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六合）
“改拍武俠電影了？”
看着細密的雨絲，正在考慮要不要直接跑回拍攝基地，以落湯雞身份出現被子奇笑一通的杜雲芊，聽到了某人的讓她牙根癢癢的随意而逗趣的聲音。
紀翔一身白衣，手裏舉着把傘，雨中暗紅的頭發依稀泛着一層柔和的光，一副潇灑飄然的王子樣。看表情似乎也很悠閑，帶着那麽點驚訝——當然，任何在這個小山洞裏看到杜雲芊，都會意外。的确，山洞這種地方，除了是電影取景，還能怎麽解釋一個大明星兼經紀人呆子似的杵在那兒。
他越是帥樣，雲芊就越是瞪他。
欠扁！！
“不是電視劇拍攝嗎？怎麽跑到這裏來了，環球那個武俠電影不是下周嗎？”他一臉無辜的表情，有些困惑。
“你沒跳下去啊！”
她用力給他一個白眼。
真是，她到底在氣什麽啊。
“跳？往哪裏跳？”紀翔不明所以，但還是解釋了一下，“MV完事了，上面的風景不錯，我就多呆了一會。”他指指上路向上延伸的地方。
是啊，我一開始也想去那裏的，結果被雨擋住了。
“到底跳什麽？”他笑了，竟然生出了好奇心，看來真是一段日子的工作跟随起了效果，不然以前他都是一臉淡漠，話都很少和她說一句。
“跳個大頭鬼。”雲芊扁扁嘴巴。要她說出是因為姚子奇所說那個自殺勝地，而她真的擔心他回想不開自殺嗎？開玩笑。
“怎麽就你自己，子奇學長不應該一起的嗎？”紀翔把傘下騰出塊地方來，雲芊走進去，又是那種熟悉的氣息。
“是啊，我想散步不成嗎？”她沒什麽好氣，紀翔雖然還是不明白什麽，但只是微笑了。
走開幾步，她又站下。紀翔疑惑的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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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上去看看，如果你想先回去的話，不用理我。”她伸出手去試探一下，雨貌似已經不太大了。
“開口求人那麽困難嗎？”紀翔看着她微笑道。
“是啊。”她翻了白眼，不再理會他，自顧自的走出傘下，沿着有些濕滑的山路朝上面走去。結果腳下剛一打絆，一只手已經從後面扶住了她的胳膊，接着那傘又重新回到頭頂。
“又和子奇吵架了嗎？”紀翔沒有放開握着她胳膊的手，随意的問。大概在他看來，這也是唯一解釋平常并不無理取鬧的經理人為什麽今天這麽多無名火。
雲芊只是哼了一聲，沒回答。
其實她心裏清楚，她根本不是因為沒找到紀翔而倒黴被雨困在山洞生氣——跟紀翔有一毛錢關系嗎？她更不應該氣子奇說什麽“自殺勝地”，就算他話裏有話，但也沒什麽錯誤不是。
她氣的是自己，竟然真的這麽傻呼呼的在意起他來，而且在意的還這麽愚蠢，愚蠢的方式。
“好啦，我還沒那麽嬌滴滴。”走了幾步，她掙脫他的手。紀翔沒說什麽，一如既往的安靜。
兩個人就這樣默默的在雨裏走着，不一會，就到了那個“自殺勝地”。很險的一個懸崖口而已，在陡峭的山壁上淩空探出一塊大岩石，膽子大的話，站在那裏看對面的山巒疊起，景色很好。
“什麽自殺啊，煞風景。”
雲芊站在邊上，伸開胳膊長長的呼吸一下，也不在乎是不是被淋濕，喃喃的說了一句。
“自殺……？”
身後的紀翔過了幾秒，才疑問的說。
耳朵那麽靈幹嗎？
雲芊咳嗽了一下做掩飾，但好象效果不大，紀翔雖然沒再追問，可那笑容有點古怪。
“是啊，剛才姚子奇說這山上有個‘自殺勝地’，我還以為有多恐怖，上來一看風景不錯嘛。”她一向不會撒謊，否則即使看臉的顏色就會被人發現。
