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1)
一聲怒吼驚得越前龍雅手一松,手裏的小奶貓軟趴趴掉在了他大腿上。挂在他脖子上的黑色小狐貍輕巧落下來,被湊過來的小奶貓黏在一起。
他目瞪口呆望着小夥伴兼未來老板拔腿就跑,速度之快讓他以為看到了幻覺。
好家夥,這跑得比上回被可可碰瓷時還快。
居然心虛成這樣,他召喚出來的持有靈,得是個什麽身份啊?
緩緩走到他身邊的青年陰陽師沖着龍雅露出一個陰恻恻的笑,一看就不是什麽好人。
他看起來确實不像是正派的陰陽師。
持有靈是人類青年男子模樣,剪了一頭齊肩短發——越前龍雅跟他見面的第一眼時就沉思對方生活的那個年代有沒有有沒有“妹妹頭”這個發型,以至于對方詢問是否被自己吓到時将之脫口而出。
然後得到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名為“羽茂大太郎”的陰陽師其實五官細細看來是相當俊秀的,奈何上半張臉蔓延着大片的灰色胎記,張牙舞爪地盤踞着,硬生生破壞了面部的和諧,再加上這人面上的微笑似乎總是不懷好意,組合起來便令他看起來相當怪異。
在他生活那個時代,一度有人把他當做需要退治的惡鬼。
但這位陰陽師确實很有一手,生前的威名實在是間隔太久了,暫且不提。至少在他的訓練下,越前龍雅的實力突飛猛進,遠勝過之前他自己一個人瞎折騰的時候。
“大太郎君,你該不會認識好醬吧?”
布偶奶貓和小黑狐貍貼貼去了,龍雅大手一伸撈過另一邊的喜馬拉雅貓在懷裏摸摸,狀似不經意問道。
話說回來,剛剛大太郎君是叫好醬什麽來着?
似乎是,“麻葉童子”?
哎呀,他只知道小夥伴在外面行走都是報‘麻倉好’這個名字欸。
這可是驚天大八卦!
“……你叫他好醬?怎麽還沒被他打死。”陰陽師歪歪頭,十分好奇。
一千年後轉世的葉王,脾氣竟然變好了嗎?以前除了他的兄長,可是誰說他長得像女孩子都要被報複的,哪怕是他和安倍晴明也一樣。
畢竟是個相當小心眼的家夥。
越前龍雅道:“哎,我一直都是這麽叫的欸。”
當初在夏威夷跟着有希子姐姐一起喊的,就一直沒有變過咯。
“所以你果然認識好醬!”
望着眼前笑得賤兮兮的少年,陰陽師緩緩道:“你猜?”
“我怎麽猜得出。”越前龍雅就着坐在地毯上的姿勢吊兒郎當地仰起頭,“好醬見你跑這麽快是我沒想到的,他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
話還沒說完,門口不知何時就站了一個人,正是剛剛飛快跑路的麻倉好。
少年折身回來,安靜站在那裏。額前劉海擋住了他的表情,但越前龍雅發現,他把頭上那對镂空的五芒星發卡取下來了。
“很好,還知道回來。”
羽茂大太郎上下打量面前年少的故人,目光看不出喜怒。
少年依然拿紅繩束着酒紅色長發,只是換掉了陰陽師的服飾,簡單的白襯衣黑長褲勾勒出纖細的身形。
漫長的時光似乎不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跡,眼前人眉眼秾豔,容顏不改,似乎還是當年那個聲名與安倍晴明比肩、傲視平安京的麻倉葉王。
可他知道,終究不同了。
一千年之于他而言不過沉睡一場,卻足夠讓輪回的麻倉葉王遺忘那些不夠重要的過往,包括那些微不足道的喜好。
畢竟……麻倉葉王他竟然穿、褲、子(震聲)了啊!
