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攻沒怎麽出場,千萬別把另一個人認成攻…… (13)
法者認為這種生活方式是錯的,這種人與人的關系是不健康的,但他們不在乎。
現在,丹瑟利爾是最後一個亵渎術士。他已經足夠了解此時的世界,所以他很清楚,也許自己沒有繼續傳承知識的可能了。
所以他将集中精力,完成更近的目标——喚醒利維坦之書的魔像。
“主人,到了。”
車子停在郊野的廢墟旁,狼人用毫無情感的聲音說。
前不久丹瑟利爾來過這裏。驅魔師們誤以為“羅瑞”是丹瑟利爾的後代,帶他來這裏接觸法術筆記。這所破敗的大宅曾經屬于某個研究古魔法的家族,當年探查地堡時,這家人也曾參與其中。
丹瑟命令狼人守在外面阻擋試圖靠近的人類,自己孤身進入大宅遺跡。他要尋回的東西太多了,這裏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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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瑟抵達遺跡前幾小時,某個家庭餐廳的秘密地下辦公區裏,年輕的血族撲通一下跪倒,幹嘔了起來。
隔離室裏站着洛山達、卡爾,還有另外幾個種族并非人類的獵人,在阿什爾的法術中,他們體驗到了長得不可思議的記憶。
法術結束了,受術者們猛地清醒過來,都出現了程度不同的不适感。其中卡爾的反應最厲害,他眩暈地跌倒在地,捂着胸口幹嘔。血族吐不出什麽東西,他想閉嘴但又敵不過一陣陣惡心,小獠牙一直露在外面。
之前阿什爾說過,人類的精神力承受不了這個法術,現在洛山達完全明白這是為什麽了,洛山達是人間種惡魔,卡爾是血族,他們的壽命比人類長得多,但法術還是讓他有點恍惚。
“我們過……過……”洛山達開口詢問時竟然有點犯結巴,話就在腦子裏,卻沒法好好說出來。
眼前的阿什爾看着他笑了一下——洛山達看得出來,這種笑容絕對不是表示關懷,是嘲諷還差不多。也不奇怪,深淵種基本都看不起人間種,阿什爾對他們的态度已經算好得不可思議了。
“你想問什麽?‘我們過了多久’嗎?”
洛山達點點頭,卡爾還趴在地上,另外幾個血族和惡魔在他身邊蹲成一圈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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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比我想象的時間長,”阿什爾看看手表,“原本以為幾秒鐘就夠了,結果竟然用了三分鐘。一定是非客觀的情緒因素太多造成的,這些繁冗信息會占用你們不少精神力。”他向卡爾投去一個憐憫的眼神:“他一定連不該看的東西也看了,有點信息過載。”
卡爾确實依稀記得一點“不該看”的東西,不太清晰,但也足夠辨認出是什麽了,比如惡魔和導師在船上發生的一些事……他的意識随着法術走,能夠看到阿什爾想呈現的東西,細枝末節的事就不會看得很清楚,否則即使是壽命長的生物也承受不了這麽多信息。而卡爾缺乏運用精神力的經驗,就像在有多處岔路的森林總左顧右盼一樣,映入眼簾的東西自然比別人多一些。
現在他們都明白為什麽阿什爾會很像人間種、甚至像人類了。丹瑟利爾一次又一次地影響他,改變他,使他不知不覺間成了最奇怪的惡魔:有着類似人類的情感、類似鐮翼的力量……與此同時,丹瑟利爾自己卻一步步走向黑暗的更深處。
“現在……怎麽辦?”卡爾癱坐在地上,“你的導師……要回來殺我們了?”
“要殺你,他早動手了,”阿什爾嗤笑,“你這個年紀的血族,也就是牙能拿來做個霧化法術,別的部位什麽作用都沒有,他殺你有什麽意義?”
