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可這麽貴重的東西,我不能白用啊。”
“誰說是給你白用了?你要記錄使用感受然後報告給我的,這是對你弄髒衣服所要求的補償。”這個邏輯鏈條沒什麽問題吧,她怎麽就是get不到呢?
江遲遲想了想,默默把電腦放在他桌上:“我覺得還是不要吧,本來就是弄髒了貴重的東西,現在又來一個……我怕再弄壞了,這事兒就沒完了。”
其實她說的也沒錯,魏紹遠摁在桌面上的手暗自用力,指節都發白,兩人又僵住了。
他們都可以感覺到旁邊坐着的人屏住呼吸看好戲的架勢。
魏紹遠拿開手,繞過辦公桌走到她面前說:“你之前不是說想找個娛樂圈的圈內人士聊聊嗎?來認識一下吧,鐘允,現在是一個偶像團體的隊長,隸屬于我們公司旗下的工作室,前段時間在韓國受訓,今天剛回來。”
江遲遲瞪大眼睛看着沙發上的年輕男人,又看看魏紹遠:“真的嗎?”
“不信你可以自己問他。”
她哪裏好意思再問,不知是激動還是害羞,臉又紅了,有點磕磕巴巴地說:“你好你好,我叫江遲遲,是個作者……就是網絡寫手,寫小說的。”
鐘允都沒站起來,只是朝她略一點頭:“我知道,小白跟我說過了。”
啊,看來是真的了!遲遲又是一陣手足無措,高興歸高興,接下來就不知該怎麽繼續,幸好手機在包裏震動,提醒了她:“能不能……能不能先留個聯系方式,方便之後我聯系你?”
她滿懷期待地把手機拿出來,誰知鐘允說:“抱歉,我手機上機前被經紀人沒收了,不知什麽時候才還給我。”
那怎麽辦?她沒轍了,求助地看向魏紹遠。
“你可以給他的經紀人發郵件約時間。”他抽出一張名片,連那臺電腦一起給她,“我覺得你還是有臺電腦比較好,這臺給你測試用的,就算用的過程中出了什麽故障,也不需要你賠。”
遲遲沒再拒絕,她還沉浸在遇見專業人士的興奮感中,腦海裏飛快運行的一切都跟即将要寫的小說有關。
她接過電腦,向他道謝,然後又對鐘允說:“那我就晚點再聯系你,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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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允仍舊只是點點頭,她已經眉開眼笑,走到辦公室門口關上門,還龇牙咧嘴地使勁兒握了握拳。
“就是她?”等她走了,鐘允終于站起來,“沒什麽特別嘛,也不是長得多漂亮,值得你心心念念這麽多年?”
魏紹遠瞥他一眼:“培訓這麽久也沒學會說句好聽的,看來韓國這一趟又白去了。”
“你身邊能說漂亮話的人還少嗎?不缺我這一個。培訓成果怎麽樣,要看接下來的表現。”
“你接下來的主要任務就是她。”魏紹遠朝江遲遲離開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當好她的顧問,有什麽問題随時告訴我。”
鐘允嗤笑:“這算什麽,裏應外合?一個女人而已,以你魏紹遠如今的條件,要什麽女人沒有,至于嗎?”
“她跟一般的女人不一樣。”他正色道,“你別給我搞砸了,就算對得起我了。”
“長輩的架子都端起來了,我要是不樂意呢?”
“無所謂,我再找別人。”
“那還是我來吧,家醜不可外揚。”鐘允重新戴上墨鏡,“還有別的事兒嗎?沒有我就先走了。”
“嗯,其他的等她聯系你再說。”他走到門口,魏紹遠又想起來,擡頭道,“最近有空的話回家一趟,你也很久沒回去了,奶奶很想你。”
“再說吧。”他擺擺手,“她想見我不一定非得在那個家裏見,在外面也一樣。過兩天有個首映式,我接她老人家去看。”
魏紹遠就沒再說什麽,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跟家裏的關系不是一兩天就能緩和得下來。
…
遲遲把新的電腦拿回去,本來還發愁該怎麽把舊電腦裏的東西都拷貝過去,誰知一打開發現原來放在硬盤的資料幾乎都已經拷進新電腦裏了。
她登陸了QQ,發現新的好友申請,都不用猜是誰,因為Q名就寫的是魏紹遠。
她通過了請求,給他單列了一個分組,不知該怎麽命名,幹脆也就叫魏紹遠。
“魏紹遠”裏的頭像亮着,她打了個招呼:魏總,你好。
魏紹遠:嗯。
果然惜字如金。遲遲繼續打字:沒想到你也用QQ。
魏紹遠:不然該用什麽?
遲遲:Skype啊……之類的。
他之前在國外應該更習慣用那些吧,不過話說回來就算他用她也不知道啊,她的名片上只有QQ和微信,他自然也就用這種方式跟她聯絡。
魏紹遠果然半天都沒再回話,可能在忙。她猶豫着對話是不是就此打住,他又突然發過來一條:電腦好用嗎?
