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戴維正疑惑,想問問那個沃恩圖具體指的是哪個沃恩圖,一直端坐于王座之上的少年卻突然站了起來,擡手阻止了他。
戴維愣住了。但很快,他也聽到了。是人群的腳步聲,從極遠處傳來。此時完全靜下來也極難辨認,更何況剛才他們是在對話中。勒森布拉親王的實力再次讓他折服。
腳步聲逐漸靠近,三三兩兩地停在了宮殿門口,其中一個輕緩優雅的則在繼續向這裏走來。
“切!”少年不滿地哼了一聲,看向戴維,“你先退下吧。”
戴維一愣:是誰?竟能讓強大如此的勒森布拉親王懼怕?
戴維正想着,反應慢了一拍,已經被不耐煩的少年揮手間扔到了宮殿山外圍的叢林中。
是的,少年對來者只是感到不耐煩。
“殿下,偶爾也試着接納一下陛下吧。”卡爾說。
“你要叫他陛下的話,就不要叫我殿下了!”在只有兩人的時候,少年的語氣變得孩子氣起來。
卡爾輕笑,躬身告退:“我去準備今晚的宴會了。請您不要忘記時間。”
“埃爾維斯?埃爾?小埃爾?”腳步聲的主人終于走到房間門外,已經迫不及待地出聲呼喚,叫得一聲比一聲親昵。
“不要叫我埃爾。”埃爾維斯對直接推門而入的亞爾林冷聲說道。
“別這麽冷淡嘛,我的小殿下。”亞爾林腆着臉湊近,笑眯眯地執起埃爾維斯的手親吻,“今晚可是有客人要來。來,笑一下!”
埃爾維斯笑了,但笑容只讓人感覺渾身發冷:“我知道,我還特意為他準備了禮物,過幾天就會送上。”
“他?”亞爾林歪頭想了一下,曾看過的那份名單上的名字及對應的身份在腦海中一一滑過,很快便找到了埃爾維斯所指的那一個,臉上流露出不屑的神情,語帶不滿地說道,“又是沃恩圖麽?為什麽總是和沃恩圖糾纏不清呢?”
“這和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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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會無關呢?你想從沃恩圖那裏得到什麽?我都會給你的!”
“我想得到的你那裏沒有。”埃爾維斯抽回自己的手,走到窗邊,“而且,我想得到的我會自己去拿。”說罷,身形便消失在夜空中。
亞爾林的手還維持着剛才的動作,徒勞地伸向埃爾維斯消失的方向。他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握緊,剔透的綠色眼睛因妒火燃燒而變得渾濁深沉:“沃恩圖!肖斐揚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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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殿山本身如石柱般聳立在大地裂縫中,各個宮殿從山體懸挑而出,每一處都有極佳的景致。但最初連系各處宮殿的,只有狹窄難走的石階小路,嬌貴的貴族大人們自然不願意受這個苦,辛苦之後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樂趣并不是他們所喜愛的,所以最後在每處宮殿外都設置了空間法陣。
埃爾維斯卻沒有使用空間法陣,也沒有使用自己的能力。他拾階而上,從遮天蔽日的叢林底端一路穿行向上,如他生時所處的那個時代的尋常人類一般,用雙腳征服陡峭的高山。
在視野突然開闊的地方,恰到好處地設有一處觀景平臺,這裏距離頂端亞爾林居住辦公的翡翠殿還有百十來步的臺階,埃爾維斯卻停了下來。他從平臺處向外眺望,越過林海的頂端,遠處是整齊的一線崖壁。在餘晖之下,一隊人馬正順着崖壁上窄窄的小路緩慢地向下走着。
吸血鬼的眼睛準确無誤地捕捉到了自己想看到的那個沃恩圖。
“就是他麽?”埃爾維斯喃喃低語,突然轉過身,對着空無一人的地方說道,“你是來看他的麽?”
沒有人回答。
埃爾維斯冷笑:“真是個膽小鬼啊,普拉提斯!一如既往!敢做不敢當!那些後輩居然拿你與我相提并論,真是對我的侮辱!”
“別這麽說,小埃爾。不是你說的,再也不想見到我了麽?”空氣中突然響起低沉磁性的男聲,卻沒有任何人出現。
聽到普拉提斯的回答,埃爾維斯冷哼一聲:“不要叫我埃爾!你沒那個資格!”