卡爾吓得一抖:“那他要幹什麽?殺洛山達他們?我是說,人間種惡魔?丹瑟利爾曾經被客人出賣,那家夥就是個人間種……”
“丹瑟利爾追求的不是這種事,”阿什爾說,“你們到底有多蠢才會想不明白?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繼續研究利維坦之書,為了喚醒魔像。為此,他不惜留下連接人間與深淵的門,故意讓我的同胞們有機會鑽過來。他會把無數惡魔引到人間,最終把灰燼之主也引到這。幾年裏,我一直在嘗試從這邊縮小他留下的門,但收效甚微,他應該知道快速關閉通路的方法,但沒有教過我。我得在人間保護他,所以也不能回深淵去專心處理這件事。”
卡爾終于能扶着牆站起來了:“你保護他的方式就是綁走他?之前我們都以為你和那些想捉他的惡魔是一夥的……”
“之前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麽立場,也不希望他和施法者過多接觸,所以才想帶他遠離你們、遠離惡魔較為集中出現的地方……現在,既然他掙脫了法術,你們也知道事情的始末了,那不如我們來合作一下,想想接下來怎麽做。”
洛山達問:“可是我不明白,你為什麽會在乎?你在乎深淵種們來這邊肆意破壞嗎?”
阿什爾搖頭:“我在意的是,這樣下去總有一天丹瑟利爾會走上自我毀滅的路。”
“我當然同意你的想法,願意想辦法阻止他,”洛山達說,“不過說真的,對丹瑟利爾這樣的人來說,阻止了他的野心,就和毀滅他也沒什麽區別。如果你對他有……呃,某種感情的話,你應該明白這一點吧?”
阿什爾微笑:“把他變成‘羅瑞·丹西’和殺了他同樣沒什麽區別,這種事反正我也做過一次了,再做幾次他也不會太吃驚。只要他活着,看着我,毀滅他也未嘗不可——只要是我親自動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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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這個故事真的是把主角當boss使了…………
(所以這就是為什麽一定要有善良勇敢的人類配角……)
30
第二天夜間,洛山達拿着個小羅盤,徘徊在曾有低等深淵惡魔出沒過的地方。驅魔師和獵人們分散行動,找到每一條通路開啓的位置。
雖然丹瑟利爾在深淵只留下了一扇門,但它通向人間後的位置卻并不固定,法術的結構有點類似花灑器,一條水管,多個通路,把穿行的生物比喻成水滴的話,他們可能會出現在一定範圍內的任何地方。現在驅魔師與獵人們要确認的就是每個“花灑小孔”的位置,盡可能攔截惡魔,或者想辦法關閉它。
卡爾吸着血袋,望着月亮,跟在洛山達身後。
“我想起一部科幻片,”卡爾說,“有一群科學家,遇到了致命的怪物……”
洛山達繼續擺弄着羅盤:“《異形》三部曲嗎?”
“是它的前傳,叫《普羅米修斯》……你看過嗎?有個外星文明星球,這星球的人被叫做工程師,現在他們都已經死了,人類和機器人們發現還有最後一個工程師被保存在某種艙室裏,就喚醒了他,他醒來後一陣茫然,人類叫機器人與他對話,他卻把機器人的腦袋撕掉了,還瘋狂攻擊人類……”
洛山達無奈地回頭看卡爾,卡爾在施法方面幫不上什麽忙,一整晚都是端着血袋在發表各種感慨,滿臉憂愁詩人的表情。
“你的意思是,丹瑟利爾就是那最後一個工程師嗎?”洛山達問。
卡爾點點頭:“還有,我們是不是相當于那個會被撕掉頭的機器人?我是說‘我們’,黑暗生物。”
“哦……那阿什爾相當于什麽東西?”
“電影裏,工程師們制作了一種生物武器,大概是生物武器吧?我也不懂……總之因為劇情的種種發展,這個東西通過人類的身體演化,出現了一個有很多觸手的類似大章魚的東西!也有點像阿什爾吧……”
“什麽地方像啊……”
“這個大章魚後來好像把最後一個工程師推倒了,網上分析說還強`暴了他……”
洛山達差點咬到自己的唇釘:“你不是說這是科幻片嗎!”
“是科幻片啊,”卡爾說,“呃,重點并不是章魚做了什麽,而是,我總覺得如果工程師永遠不醒來,就沒有後面的一系列災難了,搞不好連《異形》系列都沒有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羅瑞依舊是羅瑞就好了?”
