院,就到附近的診所看看,讓他們給你打一針,打一針就會好了。”

她聽到關門的聲音,屋外的風叫嚣着灌入未被葉至曦包裹到大衣內的那一個小角,然後那些刺骨的風像是被注入了血脈,瞬間貫通到全身上下。她眼裏都是淚,甚至不用一睜一閉就已經輕而易舉的落到他柔軟的毛衣上。她想大聲哭出來,卻只能低聲的嗚咽,嗚咽的呢喃着:“好不了的,好不了了。”

他以為她是燒迷糊了在說瞎話,把她送到車裏,自己也坐上車。先溫柔拂去她臉上那些被淚水黏住了,所以散的亂七八糟的頭發,然後說:“早知道這樣,我應該彩排完就回來的。”

她微微睜眼看他,只是淚水太多,他雖然隔得近,可看起來仍舊十分模糊。她緩緩側過臉,像是故意不看他,故意說:“我現在的樣子一定很醜。”

他見她還會開玩笑,心情跟着好起來,發動引擎,說:“你現在的樣子說不上美若天仙,但離醜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她縮在座椅上,空調的熱氣一絲一絲飄到她臉上,她鼻子裏聞到了些許的暖意,眯了一會兒,又清醒起來,問他:“晚上的聚會好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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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說:“四哥一見那麽多姑娘坐在裏邊,立馬就把我和五哥拉到一塊兒坐着,生怕自己被誰偷偷摸了去。他跟我說,四嫂和他交代了,如果今晚鬧出什麽她不高興的事,明天就接不到新娘子了。真是一物降一物,以前誰能想到風流倜傥的四哥也會有今天呢。”

她附和着笑了一笑,錦上添花歷來易,想來已經多年未辦過喜事的葉家這幾日必定是非凡的熱鬧,葉至琏的這場婚禮又足夠城中人孜孜不倦的談論上大半個月。

她心裏又翻起一層一層的難過之意,再不想說半句話,幹脆裝睡着了,連下車都是葉至曦抱的。直等診所的醫生給她量了體溫,眼見着燒到那樣的程度才送來這兒,醫生把葉至曦一頓亂批評,她才忍不住,翕動嘴唇,擡眼看了一下白大褂,說:“不關他的事,是我自己沒注意。”

醫生見她揚着一張可憐巴巴的臉看着自己,也不忍心多說她什麽了,轉身告訴葉至曦:“先到裏面等着,一會兒護士過來給她打針。”

這一折騰就已經十點了。診所規模雖然不小,但除了少許一兩個像樊長安這樣突然感冒發燒的病人之外,別的病人這個點也都離開了。

葉至曦整理了一張床鋪讓樊長安睡,她不太想躺着,選擇坐在沙發上。葉至曦又抱着被子把她圍了個一圈,然後在沙發邊角的小許空地坐下來,小心翼翼的握住她那只插了輸液針頭的手,側頭問她:“涼嗎?”

她幾乎被包了個粽子,只露出一個頭和這一只手。她看了他一會兒,然後緩緩靠在他肩膀上,緩緩搖頭,緩緩說:“葉至曦,別對我這麽好。”

他霎時間笑起來,聲音十分舒暢開朗,反問:“那我應該對誰好?”

她答不上話。

他也頓了片刻,重新說:“我爸媽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那些叔伯哥哥們對我都格外照顧。我從小到大,沒對誰特別好過,因為身邊的每個人都很有本事,所以我總覺得無論我做什麽事都會是多餘的。可我現在才明白,其實對別人好,并不能因為別人有本事,或是覺得別人不需要就該放棄的。我對你好,是我有這種強烈的願望,我希望你能今天開心過昨天,明天開心過今天,等以後,我不單單要對你好,還要對我們的女兒好。”

她笑中有淚,問他:“你怎麽知道一定是女兒。”

他坦白表示:“我不知道啊,但我想要一個女兒,和你一樣,到時候你可以教她彈鋼琴,她會是我們最寶貝的公主。”

她說不出此刻的心情,半笑的表示:“你想的真遠。”

他搖頭,用手指在她面前胡亂畫起來:“怎麽會遠呢?明明就在眼前了嘛。”

他的手指在半空中滑動,她明曉得那都是想象而來的,可也認真看起來,仿佛那些畫面是真的就在眼前,唾手可得。或許孫陽磊說得對,前面還有太多美好的風景,如果不能倒退,為什麽不幹脆義無反顧的往前走呢?