這小子以不喜歡衣料摩擦為理由,千年前都只任性在外面套了身陰陽師服飾,裏面什麽都不樂意穿。
千年之後卻改變了這個習慣,時間的威力可見一斑。
“為何不回來。”麻倉好唇角微抽,他是不是不應該把屏蔽器收起來。
千年不見大太郎你在想什麽啊大太郎,不要給我送上精神污染啊你!
“我以為你怕了呢。”大太郎眯眯笑,他做這個表情時,幾乎和從前的麻倉好同步。
麻倉好紋絲不動,只道:“龍雅,抱着你的貓和我的貓跟狐貍先出去。”
吃瓜吃到有些興奮的越前龍雅:“……行吧。”
不僅要了可愛的小布偶貓,還要了他打算養的小狐貍,好醬可真是個霸道的老板。
算了算了,也是他一開始就說了的,而且他一個浪子也不好養毛茸茸。
想到這裏,越前龍雅伸手就把一邊旁若無人貼貼的布偶與狐貍撈起來,頭上頂着喜馬拉雅貓,側身從麻倉好與門縫之間走過。
“我去找城堡的主人了,這裏的大餐很不錯哦,還有好醬你喜歡的甜點——好醬和太郎君拜拜~”
麻倉好不答,他現在渾身都繃緊着,全副心神都在這位多年不見的師兄身上。
在龍雅離去後,他再也聽不到眼前持有靈的心聲。對方此刻似乎什麽也沒有想,又似乎是想得太多,導致心聲成了一片波瀾壯闊的大海,聽不清具體的內容。
這着實令他有些頭痛。
啊,不管是哪一個,他可還沒做好見到千年前的故人的準備——
“大太郎?”
成為超靈體的陰陽師上前一步,微微俯下身子,伸出手按住麻倉好的肩膀,頭虛虛靠到他肩上。
從外面來看,這個姿勢像極了一個扭曲的擁抱。
“你在做什麽啊?”
青年咬牙切齒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麻倉好微微一怔,他張開嘴,卻不知道該回答什麽。
“你明明知道小泉家那小子的預言是麻倉家故意發散出來針對你的,為什麽還要一個人去赴約?”
“麻倉家算計你你不會找我們嗎?啊?”
“是誰給你的自信一肩扛,你以為麻倉家那點破事能妨礙到羽茂流嗎?”
“要不是安倍晴明告訴我我還以為你真的死了啊葉王!”
“你要用泰山府君祭轉世,難道我會阻止你嗎?說好的我會看着你完成自己的夙願啊!”
“是我沒有安倍晴明強大,所以你什麽都不告訴我……”
靈體流下的淚,也會被現世的活人感受到嗎?
麻倉好忘了當初老師是怎麽教的,此時此刻,他只覺得肩上傳來絲絲溫熱,燙得他發慌。
“……但是,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麻葉童子。”
細若蚊蠅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聽到對方喚他,一如當年。
清風不語,林梢未動,光陰靜止在這一刻,似乎也怕驚醒了這對時隔千年才重逢的師兄弟。
“大太郎。”
不知沉默了多久,麻倉好閉上眼,複又睜開,面上露出一絲清淺的微笑。
“身為師兄,你在師弟面前是不是有點軟弱了。”
“呸!”
羽茂大太郎松開麻倉好,嫌棄地往後飄了飄,“只有揶揄我的時候你才會想起我是你嫡親師兄,平日裏看你對隔壁的安倍晴明都比我來得親近。”
“怎麽會。”麻倉好眨了眨眼,頗為無辜,“晴明只是和我一路來到平安京的交情,大太郎你可是我的親師兄。”
他來到平安京,見到的第一個人可就是大太郎。
大太郎呵呵:“聽你胡扯。”
身為麻倉葉王的同門師兄,自入門後就與對方同吃同住,經過那場災禍後更是形影不離十幾年,他還不能不知道對方這副乖巧的漂亮臉皮下是個什麽本性?
