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休沐日不見,真相當齒冷

姜婳很快就收到了程照使人送來的抄書,一共六份,一份是她自己抄的,另外五份是他抄的,字跡看起來一模一樣,連她本尊也分辨不出來。

她滿意地點點頭,當即就拿去給阿母看,李氏看了一遍,沒挑出什麽錯,倒是有些稀奇:“這次抄的倒挺快,寫的字也認真,以前你抄到後面,那筆劃就飄了,看來你這次是真心知道錯了?”

姜婳自然乖乖認錯:“當然了阿母,我不該寫那東西,以後絕對不寫了!”

李氏卻認真道:“錯的不是你寫話本,你寫什麽是你高興,但你不該給他人冠以莫須有的謠言,你這麽寫,豈不是和楊家二郎淪為一類人?你更不該将多餘的心思放在他身上,他人品卑劣,我們便要與他斷了來往。”

姜婳慚愧地低頭,李氏軟了聲音:“如今他既已和陳家姑娘定親,他們就算在泥淖裏滾成一團,你也不許再寫,免得髒了自己的鞋。”

姜婳在心裏把這話翻來覆去琢磨了好幾遍,越想越不對味,阿母這是在罵人吧?不僅罵了楊鶴知,連陳怡也一起罵了,語氣還溫柔可親,頗有些笑裏藏刀的意味。

“阿母,”她小心翼翼擡眼觑阿母的臉色,看她滿目溫和,差點不敢說下去,“……我想寫個大結局。”

李氏無言以對,沉默着看了自家女兒好一會兒,對上她溫軟的眼睛,難得詞窮:“只許寫這一次。以後不能再寫楊家二郎了,你聽聽外邊怎麽傳的,都說是你被抛棄了才來洩憤的,你聽這名聲好聽?”

姜婳生過一次氣以後就對這傳言不太在意了,她非常看得開:“反正又沒有人知道是我寫的。”

那态度,李氏又想罰她抄書了,忍了忍,擺擺手叫她快走,免得在這杵着讓人生氣。晚間姜嵘回來,李氏順勢跟他告了狀:“你看看你女兒,都是被你給慣的,天天看話本不夠,還要去寫,現在還說誰都不知道那是她寫的。你說說以後該給她找個什麽人家!”

姜嵘心道:你要是知道她連罰抄書都是叫別人幫她抄的,怕不是得更生氣?不過,找什麽人家?還早着呢,阿寧虛歲才十六,合該在家裏再待幾年。

他溫聲安慰了幾句,絕口不提姜婳,只道:“下次休沐我們去城外看桃花,午間去福滿樓用午膳,你上次不是說想去瞧瞧金玉閣的首飾嗎?我們這回就去,多逛些時候,晚上再回府。”

等到了休沐日,姜嵘早早就帶着李氏出門去了,姜婳這回沒有禁足在家的禁令,便收拾收拾拉着好不容易能休息的姜妙出門玩,姜妙照例去了狀元街,姜婳便去了書肆。

其實姜婳以前并不愛出門,都是姜妙看她太懶了,生怕她懶出病來,就時常拉着她出門走走。不過那也是十來日才出一回門,遇上天氣不好的,姜婳能在家裏窩上一個月。

對于年後姜婳時不時就出門的舉動,姜妙已經察覺到了不對勁:“阿寧,你以前都不愛出門的。”

姜婳作勢回想:“有嗎?可是今日天氣很好,我就想着出門走走呀,我都在屋裏悶了十來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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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不改色地将姜妙糊弄過去,姜婳就到了書肆,一進門就詢問掌櫃有沒有覓山居士的話本,掌櫃便樂呵呵地拿出來:“姑娘您這回來的真挺巧,就剛剛那随從送來的,還是兩份,這一份您拿走,這一份我叫人刻印了去。”

“兩份?”姜婳驚訝,“為什麽要拿兩份來?”