☆、天堂口(8)

因為葉至曦第二天要去葉至琏的婚禮當伴郎,所以他很早就走了。

樊長安昨晚沒休息好,原以為能趁着昏沉沉的精神睡個飽覺,哪曉得不到八點,李崎就來了。

李崎進來十分忙碌,也有十來天沒見過樊長安,這突地一見面,卻是她一臉虛弱的模樣,立馬就不高興了:“葉至曦昨晚給我打電話,說你感冒發燒,他今天又要去當伴郎,請我帶你去打針。我看你這模樣,應該比感冒發燒嚴重多了吧?他是什麽情況?連個人也照顧不好?還說要去大西北,那哪兒能讓人放心得了?”

樊長安裹着大衣,本來身上有些冷的發顫,聽了李崎的話,連忙止住顫意,打起精神對他說:“是我自己出門的時候沒帶傘,遇上大雨。也不是很嚴重,打兩次吊針就好了。”

李崎知道她有心幫葉至曦說好話,不再糾纏這個話題,問她:“吃早餐了沒?”可見她頗有些淩亂的造型,又立馬推翻自己的問話:“行啦,你快去洗漱,我帶你到外面吃早餐,吃完早飯去打針。”

她哭笑不得:“我又不是小孩子,這些事不用你專程過來。”

他故意黑着臉看她:“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着,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還跑到你這兒來浪費時間啊?其實我是奔家産來的,眼下我把你哄高興了,你到時候也多少分些給我,反正你去了那破地兒也花不了錢,別放在銀行裏貶值了。”

她曉得他又開始胡說,懶得理他,轉身去洗漱。

他跟着走了兩步,一眼瞥見屋裏挂着的那件婚紗,驚得大呼:“你,你,你們,你們竟然背着我結婚了!”

樊長安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大事,急急忙忙從洗漱間跑出來,看到李崎是因為見到婚紗才大喊大叫,無奈的白了他一眼,一邊重新往洗漱間走,一邊說:“李先生,麻煩你把智商拉回到正常水平好嗎?我們有可能在這裏穿着婚紗明目張膽的結婚嗎?那是要帶走的。”

李崎慢慢擺正自己的心态,又很快冒了句:“你病着,還是別出去了,我把早餐和醫生一塊兒給你帶回來。”

樊長安正在洗臉,只聽到李崎說的最後那幾個字和關門聲。她知道他向來有些不按常理出牌,也就沒在意。二十分鐘後,到是小護士拎着早餐來敲門了。

她覺得不可意思,聽了小護士的解釋才知道是李崎掏了幾張紅票子,直接把人請上門了,但他本人卻不曉得溜到哪裏去了。

她認為葉至曦找李崎來照顧她原本就是不太靠譜的事情,所以沒怎麽在意李崎還回不回來的問題,喝了幾口粥就讓小護士給她紮針。

小護士收了李崎的小費十分敬業,一直坐在沙發上盯着樊長安看。她如坐針氈,好不容易等到有人敲門了,立馬請小護士去幫忙開門。

結果回來的是李崎,兩條手臂上挂滿了大大小小的袋子,兩只手也擡了許多,堆起來住了他小半張臉。而這些東西顯然都比較沉,他累的直吐氣,卻又不許小護士幫忙,還訴小護士可以走了。等聽到身後有關門聲,才一鼓作氣的把這些大大小小的袋子全部卸貨到沙發上,嚷着:“真是太沉了,如果有人找我去打劫金鋪,我肯定會被警察抓住。”

樊長安很詫異,看着喘大氣的李崎:“你這是幹嗎?”

