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周三,麻倉好像往常一樣拎着書包出門,與早已等在門外的兩個女高中生一起去學校。

鳥雀在樹枝上踩來踩去,嘴裏發出清脆的鳴音,不一會兒呼啦啦從樹上飛出去,與天光共舞。

耳畔是女孩親親密密聊天的聲音,身側長堤碧草連遠天,下有長河靜靜流淌。

在人間的日子過得太平靜,幾乎叫麻倉好快忘了前塵的血與火。而在這明媚天光之下,将記憶追溯到久遠之前。

那時的平安京,還有人叫他麻葉童子。

哪怕聽到他有些驚世駭俗的話,也笑着說沒想到他是個很有趣的人。也曾與他聯手弑殺過滿身肮髒的貴族,當過黑夜裏的共犯。

只是後來,他把他們都抛下了。

麻倉好在晨風中撩開額前碎發,眸光淺淡,映照出一千年後的人間。

毛利蘭在說笑之際偶然瞥到另一側,見到少年眉眼在陽光中驚人的秾豔,卻沒什麽表情,好似萬物都不在他心中。

“好君,你在想什麽呢?”她忍不住開口問了一聲。

麻倉好回頭,瞬間切換笑臉:“在想新一哥應該快回來了吧。”已經一個禮拜了,這小子還不見人影,什麽案子能拖他這麽久啊。

“啊對哦!”毛利蘭很快被轉移了原本的疑惑,笑了笑道,“說起來,好君你要是在新一面前這樣叫他,他會很高興的。”

麻倉好:“達咩。”

“他要是開口喊了,那個自大狂絕對會以為好君有求于他并且錄下來笑三天。”鈴木園子攬着毛利蘭的肩笑嘻嘻道。

麻倉好冷哼一聲別開臉,不搭理她們的打趣。

毛利蘭抿嘴笑了笑,和身邊的閨蜜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好笑眼神。

工藤家的兩兄弟鬥智鬥勇近十年,起因無非就是稱呼問題。她們倆都看過就此引起的無數次大戰了。

但是好君這孩子,一開始只有在新一面前才會有些表情呢,後面相熟了才放開一些。

想到這裏,毛利蘭就忍不住笑起來。

還是小孩子呢。

麻倉好來到教室,沒有聽到如往常一般的熱鬧讨論聲,教室裏一片沉悶,氣息也怪怪的。

他挑了挑眉,站在門口開口道:“早上好啊大家。”

哦豁,這是哪裏來的妖魔鬼怪,搞事到他頭上來了?

他順手敲了敲教室門,緊接着教室裏發出如同玻璃破碎一樣的聲音,露出裏面東倒西歪在一堆的課桌,以及被壓在課桌下的一個男同學。

“你在幹什麽呢?”麻倉好踏着步子不緊不慢走過去,在那個男生面前彎下腰,歪歪頭笑眯眯道,“這是最近流行的新玩法嗎?”

那是個人高馬大的男生,平日裏總能見他活躍在籃球場上,現在身上壓了幾方桌椅,臉都憋青了。

“工藤?!你怎麽進來的?!快逃,這裏有妖怪啊!”

麻倉好直起身,把他身上的桌椅搬下來拉下來,道:“如你所見,走進來的呗。”

凝固的空間在他伸手過來時恢複原樣,那男生眼前的雲霧散開,看見了周圍的環境,恍然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教室裏。

“吓死我了啊工藤!”

從地上蹦起來的男生眼淚汪汪撲過來,麻倉好閃身躲開坐回自己位置上。那男生見狀也不氣餒,說:“工藤你不知道,剛剛我好像被異世界吞噬了!”

被他突然驚吓到的其他同學們:“……”

麻倉好道:“你最近在熬夜打異世界通關游戲嗎?”

“喂喂不是吧,把游戲當做現實真有你的啊松井!”

“突然大叫一聲吓我一跳。”

松井,也就是那男生撓撓頭,大聲喊道:“我才沒有做夢!”

“不,你有。”

麻倉好借着從課桌裏取東西的動作,在桌面的掩飾下掐滅了那只小小的怨靈,旋即若無其事道。

“诶是嗎?”

麻倉好這麽一說,松井也迷糊了,此時腦海中的剛剛的經歷也開始模糊起來。

難道他是不小心被課桌絆倒了嗎?可是也不至于咋砸了那麽多吧?

松井眼神空空坐到自己位置上,撩開袖子發現也沒有之前的烏青,身上也不痛了。

啊,果然是昨晚熬夜打游戲太久,産生幻覺了吧?

麻倉好眼神一瞥,忽而覺得有一道視線在看着他。待他回過頭去時,那視線又消失了。

然而視線可以消失,怨恨卻不能。

麻倉好曾經有一段時間經歷過無數怨恨,哪怕此時靈視被屏蔽,對此也相當敏感。

上課鈴聲打響,他打開課本,在老師進來前飛快地朝某個方向看了一眼,忽而眼神凝固了。

坐在松田左下側的男生,沒被襯衣遮擋的鎖骨部位,有一枚小小的黑色火焰标記。

那漆黑的火焰,麻倉好曾見過真品。

只有登錄過地獄通信進行委托,地獄少女将之完成後,委托人身上才會出現這個地獄标記。

這代表這個人死後也将直接被送往地獄,這是他将一個活人送進地獄的代價。

真是的。

麻倉好嘆了口氣,明明他都提醒過的,結果還是有人去做了。

嘛,總歸是自己的選擇。

只要不牽扯到他平靜的校園生活,對方愛怎麽做怎麽做,區區人類而已。

麻倉好手支着頭,另一只手靈活地轉着筆,漫不經心地想。

說起來,淺野那家夥,今天是不是沒有來上課?

