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珍卿秘聞

那幾個原先随着銀蝶的小丫頭回來了,乖乖立在牆邊不說話。尤潇潇見那一桌菜只略動了幾些,便說道:“都收了罷,也不必交給廚房,你們小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只當夜裏加個餐吧。跟你銀蝶姐姐說,讓她去廚房吩咐給你們都溫了。”小丫頭們連忙跪下來謝賞。銀蝶進來瞧見這一幕,只抿嘴笑。

尤潇潇笑道:“都起來,以後你們都跟在我身邊,只管用心做事,将來少不得給你們一副好妝奁。”銀蝶見尤潇潇心情似乎好一些,不由也湊趣道:“難得大奶奶青眼,她們幾個正是今日剛提拔來的,你們也算有福氣的,求大奶奶給個名字罷。”

原來這幾日府裏忙亂,尤潇潇身旁幾個丫頭趁她昏睡着,都跑到大爺那裏奉承。銀蝶也知道府裏盤根錯節,不能在現成的丫頭裏面随便選人。正巧郊外莊子上送來幾個家生女,雖然剛剛留頭,形容尚小,但有幾個幹幹淨淨機靈聰慧的,銀蝶因為在大奶奶身旁的體面,便要了三個小丫頭侍奉去,也為了驗看她們幾個做事是否穩妥。今見尤潇潇對幾個憐愛有加,便知道大奶奶滿意,有收服之意,于是便隐約将來歷講清,尤潇潇自然懂得她話裏的意思,笑道:“你們都擡起臉來,我細看看。”

三個小女孩一齊擡起頭來,都是烏鴉鴉的頭發,如玫瑰露水一般明豔。尤潇潇笑道:“哪一個都是好的,也罷了,左邊這個丫頭眉眼俏得很,便叫個俏眉,中間這個孩子笑起來甚是讨喜,便叫個歡顏,最後這個丫頭,我瞧着這小臉兒粉嘟嘟的,很招人疼,以後便叫你果兒吧。好了好了,都起來吧,先從我身旁的三等丫頭慢慢做起,凡事的規矩由銀蝶姐姐教你們。可有識字的?”

尤潇潇雖是如此發問,心中卻沒有敢指望,不料歡顏怯怯回道:“奴婢在家時跟了哥哥一起念了幾日書,略識得幾個字。”尤潇潇大喜,因怕其他丫頭不樂所以面上不露,思忖了一下又問道:“哪個擅長針線?”俏眉連忙應了。剩下的果兒倒也機靈,笑道:“奴婢在家中只做些粗活,但家裏人都愛吃奴婢燒的菜。奴婢見大奶奶晚膳也沒動什麽,不如現下就去小廚房煮點粥,讓大奶奶嘗嘗。”尤潇潇笑道:“罷了罷了,知道你孝心,不過今日也沒什麽胃口了。都累了一天了你們先随了銀蝶姐姐去安置。明兒一早,果兒你就露露手藝。”

銀蝶領了她們出去,卻見來升家的帶着幾個婆子乖乖守在外頭,尤潇潇也瞥見了,淡淡說道:“進來吧。”不過半刻,整個屋子裏便清理得潔淨如新,來升家的早拿了秋香色缂絲繡牡丹花的紗帳換了榻上的白帳,又将桌椅上換了柔灰綢印粉百合的嶄新褡子,雕花門前也摘了白圍。婆子們告了退,來升家的滿臉賠笑道:“都是小的疏忽了,大奶奶瞧着還有什麽要改的?”尤潇潇淡淡笑道:“先這樣罷,下去領賞吧。”

來升家的一出門便換了一張臉,帶着婆子們出了外門。幾個婆子不由叽喳起來:“這大奶奶一病倒變了性子來,聽說給琏二奶奶好大的沒臉。”“來升嫂子,大奶奶上下嘴唇一碰就是個賞字,銀子呢?她一個破落戶裏出來的,嫁妝早八輩子貼補完了,月例銀子連裁衣服都不夠,還說賞呢,笑死人了。”來升家的陰沉着臉道:“都住嘴吧!好歹她是府裏的大奶奶,你們再胡說八道,出了事也別怪我不搭救你們。”衆人方斂聲不語了。

前頭轉彎,衆人散了,跟在來升家的身旁的來富家的小聲道:“嫂子這是何苦,她一個填房來府裏的日子還沒有嫂子久呢,此時倒擺上架子了,哪裏有讓管家娘子布置屋子的,貧家小戶的就是不懂規矩。”來升家的冷冷一笑:“布置便布置了,大爺既然已經吩咐了全府裏上下都得給蓉少奶奶戴孝,我瞧着大爺屋子裏比蓉哥兒屋子都素淨得厲害,如今……”來富家的頓時心領神會:“嫂子說的是,雖說咱們大爺長長久久不去一次大奶奶屋子,如今這大奶奶好容易身子見好些,也該去瞧瞧不是。”

