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九

日輪山城的主城宅邸，哨塔之下，兩個身影相對而立。

夜已深了，哨塔上的衛兵只是握緊兵器密切地注視着這兩個人的舉動，卻不敢輕舉妄動。而那兩個人，也只是望着對方而已。

終于，矮小的身影說道：“你不是來取我的狗命的麽，我就在這，來吧。”

“我如何能知道你不是和他們串通好了給我布下天羅地網的？”阿麻呂緊鎖着眉頭，冷冷地道。

“呵，我一個被廢棄的棋子，在這山城連立足之地都沒有，又去和誰串通。山崎，你在害怕什麽？”源明雅只是目光清明地看着他。

“笑話！那麽你回山城又是為了什麽呢？”

“我是回來尋找殺害老城主和玄合大師的兇手，這并不是為了你的父親，而是為了大師。”

阿麻呂怒極反笑道：“好高尚的理由，你以為我會信麽！”源明雅看着他那張有點氣急敗壞的臉，心裏卻是難得的平靜。

“山崎，我的一言一行都能激起你這麽多的波瀾，難道是因為我對于你來說與別人不同麽？”他直直地望着他道，“你曾說中原的人軟弱，可在我看來軟弱的是你自己。你是随我上山的，你比誰都清楚我的處境，只是自己不願承認這一點罷了。就像你不願承認是你的父親對不住我，而我從來不曾害過他一樣。”

阿麻呂剎那的語塞，他什麽也說不出口是因為他不知該如何反駁源明雅的話，他不知如何反駁源明雅的話，是因為他知道那些都是事實。他望着眼前那個他曾經無比熟悉的少年，發現一切都像反了過來。當年他對那個孩子的所有都了如指掌，可那時還不谙世事的孩子從來不曾了解過他那藏在微笑面具背後的想法，然而現在他卻愣在原地，看着已經一頭白發的少年說出了他所有的心思，他卻無法從那淡色的平靜的眼眸中，窺測出一絲一毫情緒來。

“山城的客人，難得你們來山城敘舊，身為城主的我又怎能不好生招待呢？”

階梯上傳來一個聲音，源明雅不用看就知道是野村一郎站在那裏，穿着紅白狩衣的高大男人站在大殿的正前方，只一揮手，便從四面八方跳出了幾十個高級忍者。

“看樣子我們要先收拾掉這幫雜碎再想其他了。”

源明雅斜着眼睛道。

忍者的圍攻對源明雅和阿麻呂說都是輕而易舉便能解決的事，很快本宅的院落裏便躺滿了橫七豎八的屍首。阿麻呂倒是沒有趁機對源明雅發難，只是板着臉一言不發地擊退敵人，直到院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時候，源明雅一邊擦着臉頰上濺上的血跡，一邊道：

“野村，聽說你如今是藤原手下第一猛士，不知今日可願在此與我一絕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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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村一郎露出陰狠的笑意，高聲道：“那便到大殿前與在下堵上性命決一勝負吧。”

兩個人對視了一下，一同走上臺階，看到野村立在本宅的大殿中央，地板重新修葺過，很奇怪的有些坑坑窪窪的痕跡，野村倒也挺悠閑地站立不動，只道：“請多指教。”

源明雅方要走上前去，卻被阿麻呂攔了下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地面上的裂痕，上前一步道：“我和你打。”這一舉動讓源明雅不由愣住了，可野村卻一臉随意地擺了擺手，道：“你又是哪裏來的，罷了，想死我便成全你。”阿麻呂沒理會他輕蔑的口氣，走到臺子中央，一甩孤心筆，漠然道：“出招吧。”

話音未落，臺子中間猛地鑽出尖利的地刺，在地板上輪番地翻滾着。源明雅沒見過這樣的陣勢，頓時捏了一把汗。可阿麻呂好像很熟悉地刺出現的方位與順序，輕縱扶搖，在地刺中幾番穿梭，而筆鋒一甩，便将野村擊翻在地。野村仿佛沒有料到地刺陣居然被他識破，還不及防禦就已覺全身酥麻，倒在地上動彈不得。他連忙揮手關掉了機關，卻冷不防看到一張巨大的笑臉出現在他視線的正前方。

“真沒想到，這個機關還能派上用場……”

“你，你是誰……？”野村看着一身黑衣的笑容燦爛的男子，覺得全身都蔓延着涼意。

“我麽，你是怎麽拿到這個機關的圖紙的？或許你先告訴我這個，我便能告訴你我是誰……”阿麻呂揪起了野村的衣領，仍彎着嘴角，用開玩笑的口吻說着。

“機關……機關是服部大人從山崎藏人那個老家夥的卧房拿到的……那會房子都燒着了，要不是那老家夥怕死，說了出來，說不定還能多活一回……”野村吞吞吐吐地說着，卻見阿麻呂瞳中的光越來越冷，他像是明白了什麽一樣呻吟道，“難道……你……你是……”

阿麻呂只是道：“服部胧藏在哪裏。”

他不是詢問，而根本就是直直地盯着野村的瞳仁，一字一句地說着，野村全身都顫抖起來。

“他……他每晚都會在後山的山崖……接……接收主上的信件……”

阿麻呂沒有讓他再說話。他默默地站起身來，一言不發地向後山走去。源明雅一直看着這一切，什麽也沒有說，只是随着他去了後山，在山崖之中找到那個一身黑色忍者服的陰鹜男人。

故事總是如此的老套和相似，山崎知道真相的方式是如此的突然，而手刃仇人又來的如此之快。他在服部的身上找到了薄如蟬翼的手裏劍，一邊想着服部臨死前的話陷入沉思。

“你固然殺得了我，卻永遠動不了藤原。”

一身是血的男人這樣說着，他本來想多問些什麽，一旁一直不言不語的少年卻一招點了對方的死穴。話就梗在了那裏，沒有了下文。

“為何要殺了他？”阿麻呂松開手，轉而抓起了少年的領口。

“忍者是不會背主的，他不僅不會洩露機密，還會誘使你自投羅網，況且他說的沒錯。”源明雅并不回避他質問的眼神，只道，“經此一事，藤原勢必藏得更深。如果你要殺藤原，就必須賭上一生也未必能扳倒他。可如果事情就此了結，你還可以回萬花谷，做你美名遠播的藥王次徒。”

“可我，可我不能放着殺父之仇不報……”阿麻呂眼神軟了下來，仍是無法釋懷。源明雅看着他，肅然道：“我原本也以為自己會與藤原争鬥一生，然而現在想來卻是多麽可笑，為何要為那樣的一個畜生毀掉自己的一生呢？我聽說你上日輪山城之事已有人傳入中原，都被你師父壓了下去。如今你還在這山城裏耗着，要如何跟他交代？”

阿麻呂放下手，垂下了頭。過了好久才輕聲道：

“是。對不起，小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