好用!她不假思索地回複:很快很好用,連我原來硬盤裏的資料都備份好了,你是怎麽做到的?
問句後面附帶一個嬌羞臉紅的表情,她實際的心情可一點不嬌羞。
這事兒想都不用想肯定只有他能做到,未雨綢缪得太過,反而讓人有點害怕他是不是有什麽企圖。
魏紹遠:那天重裝系統以後就預感你這電腦撐不久了,以防萬一才在雲端做備份。備份我已經删了,你最好自己也做一份,将來換電腦也方便。
他好像很清楚她的顧慮,凡事都比她想的超前一步,可能這就是高智商人群跟普通人的區別吧。
遲遲不是不信他,就算他留了另外的備份她也不能拿他怎麽樣。好在她硬盤裏也沒什麽羞羞照和視頻,頂多有點尺度超标的小黃文罷了,畢竟她沒實操經驗,沒吃過豬肉總要看看豬跑的,萬一被他發現了,要笑她就笑吧。
不過她還是撕了一小塊黑色膠布把電腦的攝像頭給貼上了,防人之心不可無,魏紹遠畢竟是有做黑客實力的技術咖,萬一這電腦被他遠程控制了,她就成女主播了。
魏紹遠:你要是不放心,可以拿個膠布把攝像頭封上,要用的時候再揭下來。
江遲遲:……
體會到被大佬支配的恐懼後,遲遲也泰然處之了。反正她現在一無所有,情況也不可能更糟了,人家圖她什麽呢?她也不是什麽傾城絕色,連結過婚這種事都瞞不過魏紹遠,他應該也不會對她這個人有什麽想法。
眼下最要緊的是她的新文,鐘允的身份如果确實無誤,應該會是很好的顧問,她要盡快跟他聯系才行。
她鄭重其事地發了封郵件給鐘允的經紀人,魏紹遠給她的那張經紀人名片燙了金,背面全是英文,處處顯處國際化的高大上來。她為了跟這種高大上接軌,也是為了顯得和正式一點,行文還是特地用英文寫的。
當初她去美國工作,照顧的病患姓成,是位正直幽默、又有點固執己見的大叔。他堅決不承認自己的身體已經到了要請專業看護的地步,但是家裏人把遲遲都請來了,他也沒辦法把人趕走,就讓她去申請個學位,平時沒事就去大學讀書聽課,不要老是守着他,學費和推薦信都由他這邊提供。遲遲一度覺得那是她人生時運的頂點了,工作之餘還能繼續深造,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當時他們住的地方也離大學城不遠,成叔以前就曾是大學教授,沒有孩子,唯一的外甥Sean如今也在這所大學做助教。
她的英文讀寫能力應該是在那大半年的時間裏有了質的飛躍。成叔和Sean都指導過她論文的文法,尤其是Sean,在她一開始捉襟見肘寫什麽都稀爛的時候也從沒笑話過她,總是一本正經卻又極有耐心地指出她的問題。
他說這沒什麽,你也沒嫌棄過我。
他很胖,體重超三百斤,在華裔中非常罕見,據說是幼年生病治療後導致的肥胖,因為生活穩定安逸,就再沒瘦下去過。從沒女孩正眼瞧過他,他的青春期是在白眼和嘲弄中磕磕絆絆走過來的。
可能因為自卑,他都不太跟她見面,主要通過郵件跟她聯系。
他很怕熱,偶爾見面,只跟她站着說話也嘩嘩流汗。遲遲會給他遞手帕,說:“如果可以的話,用健身控制□□重吧,我可以幫你配營養餐。”
她是單純站在一名醫護工作者的角度,覺得這樣對他的身體比較好,不要像他舅舅成叔那樣積重難返。反正她營養學的課程馬上就要學完了,她有自信可以在他身上做一番成功的實踐。
Sean說好,他笑起來的時候有點腼腆,她卻能看到他內心最深處的溫柔。
她想他們彼此都是。
假如不是後來發生的那些事,他們應該至今還是很要好的朋友。
按下發送鍵,終于把寫好的郵件發送出去,本以為等待會充滿期待和興奮感的,遲遲卻只覺低落。
可能是又想起了Sean,他們已經很久沒聯系了,以後大概也不會再見面,可她最近不知怎麽的常會想起他,偶然還會夢見他們意外閃婚之後在同一張床上醒來的錯愕。
是內疚吧?她這輩子說過的最絕情、最刻薄的話就是用來攻擊他、傷害他,其實說白了他也只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并沒有做錯什麽。
她有想過給他發一封電子郵件的,可是手指在觸控板上滑動,最終還是縮回來,抱膝坐在椅子上蜷成一團。
時隔多年,她甚至連道歉的話都不知該怎麽說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