因是寒冬,外頭起了獵獵之風。尤潇潇早令人濃熏了繡爐,喊了銀蝶兩個人渥在錦被裏說些日後該如何安排小丫頭的事。正聊着,卻聽見門外有通報:“大奶奶,大爺來了。”尤潇潇遂裝病不動,銀蝶忙起身來,立在榻旁。

“我聽得你身子好些了,便過來瞧瞧你。”賈珍形容不過三十多歲,細細打量也算俊逸之輩,只是因為這幾日悲痛,神情倦怠,不複英武。

“讓大爺耽心了。”尤潇潇嬌聲細語,做出惹人憐愛的病弱模樣。這原主兒能從一戶平常人家高嫁進堂堂國公府,姿容秉貌自然上乘。如今年紀也不過二十多歲,賈珍又是素來憐愛美人的,本來見她屋子一色如新,無半點白絹素花,心中先窩了一團火,卻見她病弱西施的模樣,倒也消弭了一半。

“你啊總是小性兒。”賈珍嘆了一口氣坐下來,銀蝶見狀知事忙慢慢退了出去。尤潇潇強忍他亂拂過來的手,暗地皺眉咬牙,也不吱聲。“可卿的事你又不是不曉得,人都死了還跟她置什麽氣。”賈珍說着,眼圈又紅了:“我跟她就是沒緣的,早兩年相識也就罷了,怎麽能想到被蓉兒娶回家來……我這……”說着便從懷裏掏出一塊繡帕慢慢捂在眼睛上,不言語了。

尤潇潇在心中細細搜尋一番不由大驚,後世都說他二人壞了人倫綱常,豬狗不如,但瞧着這賈珍對秦可卿一往情深,卻有幾分真意,怪不得出殡的時候能哭的淚人兒一樣。

想那賈蓉成婚時方才十五歲,剛及束發之年,男孩本就晚熟,那秦可卿又比他年長三歲,正是花蕊一樣錦繡年華。面對不解風情的小丈夫,再瞧着豐神俊朗的賈珍,秦可卿芳心暗許也是自然。至于原先那位尤大奶奶,年紀與秦可卿相當,論品貌也不俗,卻因為跟兒媳婦争風吃醋将自己活活氣煞,真是可哀可嘆!

一眨眼的功夫,尤潇潇心中七轉八回換了許多念頭,眼見這賈珍對尤氏也全不是無情的模樣,如此甚好,她也該趁機求個子嗣傍身。在這舊朝,女人家地位卑微得可憐,又如她這般嫁入高門,沒個出息的娘家可倚靠,只好奉承丈夫盡力養兒子了。原著中尤氏無子,也不知籠絡賈蓉,最後只落得依附榮府,仰人鼻息的可悲下場。

尤潇潇想到未來,暗下了決心,無論以後作何打算,目前最重要的便是先降住賈珍,自己在府中孤立無依,再無丈夫疼寵,怪不得誰人都能過來踩上一腳。如此一想也不覺得賈珍拂來的手難受了,橫豎要受着,小不忍則亂大謀。自己剛把孝布扯了幹淨,賈珍就跑來興師問罪,耳報神都來不了這麽快。可見這些管家娘子難纏,借刀殺人,唯恐天下不亂。也罷,先別錯了籌劃,哄了賈珍高興,以後的日子自然是好過的。好事不怕晚,一切慢慢來。

尤潇潇窩在榻上也不起身,只輕褪內衫,裝作無意露出些肌膚。男人這物果然是耐不住的,瞧他為了秦可卿哭得風雲變色,現在略一挑撥也就把持不能了。尤潇潇心裏厭惡,卻分得清輕重。不能因一時之氣而失了大局。沒有賈珍的信任,她拿不到管理內府的權力,更談不上日後的前途出路。

賈珍見妻子一反常态,心中也納罕,自秦可卿大病,又見尤氏冷淡,雖有莺燕盈門,也都是些俗物,心裏厭煩,早已獨宿良久,他正值壯年,血氣方剛,今見一向溫婉端莊的妻子卧在懷中嬌媚百态哪裏能忍得住,沒講幾句便颠鸾倒鳳起來,直直鬧了一宿。

作者有話要說:賈珍同志其實是個不錯的同志,除了私生活亂了一點,其他的也算有情有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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