他皺了皺眉。

放學後,麻倉好提着路過教師辦公室,無意間看到了裏面的人影。

“淺野?”他叫住從裏面走出來的男生,看到對方一副垂頭喪氣的模樣問道,“怎麽了?”

“工藤……”

帝丹國中教學樓的天臺上,咖啡色短發的男生擡起頭,眼眶通紅鼻子通紅,一看就是發生了什麽事。

“工藤,我要轉學了。”

淺野啓吾吸着鼻子,接過前桌遞過來的紙巾使勁擦了擦,抽抽噎噎道。

“回鳴木市?”麻倉好略一思索,想起這人似乎家在鳴木市來着。

“不是,是空座町。”淺野啓吾搖頭,聲音十分低落,“我父母工作調動了,我要跟着他們去了。”

他這次來學校,就是來辦轉學手續的。

原本想着辦完了去找最好的朋友告別,沒想到正好看到他了。

“最好的朋友”工藤君沉默片刻,只道:“那就去呗。”

“可是我舍不得工藤你嗚哇哇哇哇!”

比自己要高一個頭的男生蹲在面前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淚,簡直不忍直視。

麻倉好不由得扶額:“行了啊,空座町也在東京,又不是以後都見不到了。”

淺野蹲地上哭夠了,這才順着麻倉好伸出的手起身。

“那說好了工藤,我放假來找你玩啊。”

“哦。”

麻倉好看着淺野啓吾的手,想了想在他手心上畫了一個五芒星。

“工藤?”

淺野盯着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疑惑道。

“沒什麽,祝你一路順風咯。”麻倉好擺擺手,拎起放在一邊的書包就往天臺樓梯走去。

“工藤你好冷漠啊竟然一點也不傷心。”

淺野嘀咕着再看了一眼手心,忽然發現小夥伴指尖劃過的地方泛着微微紅光,凝成一個五芒星圖案。再仔細看時,那紅光又不見了。

眼花了吧。

淺野啓吾手掌打開又合上,跟上了前面的同伴。

麻倉好打開外面的大門,走到樓下準備裏面的門時,忽而覺得有些不對。

那是一種在這些年裏培養出來的特定危機感。

他換了只手把書包頂在頭上,接着開鎖——進門——

“砰砰砰!”

漫天的紙屑彩帶如同星星一般炸出來,大部分被書包擋住,少數依舊落在他身上。

空中浮現出幾縷彩煙,彩帶四散飄搖。饒是如此,也擋不住那個茶色長卷發女子的明媚笑顏。

“Surprise!”

突然出現的女子有一雙藍色眼眸,猶如高遠遼闊的天空。

新一的眼睛就是繼承她的吧,麻倉好如此想到。

“好醬,好久不見~”

麻倉好深吸一口氣,放下書包癱着臉道:“好久不見,有希子。”

“诶,好醬你一點表情都沒有,我好失望。”

工藤有希子把手中的東西扔到後面親兒子身上,湊過來捏了捏麻倉好的臉,語氣似乎格外可惜。

麻倉好吐槽:“這一招你每年都在用,誰都會習慣好吧。”

“诶——我還以為能吓到好醬呢,新醬你是不是提前告密了?”

工藤有希子拉着養子走進屋來,氣勢洶洶道。

“放過我吧老媽,為了不讓好發現你不是把我手機沒收了嗎?”工藤新一露出半月眼,“呵呵”笑了一聲。

“我作證,新一沒有告密。”

坐在餐桌邊的男人推了推眼鏡,對走過來的麻倉好道:“好久不見,歡迎回來,好君。”

“好久不見,優作。”

“我更希望聽到你叫父親,老爸也行。”工藤優作拆開桌上盒子的蝴蝶結,露出裏面精致的蛋糕。

麻倉好停頓一瞬,果斷朝工藤新一道:“所以,這是怎麽回事?”

“老爸老媽說我們生日快到了,提前趕回來給我們慶生。”工藤新一攤開手,“如你所見。”

“對啊對啊,我們還買了好醬最喜歡吃的蛋糕哦。”工藤有希子連連點頭,“好醬的房間裏放了我特地買的禮物,等下要試穿給我看哦!”

聽到“禮物”二字,工藤新一和工藤優作嘴角同步一抽,目光飄忽起來。

麻倉好目光在餐桌上豐盛但一筷子沒動的大餐上留連一瞬,心知他們是打算等他回來再開餐。

雖然有一丢丢高興啦,但是……

麻倉好靈魂發問:“可是新一,我們倆生日兩個月前已經過了。”

工藤新一:“……”啊對哦,他和好的生日都在五月,中間也沒隔幾天,那會兒他們在園子名下的游樂場玩得很盡興來着。

而且工藤夫婦那時那打家庭視頻過來慶賀了,禮物也早就寄到國內。

要完,會被拆穿吧。

看着麻倉好若有所思的表情,偵探君心裏一驚。只是五芒星發卡還好好待在對方頭上,他稍微有一丢丢慶幸。

“有什麽關系啦!”

工藤有希子摸了摸麻倉好的頭,笑靥如花。

“當然是我想新醬和好醬了,就和優作一起回來了,是吧優作?”

她在麻倉好看不到的地方給丈夫遞過一個眼神,工藤優作會意道:“就是這樣。”

麻倉好微微一笑:“是嗎?”

我信了你們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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