何況麻倉葉王還有靈視,他賭他早就知道自己心裏的想法了。
麻倉好終于彎起眉眼,說:“你我同門,就不用糾結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了,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被龍雅那家夥召喚出來呢。”
“小事?”
大太郎掀開眼皮,不鹹不淡道,“不如你先給我解釋為何安倍晴明知道你的計劃,而我這個親師兄被瞞到最後?”
他說這話到後面,語氣已經由平淡變成相當不滿。
麻倉好心中“咯噔”一下,眼看就要糊弄不過去了,他幹脆閉嘴。
“算了。”
大太郎再往後退了一步,他其實心裏多少明白的。
一千年前,安倍晴明和麻倉葉王各自占了平安京半邊風華,用上國之話來形容便是“一時雙璧”。
在他們猶如日月淩空的光華之下,所有陰陽師都黯然失色。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
麻倉葉王比他入門要晚上好幾年,在他們共同學習沒多久後,對方就遠遠超過他了。
後來在陰陽道上,他被遠遠抛在對方身後,再也無法與對方并肩。
更何況,他知道麻倉葉王當年是和安倍晴明,還有另一個人一同流浪到平安京的,感情比他這個後來的師兄自然要更好。
盡管,在羽茂大太郎心底,師父羽茂忠具比一切人或事都重要,哪怕師父并不需要活着的他。
可即便如此,那日在陰陽寮中,他聽到式神傳來的“大陰陽師麻倉葉王身死”的消息那一瞬間,徹骨的痛不是假的。
由此,也忽略了跪坐在面前的安倍晴明徒手捏碎茶杯時,面上那一瞬間閃過的無奈。
麻倉好擰着眉,對方的心聲在他這裏不曾遮掩,被聽得一幹二淨。
這都什麽亂七八糟的,大太郎你怎麽那麽矯情。
“你都在想什麽。”麻倉好無奈打斷對方的胡思亂想,“其實理由很簡單的,我說出來怕你不信啊。”
大太郎冷笑:“那你倒是說啊。”
麻倉好:“我忘了。”
“……”大太郎手上浮現出兩張符咒,“你耍我?”
麻倉好攤開手:“看,說了你又不信。”
“這算什麽理由啊?!”
大太郎怒極反笑,好家夥,就這?那他擱那兒牽腸挂肚糾結是在幹嘛?
麻倉好誠懇道:“真就這,我學習泰山府君祭也沒用多久,後來不是剛好撞上襲擊了麽,就順水推舟了。平安京還有晴明在,少我一個不少嘛。”
青年模樣的超靈體獰笑道:“你的意思是,這都是一輩子都沒學會泰山府君之祭的我的問題咯?”
他這麽說的時候,表情能夠吓壞無數小孩,覆蓋了半張臉的胎記愈發可怖了。
麻倉好:“看,我就說你不信。”
他的師兄他還不了解,死腦筋到最後都不肯改變心意的家夥。當年要不是他和他哥,這小子早就被傻逼師父坑死了。
羽茂大太郎危險地眯起雙眼,說:“我覺得你小子在心底罵師父。”
“怎麽會?”麻倉好無辜地眨了眨眼,“我對我們的師父還是很尊敬的。”
“信你個鬼。”
這破師弟還在他面前裝上了,大太郎沒好氣哼了一聲,方道:“這次暫時揭過,不要讓我知道還有下次。”
麻倉好想到自己被大宇宙的不可抗力坑到的二周目,面不改色點頭。
嗯,反正大太郎也不知道,知道也沒關系,畢竟那在他說這話之前,管不到。
大太郎定定看了他許久,半晌才道:“之前出去的這小子,身上有你的靈力标記,是你現在的朋友?”
麻倉好挑眉道:“我在彭格列找到的召喚媒介,沒想到他會把你召喚出來。”
卻是沒有否認那句“朋友”。
大太郎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那枚發墜,你就不覺得眼熟嗎?”
