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信衆
翡翠縣曾是衆神彙聚之所。
江邊有河神，山上有山神，山腳下還有土地公、花神、草神、日神、夜神等。那真是個百花齊放百家争鳴的熱鬧場所，可惜莊翡來了。
作為一個毀天滅地一點都不遜色邪神的神仙，剛來就不要臉的占了逃走小神的廟宇，還給自己塑了個像。
看着零零散散不停有人供奉，她終于體會到了做神仙的好處。
不過這都是一時的。
随着翡翠縣越來越窮，再加上山神河神土地公的不停搶人，她早就淪落到自己給自己供奉。當然那些香燭都是順來的。
傅嗔是這兩百年來第三個主動說要信她的信衆。
第一個第二個分別是同桌方橙子和她那個什麽神仙都信的爺爺。
莊翡懷疑自己聽錯，見他認真無比的又說了一次，立馬露出個可以稱作是谄媚的笑。
“來來來，別站的那麽遠啊，我們仔細說說作為信衆你會每天上香供奉，甚至給我……不，給她買火炬甜筒冰激淩嗎？”
傅嗔受寵若驚，原來神仙也缺信衆呢，“會……”
方橙子提着竹編籃子路過，瞅見廟裏有人就進來，“小翡你回來了啊，一起去湖邊吃魚肉火鍋呗，我爺爺已經煮好了，去晚了可就沒有啦。咦，哪來的精神小夥，長的真好看。”
莊翡得意，“信衆，這裏的信衆！”
“哈？”方橙子瞬間來了興趣，繞着傅嗔走了一圈，“你是人世間沒有了留戀還是咋的，不信別的專信這個，小翡你跟他說過這裏供奉的是哪個神仙了沒？”
莊翡哪裏敢啊，想當年她窮的底氣十足的時候人全跑的沒影，這會兒也得學其他神仙花式留人，“嘿，不管是什麽神仙，只要知道是守護翡翠縣的就好了。”
傅嗔感覺有點不對勁。看她的別扭勁總覺得是個不正經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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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莊翡長的這麽好看，怎麽可能不正經！
方橙子指着塑像胸口一個大大的‘窮’字說，“這是窮神，守沒守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翡翠縣挺窮的。”
傅嗔：？？？？？
莊翡慌張辯解，“不過窮也有窮的好處，我們這裏的窮神成功打敗衰鬼病魔，就連騙子都不敢輕易踏入，這兩百年來也沒聽過有人自殺、夫妻不和、偷雞摸狗什麽的。不是有句話說貧賤夫妻百事哀啊，那是因為別人富起來了自個兒沒富心裏不爽利導致的怨憎，在這裏就不會這樣啦，反正不管怎麽折騰都是窮嘛，餓不死又富不了，自然不會心裏不爽快。”
方橙子哈哈大笑，“是啊，想折騰的人全出去了嘛。走，吃火鍋去。我還帶了燒烤粉，待會兒讓爺烤給我們吃。”
莊翡被拉着走，不忘朝傅嗔喊，“你信一個嘛，有了你信衆就有三個啦，加上我正好可以湊成一桌。”
傅嗔：……
這個神仙好可憐，不過更可憐的應該是被陷害不得不來這裏搞實績的父親……想起上任縣長不管怎麽折騰都沒半點起色的案例，他的頭皮一陣發麻。剛搞到的錢不會出事吧！
他不想得罪神仙更不想讓父親無用功。
怎麽辦？是無解了嗎？
眼看着兩人越走越遠，趕緊跑過去問，“另外兩個信衆是誰？”
莊翡眼眸一亮，拍了拍方橙子，方橙子沒想到小夥子還真往火坑裏跳，不免多看一眼，“我是因為小翡住在廟裏就信了。還有我爺爺，我爺爺他什麽神仙都信，燒香的時候就順道燒了，至于小翡，我到現在都不清楚她為什麽如此堅定的選擇相信窮神。”
莊翡啧啧一嘆，“如果人間沒有窮，還怎麽體現富？我覺得窮神特別偉大。”
傅嗔舌尖頂住上颚，還是沒消退湧到頭皮的雞皮疙瘩。
真的無解了嗎？
三人不知不覺走到江邊，一盞盞點亮的馬燈猶如天空繁星，墜墜密密，小孩子嬉笑打鬧，還用細密的漁網捕捉螢火蟲成零食燈籠。江邊沒有任何防護措施，堆高的泥路似乎随時都能吞掉亂跑的孩童。上千號人架起了數不清的火堆，有燒烤有炖湯，還未靠近就聽到他們的熱鬧笑聲。
傅嗔渾身僵硬，覺得心髒都差點停止跳動。
魚肉火鍋……竟是鯊魚肉。
翡翠縣人心可真大，不明來源物品居然就這麽入口。
這肉要是有問題，他爸這個今天才上任的縣長今天就得卸任。