掌櫃便笑:“許是知曉了有您這一位忠實書客,那覓山居士特地為您準備的呢。”

姜婳不臉大,但也覺得挺巧,當即拿過書便在一旁桌邊看了起來,是之前她看的《妖生》的第二卷,妖族少年出了族開始游歷,在途中遇見了一位美貌的人族姑娘,姑娘性情天真善良,不知道他是妖,只當他是人類,不由得芳心暗許……

這劇情是不是轉折太多了?姜婳陷入沉思,因這段時間沒有新的心儀話本,她便将《妖生》第一卷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自覺都把主角性格揣摩透了,第一卷還是尋找身世的懸疑風格,第二卷畫風就轉向了戀愛?

妖族少年不去找身世,改去人間撩姑娘了?而且這姑娘,名喚阿旎,念出口時就帶着些缱绻溫柔,總感覺有些不可言說的意味。

她皺皺眉頭,繼續往下翻,結果——翻到底沒有了!這真的是完整的第二卷的內容?結尾處才寫到阿旎對少年芳心暗許,少年的心思還不知道呢!

姜婳又想和覓山居士聊一聊了,每回都在她看得興起的時候就讓她陷入惆悵,委實可恨!

等她看完了書,一看時間已經過了大半個時辰,而她想見的人始終沒有露面,看來程照今日是不會出現了。她有些失望地嘆了一口氣,她本來還想給他送些東西,聽聞七品主簿的俸祿很低,還不夠打點同僚關系的。

姜婳想了想,還是拿上書出門去找姜妙,反正程照總不會跑,下次再找他也是一樣的。

隔壁茶樓上,程照站在窗邊,窗子只開了一條縫,露出了他的半只眼睛,眼睛裏是沉沉的墨色,冰涼得讓人心悸。他的視線凝在樓下街上那個淺紫色的背影上,直至她拐彎消失不見後也不曾收回來。

“程愛卿?”桌邊的小皇帝都快要氣死了,又是這麽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不知道是沒長耳朵還是沒長嘴,每回跟程明宣說話都要短壽,他還是皇帝呢!

程照轉過身,面色恢複了以往的冷淡自持:“陛下恕罪,微臣看街上景致不小心失了神。”

“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思看街景?”小皇帝恨不得拍案而起,“事情不一樣了!朕記得那楊鶴知娶的分明是姜家二姑娘,姜楊兩家是姻親。”

他如今正七歲,前世這時候只拘在深宮內院,對外頭的事不太清楚,但後來他順利長大臨朝,也知道了朝臣家事,對姜楊兩家印象深刻得很,只因為向來心狠手辣的程相爺似乎總對姜家網開一面,但對姜家的姻親楊家卻是眼也不眨地打壓。

“陛下能重生,興許,旁人也能呢?”程照低頭輕啜一口茶水,說得好像事不關己,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杯壁,繼續道,“微臣并無前世記憶,只能仰仗陛下再說得清楚些。”

他說的正是小皇帝擔心的,如今看來變化最大的便是楊家和陳家定了親,若真有重生者,最有可能的便是楊家人。他聽聞楊丞相正着手準備打壓大理寺,說不定就是因為程明宣如今是大理寺主簿,想要借勢先将他驅出朝廷。

“你要小心些了,前世你和楊家可是結了死仇的。若楊家有人知道,或許會下狠手先了結你。”這不是危言聳聽,小皇帝眼下也覺得着實難辦,若程明宣身死,那還有哪個朝臣能扳下楊丞相自己上位?

還有陳家是他外祖家,如今陳家當家的正是太後的二叔,這麽兩股勢力結合在一塊,将他這個做皇帝的夾在中間,怕是這江山都要改姓了。

程照不慌不忙,傾身為他續上茶水,道:“多謝陛下提醒,只是眼下該擔心的還是陛下,陛下莫要被楊家人發現了端倪。”他神色自若地又給楊家上了一層眼藥,心裏卻遠沒有他面上表現出來的那般泰然。

只是因為他知曉,有重生記憶的并不一定是楊家人,或許是……阿寧。

當局者迷,他曾經深陷其中不能分辨,如今旁觀起來,阿寧一開始對他的态度就很不自然。她是不是知曉他後來會成為宰輔,才會有意接近?

這樣的真相,讓人齒冷,但他還是,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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