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哥哥已經失蹤三個月了, 連帶着他養的那只貓。

鹿島白發現鹿島清不見的時候是在一個普通的星期一。

和哥哥過完周末後，鹿島白就回學校上學了。

本來結束了社團訓練後，鹿島白像往常一樣會在下午六點半的時候準時到家。

一般這個時候鹿島清都是剛剛做好飯菜, 兄弟兩個人吃完飯後，再由鹿島白負責洗碗，兄弟兩個人分工明确, 相處和諧。

但是鹿島白在星期一回到家後，并沒有看到哥哥的身影。

往常鹿島清哪怕是有什麽事情需要外出處理，也會在玄關的小黑板上寫上原因，讓鹿島白不要擔心。

可是今天并沒有。

什麽消息都沒有留下。

鹿島白翻遍了整個家後, 确定鹿島清沒有留下任何消息, 眼底逐漸深沉。

周身的氣質也從飽含着精神氣的活力少年，變得沉寂內斂。

一種矛盾的、和年紀完全不相符的穩重出現在鹿島白身上。

哥哥失蹤了。

鹿島白可以确認，鹿島清是失蹤了。

不是外出辦事, 也不是因為什麽原因暫時離開。

就是徹徹底底的失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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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島白對鹿島清的行蹤了如指掌，或者說他很難不注意鹿島清。