麻倉好說:“眼熟,你仿我以前的耳墜?”
大太郎不鹹不淡道:“你當年沒留下屍體,身外之物也沒留下多少,我知道的時候,只看見你的一對耳墜。”
還特麽被安倍晴明搶走了一只!
麻倉好:“……”
半晌,他無奈地笑了笑,“倒也不必如此。”
大太郎擡起手,虛虛放在麻倉好頭頂,做了一個摸頭的動作。
“你的東西,我不會留給麻倉家的任何一人。”年輕的陰陽師沉聲道。
“……”
麻倉好沉默許久,方道:“對了,我把【地獄通信】攪合了。”
“嗯?”
大太郎掀起眼皮,懶懶道:“那是什麽?”
麻倉好頓時失語,一千年前,有些事不能與兄長說,而安倍晴明在隔壁陰陽頭賀茂忠行手下讨生活,他唯一的交流對象就是師兄。
習慣性告訴師兄一些事情時,卻忘了【地獄通信】誕生于江戶時代之前不久,算起來出現時間并沒有一千年。
大太郎,大抵是不知道的。
大太郎确實不清楚【地獄通信】是什麽東西,不過他可以通過名字算出來,畢竟羽茂流的占蔔也是平安京一絕,更不要說他們師兄弟當年還去上國進修過。
“這種東西,攪合了就攪合了。”
很快搞清楚那是什麽的大太郎無所謂道,只要地獄輔佐官不會因此責怪他師弟就行。
師兄弟二人這邊交流時,另一邊屬于地獄少女的夕陽小屋,又是另一番場景——
“是嗎,你們遇到了那位大人啊,他是什麽意思?”
夕陽小屋前的彼岸花地裏,地獄少女的三個屬下聚在一起低聲讨論。輪入道聽完一目連的話,低聲問道。
人類模樣的付喪神道:“他以前來看過小姐,我偷聽過是地獄的鬼燈大人想讓小姐跳槽。”
“那不是很好嗎,去鬼燈大人手下,雖然忙了點,可小姐也能解脫了。”骨女撩開耳邊的發絲,面容妖嬈又美豔。
老者輪入道嘆了口氣:“話是這麽說,小姐真的能走得了嗎?”
一目連道:“小姐身上的孽債已經消了,這樣就能的吧。”
如果小姐能擺脫這樣的宿命,即便他們就此重新回到流浪的境遇,他們也是心甘情願的。
三個精怪在屋外聽着小河潺潺水聲,為自家小姐的未來捏一把汗。
屋內的少女看了眼這間待了幾百年的和室,目光掠過黑底印花的工作制服,只拿了那一個鈴铛裝在荷包裏,起身往門外走去。
“愛,你要走了嗎?”
紙門後面的老婆婆維持着紡紗的動作,慈祥說道。
如果有人能在這時候推開紙門,定然會驚吓至昏厥。因為這扇紙門之後,沒有任何人或物。
“工作碰上了葉王大人。”閻魔愛道,“葉王大人很生氣。”
“是嗎?”老婆婆繼續紡紗,紙門上印出她的身影,“那去找鬼燈大人吧,愛,你不能一直在這裏。”
閻魔愛望着夕陽下飄搖的芒草,說:“是,婆婆。”
只是,希望鬼燈大人不要太生氣。
等到師兄弟好生敘舊之後,越前龍雅恰到好處過來敲門。
“好醬,大太郎君,你們結束了嗎?”
雖然這個人素來不怎麽守規矩,但在明顯是小夥伴的重要事情面前,他還是會稍微正經一點。
門後冒出一顆墨綠色的腦袋,頭頂還扒拉着一只小小的喜馬拉雅貓。
麻倉好從地毯上站起來,不緊不慢走過去。
“怎麽?”