卡爾聳聳肩:“誰知道呢。假如他還是羅瑞……接下來可能依舊有越來越多的深淵種湧過來,但我們總會找到辦法對付的,比這更恐怖的危機我們也面對過。它們可能會沖着羅瑞來,而羅瑞是我們的朋友,我們會保護他,不讓他被卷入戰鬥,不讓他被傷害。最後我們會想到辦法修複那道門的,然後羅瑞會平安地度過一生。”
洛山達知道卡爾的意思。在接觸相關組織前,卡爾一直是個野生的血族,思維總是很孩子氣,也很直接。之前阿什爾說過,将丹瑟變成羅瑞就和殺了他也差不多了;那麽對于卡爾他們而言,把羅瑞再變回到丹瑟,也等于是殺死這個新朋友。
可是,“羅瑞·丹西”這個人一開始就是被虛構出來的,如果沒有丹瑟,也就不可能有他,那個膽小但善良的青年從未真正存在過。
甚至現在他依然活在丹瑟利爾身上。羅瑞的知識就是丹瑟的知識,羅瑞在九年間的記憶也會變成丹瑟的記憶,甚至羅瑞喜歡的食物口味也會影響丹瑟的偏好。
卡爾說的話也許只是出于個人喜惡,畢竟丹瑟利爾一清醒就拔了他的牙,這陰影終身難忘,不過,他的想法倒是提醒了洛山達另一件事。
當初阿什爾也曾被變成“獵戶”,然後再恢複,虛假人格在他身上僅僅維持了一年多,卻影響他至今;那麽,丹瑟利爾被變成普通城市青年将近九年,就算阿什爾是學徒,施法穩定度不如他,他也不可能幾天內就把法術殘留的影響清除一空。
剛剛掙脫法術時,受術者真正的記憶、人格一瞬間湧進靈魂深處,他會帶着巨大的憤怒清醒過來。他必定會仇恨施術者,甚至仇恨身邊的一切,因為在他看來萬事萬物都是欺騙自己的幫兇。丹瑟利爾是這樣,當初阿什爾身上法術剛被解消時也是這樣的。
等時間久了,阿什爾就感覺到另一個人格與自己融合,變成自己的一部分。那麽也許丹瑟利爾也會這樣。
“啊,羅盤有反應了。”洛山達拉着仍有點神色恍惚的卡爾,跟着指針的顫動繞過旁邊的大樓,來到一處地下停車場入口。指針不再向深處顫動,只是指着入口的斜坡附近。
連接兩個世界的法術雖然被叫做“門”,但其實并沒有真正具象的門扉,也沒有任何可見的光芒或縫隙。本來卡爾以為會看到類似《遠古入侵》中那種風格的裂縫,實際上這裏什麽異常物體都沒有,只有深淵氣息在波動,但卡爾感覺不到。而洛山達不一樣,人間種雖然從未在深淵生活,但他們在本質上也是惡魔的一種,洛山達能夠感覺到深淵氣息越來越濃,他們确實就站在通路旁邊。
兩人在附近布置了需要的材料,方便施法者随時喚起驅逐法陣,完成後,他們又多守了一會,想順便看看會不會有其他事發生。淩晨時,有些拿着油漆噴罐的青少年路過,大概想在停車場入口牆壁上塗鴉,當看到身材高大強壯、發型猶如豪豬、滿臉嚴肅兇惡、皮衣遍布柳釘短刺……還在腰裏別着砍刀的洛山達,青少年們像倒播鏡頭一樣,慢慢退回了馬路另一邊并消失在遠處。
“你看,他們怕我們。”卡爾坐在稍靠後的地磚上偷笑。
洛山達心想,其實他們只是怕我而已,你看起來更像我身邊的受害人。“人類害怕怪物,聽起來真是非常理所當然的事。”
卡爾說:“可是怪物又害怕亵渎術士……”
洛山達蹲到他身邊去:“你怎麽還在想亵渎術士?你到底是有多害怕?”
“我在想,阿什爾雖然想對付丹瑟利爾,但如果他輸了呢?”年輕的血族縮着肩,“萬一丹瑟利爾成功了,喚起了那什麽書裏的魔像,幹掉了阿什爾,控制住了鐮翼……那該怎麽辦?”
“我倒不覺得他會幹掉阿什爾。”
“深淵種的力量在人間會嚴重劣化,阿什爾也許真的贏不了丹瑟利爾呢?”
“不是這個原因,”洛山達說,“你真的看不出來嗎?”
“看出來什麽?”卡爾想了想,”哦!你是指他們倆的關系?看到那些記憶後我也想過,也許丹瑟利爾并不像他自己認為的那麽堅定,也許他早就因為阿什爾而動搖了,只不過他肯定不會承認的……可這也只是猜測,他們倆的關系實在是太不健康了……好像有點說遠了,總之我很擔心,如果最後丹瑟利爾贏了呢?”
“他只是個人類,為什麽你會覺得他能取勝?”