甚至鹿島白對鹿島清的在意程度實在是有些過分。

無論是隐藏在家裏暗各處的針孔攝像機, 還是街邊若有若無一直觀察着鹿島清的鄰居，這些都是鹿島白的手腳。

他并不是一個真正的16歲少年。

事實上，鹿島白實在是控制不了對自己雙胞胎哥哥的關注。

鹿島白是鹿島清的雙胞胎弟弟。

他們是同卵雙胞胎，來自同一個單和子。

還在實驗基地的時候, 鹿島白或者說S4124-02就被檢測出來, 他的智商高于S4124-01, 是實驗的第一觀察目标。

所以鹿島清被清洗記憶後對六歲之前在實驗基地裏的記憶十分模糊，而清洗記憶這種辦法對鹿島白沒有用。

從出生開始一直到現在，他和哥哥的所有經歷, 鹿島白都記得十分清楚。

鹿島白是當之無愧的天才。

是一個在六歲的年紀，就可以成功操作時空穿梭機的天才。

反世界裏日本戰敗後, 整個實驗基地就陷入了一種沒有管理者的狀态，畢竟他們的上司都成了戰犯絞死在了法庭上。

各個實驗小組紛紛抱着他們的研究課題尋求出路。

負責研究異能者A5158（中原中也）的實驗小組在橫濱找到了下家，整個小組連帶着實驗室都搬去了橫濱。

但不是每個實驗小組都有那麽幸運。

S4124實驗組的研究課題就沒有人感興趣。

得不到新的研究資金，也找不到一個下家謀求出路，S4124實驗組的研究人員當即就決定【摧毀】所有可能被當做證據對他們不利的研究結果，只帶着一些核心的資料資料離開。

年僅六歲的鹿島清和鹿島白就屬于需要被銷毀的研究結果。

沒有研究員把他們當做真正的人類，都只看做是必要的實驗工具。

鹿島白眼神晦澀難耐，他坐在沙發上微微低頭。

鹿島白還記得當時那座動蕩不堪的小島。

在最後的日子裏，所有的研究員都在尋找出路，害怕一個不留神沒有抱到大腿就等待他們的會是戰後清算。

鹿島清和鹿島白就是在那個時候趁着研究員對他們的管理疏忽，才抓住的機會。

鹿島白是一個智商極高的天才，負責出謀劃策。

鹿島清展現出來的戰鬥天賦也足夠應對不攜帶針對性武器的基地安保人員。

鹿島白閉了閉眼，意識陷入了當年的回憶中。

他們都說雙子是厄運的代表。

但是鹿島清對鹿島白真的很好，他們兩個是對彼此而言不可缺少的存在。

在實驗基地的時候，鹿島清體質比鹿島白要好，經常護着他主動選擇去做實驗

很多實驗測試，只需要針對一個研究對象來進行就可以了，而幾乎所有的這類實驗，都是鹿島清去做的。

鹿島白被他護在身後，從來沒有去做過單獨實驗。

鹿島清替他扛下了很多，鹿島白一直都很喜歡他的哥哥。

實驗基地不能再待下去了。

哪怕是被當做實驗品對待的鹿島清和鹿島白都已經從研究員們反常的态度下認識到了這點。

他們不想被摧毀掉，只能盡力逃出去。

嚴防死守的小島，島上所有人都是敵對狀态，兩個六歲的小孩，且孤立無援。

他們想要逃走，面對的這些嚴苛條件，每一條都十分棘手。

所以他們沒能逃出去。

或者說沒能在小島被遺棄、沉沒之前逃出去。

研究員們在離開的時候達成共識——炸島。

彼時鹿島清和鹿島白正在進行最後的逃生計劃。

他們想要活下去，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有人給他們說過外面的世界很大，也比這個冷冰冰的小島精彩很多。