青年陰陽師靈體飄在他身後,這對外貌迥異的師兄弟此時臉上的表情相當同步。
越前龍雅道:“俾斯麥先生為我們準備了相當豐盛的晚餐,你不來試試麽?”
頂着只小奶貓的少年嘻嘻哈哈,他從門後露出完整身形來,此時的模樣非常喜感——脖子上挂着只小狐貍,手臂撈着布偶貓,看起來像是拖家帶口。
他确實不想也不好把它們單獨放開。
麻倉好撇了撇嘴,說:“你還沒告訴我,你從那裏撿到這三只小東西的。”
他這麽說着,卻伸手過去把小狐貍撈過來抱在懷中,布偶奶貓見狀,輕盈地蹦到了他頭上,窩在酒紅色發絲裏揣手手蹲好。
“這個嘛,說來話長。”
越前龍雅把頭頂的喜馬拉雅貓輕柔地取下來抱好,邊走路邊将這一切緩緩道來。
原來他自一年前與麻倉好分開後,就找了個地方用未來老板給的發墜媒介召喚出了現在的持有靈。
出現的持有靈是一個自稱來自一千年前平安京時代的陰陽師,周身流轉的氣息一看就不好惹。
越前龍雅對這種掃一眼就知很古老的人或事相當頭痛,雖然受自身和小夥伴原因他對那些東西知道的并不少。
只是性格使然,他遭不住老古板。
好醬,你可給我找了個祖宗。
他本以為要花費好一番口舌,才能讓這看起來相當不好惹的家夥答應做他的搭檔——畢竟和持有靈強制簽訂契約真的很沒意思。
誰曾想那位陰陽師一出現,他還沒說什麽,對方就用一種宛如見鬼的眼神盯着他看了許久,然後答應了他的請求。
越前龍雅百思不得其解,不過既然目的達到了,他也不在乎過程。
在持有靈的訓練下,他的實力突飛猛進。後來一人一靈在世界各地流浪,把各地出現的靈異問題順手解決,就當作練手,倒也闖出了些名聲。
大概是半個月前,他和名為“大太郎”的持有靈,以及路上撿到的一個同伴來到了德國,恰好碰見了一樁走私幼獸的買賣。
那些被用不知名的手段擄走的毛茸茸的小東西,一看就是世界各地各種妖精鬼怪的幼崽,上面蔓延着各種不同屬性不同體系的力量氣息。
越前龍雅雖然性格放蕩不羁了些,三觀也稱不上正常,但底線到底還是有的。他當即跟了上去,一路跟到了他們的老巢。
好家夥,正好撞見分贓不均現場。
一夥子人與非人許是認為已經安全了,開始為了即将得手的利益窩裏鬥起來。
各式各樣的招式在這個位于郊外森林的倉庫裏爆發,帶起的光暈震波幾乎要将倉庫震碎。森林的地面在顫抖,引來了住在此地的人類領主。
只是人類領主明顯看不見妖怪和靈光,只看得見一堆陌生人在自己的領地裏發神經打架,就想要驅逐他們,然後分分鐘被放倒。
白給速度之快讓還沒來得及出手的越前龍雅都嘆為觀止。
而後來因為動靜太大,沒多久就被毛茸茸們憤怒的大家長找上門來了。
家長們大開殺戒,越前龍雅混在其中左躲又閃,好懸抱了幾只被憤怒的大妖波及到的小家夥滾出來,順手拖出那對誤入此地被綁起來的人類領主夫妻。
只是盡管這一年實力漲了不少,越前龍雅現在對上七八只大妖還是有些天方夜譚,他自然被發現了。
在被當作綁匪的同黨之前,他的持有靈及時現身,與那些形态各異的妖怪們交涉起來。
西方的妖怪對東方的陰陽師并不熟悉,但還記得幾個名字。羽茂大太郎的話最終因安倍晴明的好名聲而被取信。
麻倉好聽到這裏,當真是心情複雜。
他那個隔壁師兄,還真是一如既往人緣妖緣好。千年前他妖怪緣還不錯,人緣嘛,嗨,就不怎麽樣了。
各位大妖家長們夷平了那座倉庫,森林也摧毀了大半,最後各自領着自家的崽回家。唯有越前龍雅搶救出的這三只,對方表示他們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遂只好由越前龍雅領走。