卡爾聳聳肩:“誰知道呢。你看,人類總是能贏。沒有狼人的尖牙利爪,沒有我們的速度和異能,更沒有你們的魔法天賦,但是人類總是能贏。當然,我不是在抱怨,我很喜歡自己的人類朋友的……”
“那就對了,”洛山達說,“你看,我們這邊也有人類呀。比如卡蘿琳,如果讓她和丹瑟利爾一對一,你覺得她能不能把他揍骨折?”
卡爾一臉茅塞頓開的表情。亵渎術士的力量雖能保護其自身,卻無法用于傷害人類,幾百年前丹瑟利爾就是栽在同胞手裏的。
“聊得很開心嘛,我都不忍心打斷你們。”
突然一個聲音插進來,洛山達和卡爾差點吓得直接坐在地上。
聲音就響起在距他們背後不足兩碼的位置,轉過頭,羅瑞——應該說是丹瑟利爾,靠在地下鐵入口的矮牆邊,對他們輕輕揚起下巴。
洛山達飛快地念了個咒語,從手心伸出一柄暗色短匕,跳起來擺出戒備的姿勢。其實這也沒什麽用,似乎丹瑟在他們身後站了很久,早就有千百個殺他們的機會了。卡爾有上次被拔牙的陰影,這次更是手忙腳亂,他下意識地拿出來了對付黑暗生物用的銀色馬刀,又立刻意識到這對人類不起作用,窘迫地換上一把彈簧刀。
丹瑟利爾看着他們搖頭嘆氣,神态和“羅瑞”一模一樣。羅瑞談及一些不開心的、無奈的事情時常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現在他穿着棉布襯衫和卡其褲,稍微有點邋遢,毫無氣勢可言,看上去就是那個柔弱善良的羅瑞,而不是幾百年前黑暗生物們眼裏的暴君。
“卡爾,洛塞爾……不,洛山達,”他說,“別緊張,今天我暫時不需要血族的牙。我和你們一樣,是為那條通路而來的。”
他還是習慣把洛山達叫做洛塞爾,因為這就是洛山達起初對他用的假名字。
“你要找這處通路?為什麽?”洛山達向前一步,左手在身後對卡爾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通知其他人。卡爾也很為難,他和洛山達都沒有用法術和人聯系的本事,要是當着丹瑟利爾的面掏出手機來,也過于明顯了吧……現在丹瑟利爾有了羅瑞的人格和記憶,他肯定知道手機都有什麽用處了,羅瑞還把2048打到過很高的分數呢。
“這處通路被挖得很大了,”丹瑟利爾回答洛山達的問題,“你們知道我法術的運作方式了吧?它就像漁網,只不過網眼過濾的是力量大小,而不是體積。深淵那邊的生物可以想辦法擴大這些網眼,讓更強的東西能過來。今晚,有兩頭吼獅和一個骨翼戰士從附近這條通路過來了,看來接下來還會有更強大些的惡魔通過。”
“兩個吼獅一個骨翼?”洛山達繃緊神經,“你怎麽知道會這些東西要過來?”
“不是要過來,是已經來了。”
“在哪裏?”
“在一小時四十分以前,”丹瑟利爾輕描淡寫地說,“在你們鬼鬼祟祟地摸過來前它們就出現了,只可惜,我在等它們,它們還沒看看人間是什麽樣子就被燒得一點都不剩了。”
洛山達繼續問他諸如“你為什麽要守在這”之類的問題,希望卡爾能夠聯系上其他人。卡爾的手機揣在牛仔褲後口袋裏,他一只手伸過去,假裝扶着腰,想試着盲打發出去消息。只要能發給任意一個獵人或驅魔人就好,消息也不用很清晰,只要那些人能察覺異樣,就會通過手機定位來尋找位置的。
丹瑟利爾微笑着:“卡爾,你真是個有趣的血族。”說着,他像是做了一個輕輕招手的動作,洛山達聽到身後一聲巨響,還夾雜着卡爾悶悶的痛呼聲。
回過頭,卡爾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按在地面上,只有面部還能動,連指尖都無法挪動分毫。丹瑟利爾慢慢改變手勢,壓力似乎更大了,卡爾的喉嚨裏滾動着呻吟聲,似乎連大聲喊叫都做不到。
“別動歪念頭,親愛的朋友們,”丹瑟利爾稍稍放松一點壓力,又看向洛山達,“你是個人間種,同時也是施法者吧?現在按我說的做,我教給你一個小法術,你把它施展出來。”
洛山達被一道隐形的壁障擋住,沒法靠近卡爾身邊,他憤憤地回頭:“憑什麽我要按你說的做?”