“這肉能吃？”
既燒烤又炖湯方爺爺把烤好的肉切成兩半分給方橙子和莊翡，聞言笑道，“有什麽不能吃的？這可是水神賜福給我們的好東西。”
偷偷看一眼吃的正歡的窮神，怎麽想怎麽不靠譜。
方爺爺誇誇其談說，“我小時候貪玩掉河裏，是一個穿着水藍色袍子的古人救的我，他說他叫水神，守護着翡翠江。我原本不信的，可是你猜怎麽着？”
“怎麽了？”
“我們翡翠縣的人就從來沒有掉河裏淹死的！凡是失足掉河裏的都會被送到岸邊。你說神不神奇？”
傅嗔：……感覺頭皮更麻了。
一個窮神已經夠詭異現在再加個水神？
莊翡格外關照新加入的小信衆，取了碗盛了湯。
“傅嗔，吃啊，鮮的咧。”
聞着味道是香，但這是海水魚！！！好吧，他們都吃了，應該不會有問題，大不了一起出事。
“小夥嘗嘗呗，特別好吃！比剛殺的小豬崽更香。”
“爺爺，你就別勸他了，他城裏來的，也許沒胃口。”
傅嗔腦子裏靈光一閃，突然有了個抱住父親鐵飯館的辦法。
水土不服！
如果他吃了鯊魚肉出了問題，正好可以阻止這麽多人吃。
吹了吹滾燙的湯汁，他懷着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悲壯喝了。
剛入口，鮮甜軟綿，肉質鮮嫩爽口竟然比中午吃的小豬崽還香嫩，絕了！再喝一口，鮮的舌頭都要吞掉。
這到底是什麽絕世美味，一碗喝完肚子更餓了。
方爺爺給他烤了串魚肉，“再嘗嘗這個，翡翠縣沒人敵得過我的燒烤手藝。”
傅嗔雙手接過，入口，脆香辛辣，是不同于炖湯的另一種滋味！
“好吃。”
“嘿嘿，好吃你就多吃點，城裏來的小夥子看起來身子骨不太行啊，得補補，得補補。”
……
校長背着手繞着江邊走來，有模有樣的呵斥道，“你們悠着點，縣長說這東西怪得很要被研究的。”
有人笑呵呵的喊，“給狗吃過啦，沒的事。咱這裏的人窮是窮了點，身體好得很。”
“不怕嘞，河裏出來的就是河神老爺賞我們的。”
“老廖過來喝兩杯，講講你們下午都幹了些啥。”
廖校長嘴角一勾，走到方爺爺這裏擡手就是一杯，“小翡沒講啊？”
“小翡哪有你會說，你說出來的才好聽。”
“嘿嘿。”二鍋頭很上頭，一杯酒後廖校長就把剛經歷的牛口奪魚誇大其詞說了。
“你們是沒看到牛大聲那個害怕的樣子噢，在傅縣長手裏拿不到半點好處……傅縣長如果在我們這裏久住，我們翡翠縣日後的發展肯定不輸古玉縣。”
“外面的科技不得了，光是拍條魚，賺了一百多萬。要不是傅縣長，我這輩子都不可能知道。”
“小翡的臉，他們看小翡長的好看唰唰唰的打賞，能分到六十多萬。不過小翡你別得意啊，皮肉相貌長久不了，還是得好好讀書。你還得學人家傅縣長，讀好書才能幹實事。”
……
廖校長開口傅縣長閉口傅縣長，說出了傅嗔都不知道的另一面。
以前在他的眼裏，父親很龜毛吃飯吧唧嘴從不關心他，但在這裏，他僅僅只是幫着争取海魚歸屬權就被萬民誇了又誇誇了又誇。
他聽着聽着，與有榮焉，明明就是一件分內的事情，但從校長的嘴裏講出，就是關乎民生的大事，他的心裏湧起一股跟着父親一起把翡翠縣做強做大的心思。
很奇怪，很莫名。
除卻他眼中的隔閡和偏見，他發現翡翠縣人是真的淳樸。
這裏雖然沒有高科技現代設備，但也沒有他習以為常又異常厭惡的銅臭味。
淡水湖裏出現鯊魚這種事兒如果放在別的地方，肯定會被有權勢的人控制，決定歸屬權後進行打撈售賣，有良心的會在檢測之後售賣魚肉，沒良心的也不管有沒有毒的自己不吃賣出去，甚至連邊角料內髒那種東西也加工成寵物罐頭售賣。
錢錢錢……他們在乎的只有錢。
為了錢似乎能放棄良心、血緣、甚至自己。
……
聽得人越來越多，有人甚至拿來了自己的燒烤架子邊聽邊烤，誰要一串就接過去，也不吵着，烤好了伸手，離得遠的話，還會被離得近的人遞過去。
突然開始喜歡上這個地方了。
雖然窮……
想到這裏，他的目光再次掃向默默順走方橙子碗裏魚肉的窮神。
“這魚肉真不會有問題吧？如果出問題了，我爸會坐牢。”
莊翡眨眨眼，湊在他耳邊擲地有聲道，“放心，有窮神在，歪魔邪道聞風而退。”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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