越前龍雅一下子成了三只毛茸茸的老媽子,好在他天生心大,跟毛茸茸打交道也毫無壓力。
本來他一個人抱三只毛茸茸很不方便,他撿來的同伴想要幫忙,卻被毛茸茸們一致拒絕。
說起來,布偶貓和小狐貍竟然肯乖乖待在好醬的懷裏欸,真神奇。
“這只喜馬拉雅貓是個好苗子,你把他放你弟弟那兒也不錯,他會喜歡你弟弟的。”麻倉好道。
剛開了靈智沒多久的貓妖,放在越前龍馬那小孩身邊,蹭着世界支柱修煉,倒是再合适不過。正好貓妖直覺敏銳,也能看顧一下那個單純的小鬼。
“既然好醬你這麽說了,那我就把卡魯賓給小不點送過去喽~”
得到了小夥伴的肯定,越前龍雅沒有了顧慮,愉快的做了決定。
畢竟他天南地北到處跑,還真不适合養貓。
但是小不點和好醬一樣,都很喜歡貓。
“我還馬上就要去比賽了呢。”麻倉好沒好氣地瞥了越前龍雅一眼,這小子只是懶而已。
越前龍雅聳聳肩,“但是好醬你可以放家裏養啊。”
在一旁聽了他們許久的話,大太郎看了眼那只布偶奶貓,開口道:“葉王,你真的要養他?”
麻倉好rua了一把悄咪咪滑到肩頭的小奶貓,把它舉起來與那雙蒼藍的眸子對視,唇邊勾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
“哎呀,這可是稀有品種。”
在沒有人來找之前,他養養又怎麽了,這是個罕見的幼崽呢。
大太郎面上一抽,“你早晚又得栽在貓身上。”
麻倉好不搭理他,專心撸貓。
或許是小奶貓的“喵喵”叫聲太軟和,原本還有些僵硬的小黑狐貍默默滑下來,趴在他肩頭蹭了蹭。
小奶貓嘛,反正不會是自己的。就算是自己的,也未必不會背叛,所以趁還能撸的時候撸個夠呗。
麻倉好心裏感慨了一句,大太郎這小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這麽啰嗦了。
他們拐過長廊不久就到了餐廳,這座古堡的主人俾斯麥夫婦已經在那裏了,見到越前龍雅時,忙迎上前來。
“我親愛的Ryoga,這就是你的朋友們嗎?”
金發碧眼的中年男子眼中滿是熱切,帶着挽着他手臂的妻子一同上前來。
“快坐下來吧,Ryoga先生!”
男人的妻子有一頭十分漂亮的深綠色長發,被挽成一個優雅的發髻,她穿着得體的裙裝,笑容溫和地請龍雅與麻倉好入座。
麻倉好眼神一閃,他們看不見跟在身邊的持有靈?
“喏,他們就是那對倒黴的夫妻了。”
越前龍雅漫不經心坐下來,順便拉了麻倉好一把坐在他身邊,在他耳邊悄悄說到。
而眼見龍雅落座,一直站在旁邊的一個紮着爆炸雙馬尾的橙發女孩也跟着坐在了龍雅另一邊,并把身後綁着的掃帚解開放在身邊。
“Ryoga大人,這是你的朋友嗎?”那女孩和他們差不多大,眨着一雙靈動大眼,歡快說道。
是個看起來很活潑的漂亮女孩,性格和夏美可可有一些相似。
麻倉好瞥了龍雅一眼,似笑非笑,對小夥伴這種風流浪蕩子的性格不予評價。
越前龍雅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那眼神裏的促狹實在太明顯,他連聲道:“好大人,好醬,我不就是拿你的名字頂了一次麽,你還要記仇多久啊?這孩子叫馬琪露塔·馬缇斯,是我路過英國時在一座魔法森林裏撿到的。”
所以不是他故意招惹的啦!