李崎順了氣,首先拿出幾個大盒子來依依打開擺在樊長安面前,特別大氣的表示:“這都是你的嫁妝。”

樊長安看到盒子裏金燦燦的首飾,整個人都怔住了。李崎興致特別好,還在不停的從袋子裏拿出首飾盒一一打開給樊長安過目,嘴裏說着:“本來想着等你們走的時候一塊兒打包帶走,但剛才又覺得你們倆這事本來就與別人的不太一樣,萬一哪天悄悄走了,我雖然也是可以理解的,可這些嫁妝不就落下沒帶了嗎?所以我剛才回去把它們都拿來了。這些都是我和好好去挑的,各大門店都被我們逛遍了。本來該是我倆一塊兒送給你的,但她去長沙談出版的事了,我剛給她打了電話,她也同意我的做法。”

樊長安覺得自己被這些明晃晃的金子閃得眼淚都要飙出來了,看着李崎半晌說不出話。

李崎最受不住樊長安這樣看着自己,有意躲閃她的目光,笑嘻嘻說:“我這個做哥哥的夠意思了吧?你以後都可以學那些絲綢之路上的樓蘭女了,随随便便就能把自己挂一身的金子。不過財不外露,平日還是要收好,免得招人眼紅。”然後從其中一個小盒子裏拿出一只雕了龍鳳呈祥花字的手镯套在樊長安那只未被針紮的手上,看了半天,又搖頭笑道:“好好說你最近瘦了許多,戴這手镯怕是會掉出來,我不信,現在看着,你要是不留神,還真會掉出來。我說你這些天都在愁什麽呢?又不是去參加皮包骨大賽,幹嗎把自己整這麽瘦?”

“哎呀!”李崎突地往自己大腿上重重拍了一下,眨巴眼的靠近樊長安,認真問:“你該不會是懷孕了吧?吃什麽吐什麽?所以身體才這麽差?那得趕緊把這藥瓶子給拔了啊!”說着就要去拉樊長安的針管。

樊長安急忙擡手攔了他一下,很是無奈的表示:“我沒懷孕,你別瞎猜!”

李崎不明白了:“那你看着精神不大好的樣子。”

樊長安指了指頭頂上的吊瓶,沒好氣的說:“生着病,精神能好到哪裏去?”

李崎又開始批評她:“以前也沒見你什麽時候淋了點小雨就病了,可見還是心裏有什麽事,一點歪風邪氣就能把你刮倒。我知道你心裏不踏實,其實我心裏也不怎麽踏實,但有一點我們都得相信,那就是葉至曦這個人別的不說,對你卻絕對是真心實意的。女人這一輩子為了啥?還不就是遇到個能替自己擋風遮雨的男人嗎?固然這個男人的身份是特別了一些,但難得的是他肯放下他的那些特別,我雖然起先不太同意你們去那麽偏遠的地方,但如果真的可以一輩子再無顧忌的在一起,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了。所以你也別想太多,再等一個月,就能成事了。”

樊長安若有所思,許久才回了三個字:“我知道。”

李崎幫她把手上的镯子取下來放回到盒子裏,難得沉了沉語氣,說:“他昨晚給我打電話,生怕你又受了什麽不相幹的人和事的影響,堅持讓我過來陪陪你。你如果真的知道我的意思,那平日也多對他笑笑,別把所有不高興的事都寫在臉上,多體諒他一些,他操的心遠遠多過于我們。”

大概是昨天晚歸的結果一直讓葉至曦耿耿于懷,所以今天待葉至琏的婚禮一結束,他立馬就悄悄閃人回家。

剛剛下午四點,他猜着樊長安這個時候應該還在睡覺,所以連開門的動作都是極其溫柔的,生怕鬧出丁點兒的聲音吵到她。可他一開門,看到的卻是樊長安坐在餐廳的椅子上,雙手搭在餐桌上,一本正經的包着餃子。

他十分驚訝,杵在門口動也不動了。

樊長安瞟了他一眼,本來還想繼續擺姿态,卻又忍不住笑起來,試着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然後重新看向他:“以為自己走錯門了?”