“怕我自殺嗎？”即使淡漠如他，也還是輕笑了起來，帶着不置信和好笑。
“是啊，”她蹬他一眼，随便怎麽笑好了，其實她才不會愚蠢的以為他會跳，只是真相信那個幽靈體質的姚子奇的話，會有死去亡魂的執念——這話打死她也說不出口。
“呵呵。“紀翔很努力的想忍住笑，但終于還是低下頭輕捂着嘴角笑起來，肩膀都顫動了。
“笑，還笑，笑死你好了。”雲芊也懶得解釋，索性走出雨傘，走到欄杆圍着的石頭的最遠處，眺望着那邊的山峰。
“不怕嗎？”傘又跟上來。
“怕什麽？”她反問，“我又不會跳。”
“一般女孩子不都有恐高症嗎？”他不在意她今天有些抽風的語氣。
雲芊卻沒有回答。他看着她的側臉，發現了忽然有些嚴肅的表情，然後不禁也在心裏嘲笑自己，其實早知道她不是一般女孩子，不是嗎？
兩個人靜靜的站了一會。
“別再鑽牛角尖。”
半晌，她忽然開口，有些突兀的話讓紀翔一愣。
“我是說，別在鑽牛角尖了，我知道這樣随意要求你不傷心，不難過，不放在心裏，是多麽無理和異想天開，但是我真希望你別在什麽事放在心裏郁悶着，否則——”
他望着她，望着那認真而坦白的眸子，
“否則？”
“否則，也許真的會被死去亡魂的執念拉去，陷入無底深淵。”
她的話，搭配着綿綿的雨，有點吓人。
他看了她很久，用力的去理解着話裏的意思。
“姚子奇和你說什麽了嗎？”
一會，他又笑了起來。
“是啊， 我和他待時間長了，都跟他一樣神經兮兮的，算了，就當我抽風，忘了剛才那些話。”看到他笑，她就明白他沒把她說的往心裏去，也是，這種胡話她都說的出口，真是蠢的夠可以的了。
只是她站在這懸崖邊上，忽然覺得，死亡有時候也是一種誘惑，尤其是對那些在絕望邊緣上徘徊的人。
紀翔看着她別開頭，不再看自己，忍不住莞爾。這女孩子雖然與衆不同，但畢竟還是年輕，她也許無法看出，笑不過是他的掩飾。
掩飾她的話給他的震動。
的确，剛剛獨自站在這裏的時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腦子裏在想什麽，“幹脆，就結束算了，反正在人世上，也不過是獨自一人而已”——這樣的念頭，真的出現過。
死，有時候距離他，并不那麽遙遠。
是啊，別再鑽牛角尖了，別在有執念，即使做不到，至少也該向這個方向努力。
他其實很想回應一下這個關心自己的女孩，可是寂寞如他，是說不出口的，說不出任何坦白內心的話。
“怡青，你這丫頭，在歐洲快活，都忘了我們這些朋友了吧！！！！”
杜雲芊忽然向着山谷大喊起來，吓了紀翔一跳，不光是因為聲音，也是因為她為什麽突然喊起怡青這個毫無相關的人——況且，她們倆認識嗎？
“你知道不知道，這邊有個男人，心事多的要死，都不肯和人分享，你再不回來聽他傾訴，他就快要郁悶出內傷了！！！怡青，你聽到沒有！！”
紀翔又笑了。
他這麽一會笑的次數，比往常一個月都多，這個女生，實在不能不讓他笑出來。終于忍不住手搭上她的肩膀，手指輕輕用力，握住。
這是在表示感謝。
傘還是舉在兩人的頭頂，雨還是在飄渺的下着，一身白衣的他，還有她，在風景優美的地方，默默的站着，從後面看，真的很暧昧。
一直站在他們後面不遠處的沈惟真手放在褲子口袋裏，安靜的不出聲，旁邊站着一樣安靜的姚子奇。
雲芊不見了，他倆同時猜到八成是在這裏。
拍了下子奇的肩膀，學長示意該離開了，子奇回過身，跟着他走了開去。
那天，雨一直下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