越前龍雅游蕩到英國時,于一座散發着魔法氣息的森林裏看到一個獨自挖坑的女孩。她的監護人老魔女死了,森林周圍的人類畏懼魔女,不願意幫她下葬,哪怕這位老魔女其實相當溫和。
彼時越前龍雅閑着也是閑着,順手幫了一把,那女孩兒就黏上了他。
本來他想找個機會甩開,忽然記起自家小夥伴的隊伍還缺人,這女孩看起來能力也不錯,就讓她一直跟着了。
簡單說完和這女孩的相識過程,他才轉過頭回了女孩一句:“這是我的BOSS,星組隊長。”
女孩懵懂地點了點頭,旋即飛快道:“Ryoga大人的隊長?是比Ryoga大人還要強大的人嗎?那也是馬琪的隊長了!”
麻倉好懶洋洋道:“女孩,要做我的部下,可不是那麽容易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女孩甩了甩橙發,氣呼呼道。
麻倉好笑而不語。
魔女麽,确實是現在挺難得見的靈能者,但她太小了,并不能發揮出這個靈能者種類的力量。
不過,龍雅既然有心,帶着也無妨。
況且……現在的人類,是真的什麽都敢做。
思及當年的荒神宿體所遭遇的事情,麻倉好毫不懷疑這個天真的小女孩出去後就會成為某些研究所的完美實驗體。
坐在對面的夫妻并未打攪他們的對話,只在談話結束後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容。
‘他們看起來是有求于你。’
麻倉好掃了這對夫妻一眼,唇瓣未動,而話音落入龍雅耳中。
‘馬琪不太合适的話,咱們不是還缺一個隊友麽?’越前龍雅用從小夥伴那裏學到的方法回複對方,卻是答非所問。
麻倉好心中一動,這是有苗頭了?
如果可以的話,就不用去找齊木幫忙了,畢竟他只需要湊人頭。
當然太弱的也不行,會丢他的臉。
越前龍雅像夫妻倆介紹道:“這是我的朋友,叫做‘HAO’,他或許有辦法讓你們的女兒恢複正常。”
這句話是用德語說的,越前龍雅天南海北到處跑,世界各地語言學了個遍,如果以後麻倉好想開拓海外業務,這小子保證是最優秀的外交人員。
前提是那桀骜不馴的脾氣能收一收。
麻倉好端起面前的紅酒,嘗試抿了一口,裝作沒看見在龍雅的那句話落下後,對面的夫妻陡然亮起來的眼神。
這時候,他只需要讓自己最得力的屬下交涉就行了。
“真的嗎?”
首先開口的,卻不是那對夫妻,而是從長廊盡頭走來的一個女生。
麻倉好回頭,看到一張形容绮麗的臉。
那是個有着深紫色長發的女生,穿着一身與發色同色的和服,上面灑滿了粉色花朵。
齊劉海,高馬尾,鬓間點了幾朵櫻花。作島國傳統打扮的女孩款款而來,長睫彎彎,眉眼極盡溫柔。
“撫子,你怎麽來了?”
俾斯麥夫妻面上露出驚訝,這位島國世交家的孩子只是每年例行來俾斯麥城堡作客,除了見見甘娜,大多數時候都在跟俾斯麥家的女孩男孩們交流舞技,鮮少會出現在長輩面前。
她很快走到了衆人面前,先朝着俾斯麥夫妻行了一禮,只道:“我聽到下人來報,您找到救甘娜姐姐的辦法了。”
接着她轉身面對麻倉好,湊過來急聲道:“你真的能救出甘娜姐姐?”