葉至曦緩過神,搖着頭把門關上,掃了一遍桌上應有竟有的食材配料,問她:“你生病了,怎麽還出去買這些回來?”

她把手裏剛包好的餃子放在一旁,含笑說:“連早餐都是打針的小護士送上門的,我壓根沒踏出門檻過,這些也是我哥買回來的。”

他立馬去廚房洗了手出來,示意她:“你身體不舒服,想吃餃子我來包就是了,你去休息一會兒,等煮好了,我叫你。”

她立馬攔住他,示意他坐下,然後認真問他:“你不覺得累嗎?”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怔住看她。

她抿了抿嘴,重複剛才的話:“你不覺得自己很累嗎?”

他确定了她所說出口的內容,大為震驚,猜測是不是出了什麽狀況,正要否認。又看到她笑起來,半點不像是不高興了。

“葉至曦,每天都是你做飯給我吃,你不累的嗎?”她眼底裏有光,是真的在認認真真的注視着眼前的男人,她的口氣逐漸變得輕松起來,甚至還帶着些許的俏皮與撒嬌:“你不是說我只用學會包餃子就可以了嗎?今天的餃子是白擦大肉餡兒的,不過你知道的,我正在感冒中,萬一傳播了細菌到餃子裏邊,你受了傳染,也感冒發燒了,我可不負責任的啊。”

他欣然一笑,起身毫不猶豫的低頭吻住她的嘴唇,呢喃道:“我不怕。”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下一章是有驚吓的~~哈哈哈哈哈

☆、天堂口(9)

樊長安這幾日都沒往遠處走,每天上午去到離小區最近的菜市場買些新鮮菜,然後順便到對面的街心小公園逗一會兒滿地亂跑的小朋友們,有時早上吃的太飽了,中午索性吭個蘋果,若是餓了,便下幾個餃子應對。晚上想親自下廚的話那就連午覺也沒得睡,先得上網搜菜式的做法,然後揮舞着不太靈便的左右手,放一點鹽、試一下味道,如果不出意外,到也能趕在葉至曦回家的時候把第一道菜端上桌。

鑒于她還不夠成熟的廚藝,所以當明澈提出要到家裏來吃飯的要求,葉至曦很快表示:“我好久沒吃火鍋了,不如就吃火鍋吧。我猜你今天應該挺閑的,一會兒早點下班接長安去超市買食材。”

明澈不樂意:“我好不容易上你家吃頓飯,你就弄個鍋子把我打發了?”

葉至曦哄他:“等我去了西北,你連火鍋都沒得吃了。別矯情了,大不了我給你拌種醬料,我們家廚師的祖傳秘方,保證你喜歡。”

明澈故意嘀嘀咕咕說着不樂意的話,但接到樊長安之後又改了口,說:“哎呀,我最喜歡吃火鍋了,想吃什麽都能往裏頭煮。”

樊長安本來覺得請人到家裏吃火鍋挺過意不去的,但見明澈這麽喜歡,也就寬了心,表示:“那一會兒你想吃什麽就拿什麽,千萬別客氣。”

明澈十分配合的點頭,一進超市就推了個大籃子屁颠屁颠的跟在樊長安後邊,但凡樊長安夠不着的東西都十分積極的幫忙拿。

當然,這個積極性在某些地方也是不适用的,好比樊長安需要購買日常用品的時候,明澈就比葉至曦要聰明的多了,完全不需要樊長安浪費太多的口舌,直接就表示:“我再去看看有什麽新鮮的海鮮。你喜歡吃蝦還是扇貝?”