普拉提斯沒有回應。
埃爾維斯轉了一個方向。雖然看不到隐身狀态的普拉提斯,但他可以感覺得到。那家夥移動到了平臺邊緣,離自己更近的地方。這感覺讓他厭惡,所以他毫不猶豫地退了一大步。
“埃爾……”普拉提斯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兒受傷。
“不要叫我埃爾!”
“……你要這樣待我到何時呢?為我沒有做過的事責怪我、怨恨我、懲罰我?”
“沒有做過?!”埃爾維斯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我親眼所見!你手裏拿着匕首!身上是他的血!你殺了他!可你答應過我保護好他的!你卻殺了他!現在!你和我說什麽你沒有做過!”
“我的确沒有做過!我手裏的匕首從不曾對着他,身上也從不曾沾上他的血!我做到了我答應你的,将他保護的好好的,一直到現在!”
“一直到現在?你開什麽玩笑!”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普拉提斯沉默了。
“他那時得了重病。”普拉提斯的身形開始顯現,他誠摯地看着埃爾維斯,說出了原打算永遠塵封的秘密,“活不長了。有兩只吸血鬼被血的味道吸引,闖進他的房間。我與他們搏鬥,中途他們突然消失在窗外。然後,就是你打開房門,所看到的那一幕。
“那兩只吸血鬼又再次出現,你或許察覺到了威脅,就頭也不回地跑了。我知道你必然産生了誤會,于是想去追你。但那兩只吸血鬼攔住了我,他們說你剛剛殺了老親王成為勒森布拉的新親王,我一個人類跑去是去送死。所以,他們給了我一個機會。
“我想,這樣也好,這樣我就有充足的時間和你解釋清楚。可我又想,如果只有我一人得到永恒,而讓他就那樣病死,你知道了恐怕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所以,我代他做了決定,我們兩個同時接受了初擁。所以,他現在也依舊好好地存在着,做為吸血鬼。”
如遭雷擊般,埃爾維斯陷入混亂之中。他直視着普拉提斯的雙眼,試圖從中讀出謊言的痕跡,卻一無所獲。他竭盡所能地回想着那一晚,記憶卻如同散沙般零散而模糊。他只記得自己打開門,看到一身血的普拉提斯,以及卧于床上糟糕到不行的索爾納,極度的震驚讓他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索爾納的至親好友,自己最為信任的人,刺殺了自己宣誓效忠的如兄長般親近的主人——于是那時,幾乎是本能地,他選擇了逃避。
逃避!不去相信!一如現在!
如果事實真是如此,這麽多個世紀以來我都錯過了什麽?又是為了什麽?
得知事情原委的埃爾維斯,首先感覺到的卻并不是驚喜,而是疑惑:“……如果,這都是真的,為什麽你不帶着他來找我?”
普拉提斯卻再次陷入沉默。
“為什麽,他不來找我?”埃爾維斯喃喃着,再次看向遠處的崖壁,那一線隊伍中小小的身影,似乎在提示着他什麽,“你在騙我?”
普拉提斯繼續沉默着,只是垂首看着眼前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他有自己的私心,這對主仆之間彼此依賴、照顧、牽挂如親人般的情感讓他忌憚,他不想讓兩人過早重逢。為此,特意讓那兩只吸血鬼對索爾納進行了催眠,消除了他關于埃爾維斯的記憶。但這樣的事,怎麽能讓埃爾維斯知道?
普拉提斯的沉默卻讓埃爾維斯更加篤定了自己的想法:“你在騙我!因為我終于找對了報複的實施對象!你怕了,所以才編了這樣的故事和我說!”
埃爾維斯笑了起來:“的确,沃恩圖對你來說不算什麽呢。你最親近最喜愛最信任的人是誰?這一次,我恐怕找對了呢。”語畢,擡頭看了普拉提斯一眼,“我心中的痛苦,你總算也能體會一二了呢,是吧?”
普拉提斯沒有回答。埃爾維斯終于心滿意足,笑着繞過他,繼續向翡翠殿走去。
普拉提斯立在原地,眺望着遠處的崖壁,良久,苦澀地勾起嘴角:“讓我體會到你的痛苦麽,我的小埃爾?你早已經做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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