甘娜應該是那對夫妻的女兒的名字,但他的話卻是……救出?
麻倉好眼神一閃,他仔細看了眼面前的女生,靈識掃過,看到了掩蓋在這具看似柔弱的軀體下澎湃的力量。
‘這才是你給我找的新隊友?’他傳音給越前龍雅道。
‘沒錯,怎麽樣,這個可以吧?’越前龍雅得瑟的聲音裹着巫力傳來,麻倉好微微一笑。
是相當可以了。
麻倉好道:“我可以,但有條件。”
紫發女生道:“你說,不涉及底線原則,我可以答應。”
“先去解決這個問題吧。”麻倉好思索一番,并未直接開口邀請。
這個人身上靈力相當強,但他可沒有對他們坦誠。既然如此,倒也不必先上趕着請。
女生微微蹙眉,還是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略微躬身朝他行了一禮。
“我叫做藤咲撫子,來自島國,請多指教。”
麻倉好漫不經心看了他一眼,道:“麻倉好。”
那邊和俾斯麥夫妻叽叽咕咕了一大堆,越前龍雅帶着慵懶的笑容轉過頭來,輕松道:“搞定,好醬我們去接人吧。”
麻倉好正好咽下最後一口飯後甜點,收拾好後起身,下巴朝前面點了點,示意對方帶路。
他一早就看到了越前龍雅遞過來的眼神,這時候他只要保持一貫的高深莫測氣場就行,其他交給龍雅。
那對夫妻大概是以為自己的女兒終于有救了,喜不自勝起身,在前方帶着他們往城堡深處而去。
藤咲撫子邁着小碎步跟在他們後面,溫婉面容上帶着常人難以發現的憂愁。
唯有她肩上蹲着的一個小姑娘明白她在擔心什麽。
“沒關系的撫子,實在不行,我們就帶着甘娜姐姐跑吧!”
穿着粉色櫻花和服的守護靈飛到她耳邊,低聲說到。
藤咲撫子微不可察點點頭,唇瓣微動:“我知道,手鞠。”
可他不會打開那個封印,強行破除的話,動靜太大了,勢必會被發現。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路過長廊,天光從窗口斜照進來,照在紫發女孩溫柔的面容上,卻隐隐有一絲肅殺之意。
最深處的一個房間,門上貼着一個大大的十字架,周圍刻着荊棘與玫瑰。這裏深處的長廊玻璃窗都是關閉的,陽光照不進這裏,一切看起來都十分壓抑。
越前龍雅傳音給麻倉好:‘這裏是德國名門俾斯麥家族的分家,那對夫妻就是分家家主,他們的女兒,似乎是個天生的靈媒。’
天生的?
麻倉好稍微提起了些興趣,千年前島國的靈能者,尤其是拔尖的那一批大都被家族壟斷。
當年那些大家族一個比一個傲慢,哪怕是自己流落在外的族人相當優秀,也固執的守着陳舊的規則,将天賦一般的嫡脈族人奉為瑰寶。
于是後來,那些家族鮮少再出現頂尖的靈能者。
反倒是千年之後,原本稀少的天生頂尖靈能者如同群星般踴躍而出,而且能力相當不錯。
至少他這一世見過的一些,遠遠勝過被家族榮養的某些廢物。
比如後面那個家夥,他雖看起來也是世家出身,卻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世家,身上完全沒有那些腐朽的氣息,而是如同初開的櫻花,輕柔華美,行走之間皆是舞者姿态。
而那些靈能家族裏當然也是有天賦強大的苗子的,只是太少了。而且天賦越強大的出生時動靜就越大,他們必然在出生時就被盯住,從小就會受到多方關注。
某種情況下,這對他們并沒有好處。
那麽,西方的靈能者一千年後,也會有這樣的變化嗎?
布偶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