樊長安想了想,笑着說:“我比較喜歡吃鱿魚。”

明澈朝她做了個OK的手勢,然後乖巧的閃人。

樊長安見明澈走的遠了,才轉身走向個人護理品的區域。其實上次葉至曦幫她買了不少,可長度都不太夠,她晚上睡覺比較喜歡動,前幾日還不小心弄到了葉至曦的秋褲上。好在他的秋褲是深灰色,又在右腿後方,她睡在床上看他起床穿衣服才發現,吓得立馬讓他把褲子脫了。

他平日是正兒八經的人,一大早上聽到這樣的要求,幾乎笑懵了,轉身撲到床上連着被子抱住她,笑嘻嘻說:“原來你的口味這樣重啊。”

她哭笑不得,但又覺得丢人,于是拉着被子把自己頭蓋上,才說:“你褲子上沾了那個。”

他卻故意伸了頭到被子邊,靠着耳畔問她:“哪個啊?”

她被他弄得心裏又麻又癢,幹脆使了大力氣手腳并用的把他推下床,大聲說:“你自己脫了看!”

結果因為這事她被葉至曦笑話了整整一天,說她這麽大個人了,居然睡覺這麽不安穩,而且還研究起,那個位置,她究竟是怎麽弄上去的。

樊長安一想到這事,耳根子都有些發燙了,連忙晃了晃腦袋,正準備伸手拿自己看中的那款用品,卻聽到側身有人喚她:“樊小姐。”

她心裏莫名的咯了一下,緩緩轉身,眼前是位三十出頭,穿了一身黑色條紋套裝,剪了利落短發,臉上挂着招牌式笑容的女人。

那女人确認自己已經引起了樊長安的注意,很快又說:“您好。我姓雷,您可以叫我雷秘書。”

她從前見過不少女秘書,所以很快搜索了腦海裏可能有的關于這個女人的記憶,但的的确确是頭一次打照面。她并不覺得自己已經大衆到能讓所有秘書們都記得自己的模樣,尤其還是在這種公共場所,心裏估摸了幾種可能性,最後自然而然的擡了擡下颚,也揚了揚聲音:“有什麽事嗎?”

雷秘書一直保持着笑容,十分恭謙的陳述:“夫人想見見您。”

如果說樊長安之前還對雷秘書的身份有諸多猜測,那這一句話出口,她基本已經肯定雷秘書背後的主人是誰。

雷秘書見她沒立即給出反應,一時間也不好催她,只能委婉的說:“夫人知道您喜歡吃東星斑,特意吩咐在玉餐廳訂了晚餐。”

樊長安冷冷瞟了雷秘書一眼,直截了當的反問:“你帶了幾個保镖來?如果我不去,是準備在大庭廣衆之下把我綁走嗎?”

雷秘書臉上的笑容沒有半點的消散,誠摯的看着樊長安說:“夫人說了,多日未見過樊小姐,也不曉得其中還發生了這麽多有趣的事,今晚請您去,只是聊聊天。夫人還說了,您大可不必擔心,葉處是夫人心尖尖上疼惜的人,您又是葉處心尖尖上疼惜的人,斷然不會做出讓葉處傷心難過的事。”

樊長安雖然不曉得周豔玲是想搞什麽名堂,但顯然這樣的宴請和鴻門宴沒有兩樣,只問:“你不怕我給葉至曦打電話?”

雷秘書說:“夫人想與您先單獨聊一聊,葉處那邊會派人通知。當然,如果您希望與葉處一起去,夫人也是同意的。只不過夫人說了,有些貼己的話,只能女人之間講一講。”

樊長安迅速掃了一眼周圍,不見明澈的身影,此刻又不能去找他,于是拖延時間表示:“你不知道我和誰一起來的嗎?”

雷秘書把問題抛回給樊長安:“所以還煩請您與明處說一聲,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誤會。”

樊長安冷笑:“看來我今天非去不可了?”