丹瑟利爾動動手指:“你當然可以拒絕,我也可以繼續折磨這個小吸血鬼。”
“你想做什麽?”
“利用你的惡魔身份,施展個法術,欺騙門另一邊你的同胞們。我要引誘他們過來。”
“為什麽?我知道你想找的是鐮翼皇族,但……你把他手下的戰士都殺掉了,他不就知道你的計劃了嗎?”
丹瑟被這話逗笑了:“真不愧是人間種,思維方式和人類一樣。鐮翼不是這樣思考問題的,他想要我,而我越是讓他挫敗,他就越想親自過來。放心,現在我只是想讓你來施展個法術而已,之後的事情交給我就好,只要你聽話,我會放你們走。”
洛山達同意了。在丹瑟利爾的指示下,他站到特定的位置上并開始跟讀咒語。這根本不是教他法術,而是利用他的身體施法,洛山達本身并不理解咒語,是咒語在主動牽引搶奪他的力量。
黑暗中傳來滾雷般的聲音,通路即将顯現。洛山達念完最後一個字符時,隐約聽到丹瑟利爾說“躲開”,他還沒搞懂發生了什麽,一枚尖錐突然刺向他的胸膛。
它憑空出現在近處,沒有軌跡可循。洛山達反應很快,手裏的短匕與尖錐相接,剎那間一聲脆響,短匕的鋒刃在沖擊中碎裂,尖錐揮舞到距離洛山達的喉嚨還有一英寸的地方,突然停住了。
洛山達這才看清,它不是尖錐,而是怪物的利爪。
這次擠出來的生物沒有固定的形體,就像黑暗中的一團霧氣,當它發起攻擊時,霧氣中會伸出數條枯瘦鋒利的指頭,瞬間閃現到獵物的身前。原本從通路中出來的惡魔都應該有個顯現靠近的過程,而它就像鬼魅般潛行,出擊迅猛。
“它的深淵語名字直譯過來,叫做霧之矛。洛山達,你讓開。”
身後傳來丹瑟利爾的聲音,洛山達才意識到,剛才竟然是他救了自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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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小卡爾他們一出來畫風都變了……
31
丹瑟利爾暫時控制住了怪物,它正不甘示弱地掙脫。在深淵時,丹瑟曾對付過這種東西,那是在籠谷的宮殿鬥獸場裏……
當鐮翼皇族知道丹瑟是施法者、且有不輸給惡魔貴族的能力後,他派出一個又一個惡魔與丹瑟作戰,想看看這個人類究竟能有多大的本事。先是一些戰士,然後是惡魔術者,還有各種只有深淵才能見到的邪惡生物——比如深淵吼獅、僞翼龍、霧蛇等等,這些野獸或邪靈雖然是深淵居民,但并不屬于任何惡魔族裔,貴族将它們統統認定是低等惡魔,但實際上它們之中不乏力量相當恐怖的生物。
灰燼之主飼養了很多這樣的生物。當一個又一個惡魔倒在丹瑟利爾腳下時,他把一頭“霧之矛”放了出去。
那次決鬥是丹瑟利爾輸了。他将霧之矛困在法陣裏,只差一道法術就能徹底控制它,但他自己已經傷痕累累,幾乎不能動彈,更別提完成法術了,只要霧之矛沖破法陣,就能瞬間奪去他的性命。
最後,幾個惡魔術者一起控制住了那頭怪物,把丹瑟利爾從鬥獸場拖回了宮殿。灰燼之主希望這個奇妙的人類能臣服于自己,成為好用的武器,但又不希望他過于強大産生威脅。當時的丹瑟利爾幾乎能制服絕大多數惡魔,但又贏不了王族級別的黑羽翼,也贏不了那些極為強大的怪物。灰燼之主對這個結果很滿意。
霧之矛生活在深淵的荒野峽谷之中,兇猛嗜殺,無法溝通交流,咆哮起來就像是隆隆滾雷。灰燼之主飼養了好幾頭,用來作戰或者取樂。
他還告訴丹瑟利爾,以前籠谷的君王阿什爾也養過這種東西,後來他擊敗阿什爾,得到籠谷後,就繼續喂養着阿什爾的寵物。被放入鬥獸場與丹瑟作戰的,就是曾經阿什爾喂養的其中一只。
現在,丹瑟利爾再次站在怪物面前,雙手握拳,指間流下銀色細沙,細沙形成符文,與咒語交織成帶倒刺的鎖鏈,一層層将怪物纏繞住。
霧之矛的形體非常不固定,在被徹底困住之前,它的形體能夠從鎖鏈縫隙流溢而出,繼續伸出利爪前進和攻擊。所以丹瑟利爾必須小心對待。
洛山達扶起還沒緩過氣的卡爾,一束霧氣卻像粘膩的觸手般攫住了他的腳踝,将他拉倒在地上。卡爾朝觸手擲出銀色馬刀,不偏不倚地将觸手釘在地上。
“你們兩個給我滾得遠一點!”旁邊傳來丹瑟利爾的聲音,“你們也是黑暗生物,這鎖鏈也能困住你們!我現在還得額外操縱它躲開你們!”