他們好不容易想辦法躲過了摧毀程序，怎麽也不甘心就此跟着小島沉沒。

鹿島白想到了一個辦法——逃到了時空穿梭機裏去。

時空穿梭機是整個小島上最重要的一個東西，肯定會被帶出這座小島，他們兩個小孩的身形很小，只要能成功溜進時空穿梭機裏，就肯定可以跟着這些研究員一起離開。

只是時空穿梭機作為最重要的實驗儀器，哪怕到了現在這種混亂時刻，它的看守也十分嚴格。

但是鹿島清和鹿島白已經沒有辦法了。

意外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他們兩個被發現了。

絕對不能被抓住。

情急之下，鹿島白和鹿島清一頭鑽進時空穿梭機裏——此時的鹿島白想到了一個瘋狂的逃生方法。

他們準備啓動這臺機器，穿梭時空逃離這裏。

無論是去到所謂的正世界，還是去到反世界的其他時間線上，都比死在這個小島上要好。

還好，他們兩個人本身就是作為時空穿梭機的駕駛員來培養的，鹿島白清楚地記得這個機器該怎麽操作。

研究人員已經摸索清楚了時空穿梭機的運作形式，只是現階段人類的體質無論是否擁有異能，都不滿足操縱機器的身體條件。

只有鹿島清和鹿島白，被實驗室人工培養出來的兩個實驗體可以無視黑暗物質對身體的損害進行時空穿梭。

在最後孤注一擲的瘋狂下，他們居然真的操控成功——時間穿梭機啓動了。

但是機器啓動，并不代表真的徹底安全。

他們還需要穿過那個傳說中十分危險的黑暗物質。

鹿島清護主鹿島白，兩個人卷縮着抱成一團，閉眼等待着最後的審判。

沒有人知道他們兩個到底能不能抵抗住那個傳說中的黑暗物質。

直到黑暗物質真的襲來。

他們正在朝着正世界前進，沒有退路，不能返回。

鹿島白很難說當時的自己是什麽心情。

他為了逃離實驗基地，已經絞盡腦汁，能用的方法也全部實施過了。

聽天由命吧。

鹿島白和鹿島清卷縮在時空穿梭機裏閉眼的時候，之前所有的慌張的求生欲都理他遠去。

如果可以和哥哥一起死在這裏，也還不錯。

但是命運似乎很喜歡給他們開玩笑。

鹿島白沒有想到的情況出現了。

鹿島清因為身體素質比他強，可以毫無阻隔的穿過黑暗物質進入正世界，但是鹿島白不行。

鹿島白作為弟弟本身就要弱小一點，按理來說他現在的身體素質是穿越不了黑暗物質的。

換句話說，鹿島白會死。

在穿越世界間隙的時候黑暗物質将他完全浸潤後，他就會死掉。

在鹿島白的設想裏，他和哥哥始終是一體的，要麽死在一起，要麽一起逃出去。

他從來沒有想過，雙子會被分開。

鹿島白絕對不接受。

但是他也做不出殺掉哥哥，然後死在一起的動作。

——沒錯，鹿島清已經昏睡過去，而大腦比哥哥更加強悍的鹿島白始終還保持着清醒。

鹿島白咬了咬下嘴唇，瞞着哥哥做出了另一個決定。

正世界的危險程度對孤立無援的兩個小孩來說，同樣危險，鹿島白不可能就此死掉，讓哥哥一個人去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鹿島白一定要活下來——無論付出什麽代價。

所以他自願舍棄了六年的生命。

在世界間隙的黑暗物質中，這裏是一種超脫于現實世界的高緯度世界，在這裏一切都可以被量化。

人類的生命，說白了就是一種時間向量。

是一種可以切割出來保護鹿島白離開這裏的東西。

鹿島白準确無誤地拿出了自己六年的時間，重新變成了一個幾個月大的嬰兒，安靜地躺到鹿島清懷裏。

就算是變成嬰兒，鹿島白的靈魂也沒有跟着變小，他依然擁有着這些記憶。

鹿島白有信心，只要他可以和哥哥在一起，沒有什麽東西是不能抛棄的。

兩個人終于成功的穿梭了時間。

然而，他們的降落地點是——黑衣組織的實驗室。

更準确的說，在正世界的黑衣組織眼裏，一個小孩和一個嬰兒是憑空出現在了放置在他們實驗室裏的時空穿梭機裏。

正世界和反世界的時空穿梭機是同時出現的。

反世界的儀器掌握在實驗基地手裏，正世界的時空穿梭機被黑衣組織找到并且展開研究。

哪怕正世界沒有異能者，黑衣組織的科研人員都是“普通人”，但是在柯學的加持下，正世界的科技水平意外地好。

正世界的科技水平比反世界還要高一點。

所以那個時候的黑衣組織對時空穿梭機的研究甚至比反世界更近一步。

曾經的經歷一幕幕在鹿島白腦中出現，他眼裏的戾氣也止不住的外洩出來。

鹿島清和鹿島白在好不容易逃離了實驗基地後，兩個人都沒有想到，等待他們的居然是另一個實驗室。

甚至這個時候的鹿島清還因為穿梭正反世界，有了不小的後遺症。

鹿島清忘掉了反世界裏的絕大部分記憶。

所有人都把鹿島白錯認是小了鹿島清六歲的弟弟，而忘掉了原本的鹿島白，其實是鹿島清的雙生弟弟。

最終兩個人被黑衣組織收留。

鹿島白作為唯一一個知道全部來龍去脈的人，下定決心要保護哥哥。

所以兩兄弟在明面上被上一任君度收留後，也還是鹿島白拼盡全力成為了新一任的君度。

甚至……

鹿島白閉了閉眼。

上一任君度是被他親手殺死的。

但是現在哥哥失蹤了。

鹿島白陷入一種暴躁情緒中。

早知道就不讓哥哥去接觸那個系統了。

早知道就藏好自己的“怪病”，不要讓哥哥發現。

鹿島白一直都知道，鹿島清這段時間在做什麽，但是他沒有阻擋。

鹿島白原本以為一切都沒有關系的，無論是那個複制體身上的系統還是哥哥身上的系統，都不會傷害哥哥。

——因為那個系統，本身就是鹿島白抛棄在世界間隙裏六年的時間。

換句話說，是另一個一直被困在世界間隙裏多年的六歲鹿島白。

鹿島白原本以為自己是最了解自己的。

但是現在他不敢确定。

事情似乎已經脫離了最開始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