雷秘書謙遜的低了下颚,溫和的回話說:“夫人說了,您如果另有要事,可以改日再約,只是有些事該面對的,拖着到不如早一日解決。樊小姐您是聰明人,想必也不希望葉處與家裏的關系弄得太僵硬,畢竟葉處自小是夫人照顧大的。再者,您是世家小姐裏頭的佼佼者,夫人從前提起您,也是贊不絕口的,所以還請您寬心。”

樊長安估摸這位雷秘書不把她帶去見周豔玲是不會輕易罷休的,況且既然周豔玲已經找上了她,那就代表她與葉至曦的關系已經被知曉了,既然已經是一個必須要面對的問題,那麽,晚一天到真的不如早一天。她從前聽說過不少棒打鴛鴦的事,家長們各種手段都能使的出,大多數都是被打散了,偶爾也有那麽一兩對幸運些的。她與葉至曦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十分不容易,他為她付出了那麽多,勇敢了那麽多次,也是時候該換一換位置,讓她獨自去見一見這位葉家的主母了。

明澈這時已經找了過去,他是見過雷秘書的,所以反應很是有些激烈,生怕樊長安被人吃了去似的,閃身擋在樊長安面前,故意輕松的和雷秘書打招呼:“雷秘書,這麽巧啊?你不用上班?”

雷秘書面帶微笑的向明澈問好:“明處您好。”

明澈不禁顫了一顫,悄悄回頭看了樊長安一眼。

樊長安沉了沉氣,又輕快的向明澈表達歉意說:“我今晚突然有個重要的約會,恐怕沒辦法煮火鍋給你吃了。”

交通一如往常的堵塞,加上路途不短,樊長安由雷秘書領着到玉餐廳的時候已經過了六點。

路上葉至曦給她打了電話,她沒接,只給他回了短信,說讓他不用擔心,還開玩笑似的表示,這麽大一個活人,總不能被扒了衣服烤。不過葉至曦可沒有開玩笑的興致,曉得打電話讓她立馬回去這條路是行不通的,沒再浪費時間打來,大約是計算着從周豔玲那邊下手。

人有時候往往在擔心着某件事情,日日想着萬一發生了,該怎麽辦,該怎麽解決,其實等到它真的發生的時候,心裏反而有一種解脫的快感,無論結果與否,至少不會再懸在半空中。

不曉得是因為葉家有意清場,還是最近例行節約之風太甚,樊長安從進餐廳到去到包廂,沒有遇上一個客人。

雷秘書先是輕輕扣了扣包廂門,得到裏邊人的許可,才緩緩打開門,首先對着坐在暗紅色條紋沙發上的周豔玲報告:“樊小姐來了。”

周豔玲因是獨自在房間裏,姿态比較随意,聽到報告樊長安來了,也半點沒有要正襟危坐的意思,只吩咐道:“請她進來。”

雷秘書得了指令,緩緩讓出路,向樊長安做出‘請’的手勢。

樊長安曉得接下來要說的每一個字,要走的每一步都将會是異常艱難的,但越是曉得艱難,她心裏反而越發的沉靜。吸了半口氣,端起固有的姿态,徐徐走進包廂,禮貌的向周豔玲問了聲:“夫人好。”

☆、天堂口(10)

周豔玲仔細打量了她片刻,很快伸手拍了拍沙發空餘的地方,溫和的說:“過來坐。”

樊長安雖然從見到周豔玲的瞬間起,心裏就湧出抵觸的情緒,但無論是出于禮貌還是顧忌葉至曦,她都只能盡量讓自己保持笑容,從容不迫的走過去,緩緩坐在周豔玲身邊。

周豔玲看着還十分喜歡她,毫不生疏的拉着她的左手,邊輕輕拍着,便注視着她,笑着說:“上次見面還是前年的事了,現在出落的越發水靈,到底還是遺傳了你媽的模樣,看着就讓人心疼。”

樊長安心裏微微發顫,周豔玲說這樣的話,讓她一時間接不上頭,幹脆一言不發的看着周豔玲。

好在屋外有人及時敲門,說是菜做好了。

周豔玲先說了讓人進來,繼而又随意指了指某個服務生手裏端着的碟子,笑着說:“我記得你七八歲的時候,我上你爺爺家拜大年,不曉得是誰送了條東星斑來。你爺爺說養一養,你說想吃,你爺爺疼你,立馬就讓廚房做了這魚,還分了兩種吃法,半條清蒸,半條是煎了球狀的。這裏的做法倒是和當年你爺爺家那廚師做出來的味道有幾分相似,你一會兒多吃些。”