于是兩個黑暗生物聽話地滾得遠了很多。看着人類專注于念咒的背影,卡爾小聲問:“他是……在保護我們?”
洛山達嘆氣:“先折磨我們,再保護我們,真是搞不懂他到底要幹什麽……也許他确實還記得我們。”
面對滿臉疑惑的卡爾,他補充:“記得作為‘朋友’的我們,CD店的我們。”
最終丹瑟利爾殺死了這頭霧之矛。這次他并沒有用法術燒光屍體,而是在旁邊的牆上畫出一張簡易法陣,并操縱剛才的鎖鏈向法陣中盤旋蔓延。随着另一段咒語,法陣中彌散出濃黑的煙霧,比霧之矛的身體更加黑暗。
現在丹瑟利爾只當洛山達和卡爾不存在,但他倆卻沒有離開,他們想知道接下來亵渎術士會做什麽。
穿透煙霧,法陣中心浮現出一張臉。它巨大得像一座小房子,沒有眼睛,沒有耳鼻,整張臉被長着無數尖牙的嘴巴占滿,就像八目鳗的口器。
從法陣中露出脖頸之後,它無法再向前移動,于是就從嘴巴中伸出一條覆滿倒刺的器官……也許那是舌頭。
它開始舔舐霧之矛的屍體,用倒刺刮下殘肢和黑霧,一次次将碎末卷進嘴裏。
卡爾又開始幹嘔起來,這是最近幾天內他第二次想吐了。現在他非常羨慕人類,首先人類不必懼怕亵渎術士的魔法,其次人類把胃裏的東西吐空後就會舒服很多,但他什麽也吐不出來,只能一直被惡心感纏繞。
吃光怪物屍體後,魔像的大嘴縮回法陣裏,黑霧也終于散去。
“你們兩個怎麽還在這?”丹瑟利爾轉身向卡爾和洛山達走來,手插在褲兜裏,微微歪着頭,猛地看去,就像從前走進CD店時的羅瑞。
不久前,羅瑞·丹西才是那個動不動就被吓得發抖的人,卡爾會安慰他,洛山達會主動保護他。而現在,這對血族和惡魔卻像食草動物似的,一個癱坐在地上,另一個半蹲半跪地防備着……丹瑟利爾站在距他倆幾步遠的地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們的恐懼和疑惑。
“剛才……那是什麽?”洛山達問。
“解決怪物,增強魔像。這麽簡單的現象你看不懂嗎?我知道,你們就是想看我在做什麽,對吧?”丹瑟說,“我要彌補之前浪費的時間,繼續完成這個魔像。”
“你之前為什麽不能做這些?”
丹瑟利爾自嘲地撇撇嘴:“不知道。現在想起來,剛回到人間時我的思想和視野都像被蒙上了一層幕布似的,那樣不對勁,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現在想起來,也許是我病了?誰知道呢。反而,阿什爾對我用‘虛假靈魂’和‘記憶鎖’倒像是幫助了我,畢竟,那些法術會影響我的這裏,”他用指尖點點自己的額角,“我也該感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我也沒那麽容易恢複如初。”
洛山達緩緩站起來:“你應該知道,如果你非要把鐮翼惡魔吸引到這裏來,會引發極大的災難。”
“我是人類,我都不在乎,你身為惡魔為什麽要在乎?”
“該死,我家在這裏!很難理解嗎?”
“不難理解,”丹瑟利爾垂下視線,仿佛在回望昔日,“所以你看……我的家可不在這裏,我不在乎。”
洛山達和卡爾對視,又一起用無言以對的眼神望着丹瑟。阿什爾曾經表示,深淵的生活極大地影響了丹瑟利爾,現在看來,這種影響根本不是什麽“心理陰影”或“道德标準改變",丹瑟利爾也許已經瘋了,也許他自認很理智,但在旁人眼裏他幾乎不可理喻。
丹瑟利爾拿出褲兜裏的手機看了看——對于從前的他來說,這簡直是不可能的行為。“耗了快一小時……我也該繼續去做別的事情了。你們怎麽還不走?想做我的施法材料?”
卡爾聽得一抖。洛山達反問他:“如果你想殺我們,我們這時候已經死了吧?”
“說得對,”丹瑟說,“我确實沒想殺你們。因為我認識你們……傀儡已經夠用了,暫時不缺你們這兩個。”
“什麽?”
丹瑟利爾沒有回答洛山達的疑問,他施展了常用的代步法術,空氣中浮現出一頭動物的形體,載着他消失在黑暗中。
他留下的話怎麽聽都有點奇怪,什麽是傀儡?什麽又是“夠用了”?
洛山達和卡爾趕在天亮前回到郊外餐廳的地下區域,遇到一夜沒睡、憔悴不堪的卡蘿琳,這時,他們才突然明白了丹瑟那句話的意思。
卡蘿琳說,從前一天黃昏開始,以西灣市為中心發生了數起黑暗生物襲擊傷人事件。晚上九點多時才有獵人趕到第一起襲擊的現場,他們起初以為是狼人失控殺人,這時,在相隔數十英裏外的另一城市發生了第二起襲擊。
截止淩晨四點左右,襲擊已經發生了十幾次,分散在位于不同地區的數個家庭或會展場館。這些事件的共同點是,每個案件中暴徒都搶走了一些收藏品——器皿、古書、手抄卷軸等等。
有的受害者懂得些相關知識,緘口不語,而那些單純古民俗愛好者則報了警,多半警察偵查不出什麽,因為暴徒其實多是血族、狼人和人間種惡魔。
這些黑暗生物平時老實得很,今天卻開始突然兇性大發。好在他們的目的似乎是物品,而不是屠殺,否則後續發展簡直不堪設想。
毫無疑問,這是丹瑟利爾幹的。現在他恢複如初,可以用定位法術尋找屬于自己的物品,他不必親自行動,可以控制黑暗生物去幫他搶奪回來。
卡蘿琳對着電腦屏幕,手扶額頭:“不管究竟是丹瑟利爾還是羅瑞,他真是超乎我想象……本來我想找懂技術的人定位他,結果他似乎把舊手機和手機卡都換掉了,這是一個幾百年前的巫師能幹出來的事嗎?”
洛山達感嘆:“阿什爾的法術不但沒有毀滅他,反而讓他進化了。”
“你在發什麽呆?”卡蘿琳指指枯坐在角落裏的卡爾,“你們倆是不是發現什麽?不然他怎麽變成那樣了?”
洛山達說:“他沒事,吓到了而已,常有的事。我們遇到丹瑟利爾了。”
女獵人擡眼盯着他:“你們沒被怎麽樣吧?”
“沒有。要是想找他,下次得組織些人類獵人,對着人類獵人他就沒什麽花招可用了。只是要找他肯定很難,這方面也許深淵種阿什爾也能幫上忙,他不是說願意幫我們嗎?”
“誰知道,他也不見了,我們誰也找不到,”卡蘿琳聳聳肩,“聽起來真是堕落,驅魔人和獵人指望着深淵種來幫忙對付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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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什爾沿着隧道行走,黑色的身影幾乎遁入陰影之中。偶爾有地鐵列車呼嘯而過,強光也無法映照出他的輪廓。
他走進一段停用的岔路,來到空置的舊線路上。他需要較大的空間來施法,又不想讓随法術而來的東西暴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他浮上半空,在頂壁上畫出法陣,伴随着咒語,空氣中隐約響起細小的金屬摩擦聲。法陣內冒出黑煙,起初很稀薄,漸漸變濃重後,粗大的鏈條憑空出現,慢慢牽拉出後面活物的形體。
那是魔像的右側後肢。它巨大如龍爪,結構似人足,通體覆蓋帶有倒刺的鱗片。阿什爾可以像丹瑟一樣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