樊長安心裏生疑,但很快認定這都是周豔玲的小手段,沒多說話,由她拉着自己入座。

周豔玲到不覺得尴尬,吃了兩口,點頭贊了句:“鮮香具佳。”又催着樊長安,“你也吃啊。我看着你瘦了許多,我知道你們年輕的小姑娘都追求苗條,但總體來講,女人還是要有一些肉才好看的。”

樊長安還是沒答話,吃了幾口菜,聽到周豔玲問她:“之前在合唱團工作,還順利嗎?”

她明白周豔玲此前必定已經了解清楚了她這一年來的情況,并不驚異她的提問,中規中矩的回答說:“挺好。”

周豔玲笑起來,說:“我一直就覺得女孩子應該通曉一些藝術,有助于提升氣質,可惜我沒有女兒,不然我非得讓她從小學彈鋼琴或是畫畫。你那時考上音樂學院,我們這些長輩那都是對你豎大拇指的。”

她心裏不喜歡周豔玲提起過去的事,但顯然周豔玲還沒有講到今晚的核心問題,她不能先失禮的撕破臉,只能繼續沉默,實在遇到必須回答的問題,大多也是三兩個字概括。然後再把周豔玲的話在腦子裏思來想去,竟也弄不清周豔玲究竟是會在接下來的時間裏丢出一張支票讓她走人,還是會使出各種雷霆手段迫害她身邊僅剩的親人朋友。她本來考慮了最差的結果就是一拍兩散,可周豔玲像現在這樣打太極一般的手法,确實讓她心裏有些浮躁。

直到上了撈汁香螺片,周豔玲才似乎無意的提了一句:“前陣子至曦說想去張掖。你也知道,他爸媽去得早,他算是我帶大的。我雖然有三個兒子,可最舍不得的就是他。他也是從海拉爾回來沒多久,我和他大伯都不願意他去那麽遠的地方。想來他肯定是願意聽你的話,你要得空了,幫我勸一勸他。其實留在北京挺好,實在想下去鍛煉,和他二哥一樣到周邊的縣裏鍛煉也是一樣的。”

樊長安心裏一驚。周豔玲這一段話講的十分流暢,仿佛早已知道她和葉至曦在一起,而且對他們在一起的這個事實沒有半點的不樂意,甚至還讓她去勸葉至曦留下?她到底還是年輕,又從未遇上這樣的情況,腦子裏一片空白,臉上的表情自然也僵硬起來。

周豔玲确實沉着冷靜的,讓她靜了片刻,繼而又放低了架子,說:“年輕人追求自己的愛情,都是無可厚非的。雖然在某些方面來講,你們确實不适合在一起,至曦是他大伯費心培養的,你們的關系,對他的将來沖擊肯定不小。但相信不用我多說,你也是知道的,至曦這個孩子優點特別多,尤其是執着,一旦認準了的事,就不會放棄。”說着,周豔玲瞟了一眼樊長安手上的镯子,“他能把這個家傳的手镯送給你,就表示他已經把你看作是他這一生要相伴到老的人。我和他大伯到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更加不會冒着失去他的危險拆散你們。我今天找你來,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放心,你和至曦的事,我們不會反對。”

周豔玲的話音剛落,門就被粗暴的推開了。

雷秘書一臉驚慌的站在門口:“夫人,葉處他。”

葉至曦已然大步流星的走進包廂,直奔樊長安的坐處,擋在她面前,然後直面周豔玲,臉上雖然不悅,聲音雖然不友好,但該有的禮節禮貌還是到位了,喚了周豔玲一聲:“伯母。”

周豔玲先是朝雷秘書揮了揮手,聽到關門聲,才微微擡眼看着此刻站立着的葉至曦,語氣夾雜了些許的責備:“什麽時候行事變得沖動了?這副模樣,是要生我的氣嗎?”轉而又關切的問:“晚飯吃了嗎?”

樊長安怕不明就裏的葉至曦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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