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個太自私,一個太無私

盡管早就猜到,真正聽傅清雨說出來,我的心還是涼了下來。

呵,真是諷刺至極。

我的親妹妹懷着孕,明知道多走動胎兒極可能保不穩,還是頂着風險,背着我,偷偷去找其他女人,讓那個女人小心提防我,提防別被她的親姐姐撬了牆角。

而她做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怕我給她抹黑,我怕影響了她在唐嘉眼中的形象。

在安晴眼裏,或許永遠都只有她自己。

還記得當年安晴在醫院裏醒來,聽說父母離世的事情後,第一時間不是哭也不是問我父母怎麽死的,而是問:爸媽死了,那我以後該怎麽辦,我還沒滿十八歲,還沒念完書,誰來養我啊。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已經不對安晴抱有任何希望了。

父母生死尚且不管,更何況是我。

我不過是她需要時用一用,不需要時丢掉,威脅自身時随時可以毀去的一件東西而已。

若換了旁人,我早就和她老死不相往來了。

但偏偏,她是這世上我僅剩的血脈親人。

我拿她沒有任何辦法。

“不用驚訝,也不必難過,這世界上沒有規定誰不能為自己而活,只看想怎麽活着。”

傅清雨淡淡的聲音再次傳來,我回過神,忍不住皺了皺眉。

站在她的立場看來,不該是在聽到安晴的話後,動聲色的防備我這個“會撬她牆角”的人嗎,為什麽要特地喊我過來告訴我,甚至剛才的話聽起來還像是在安慰我。

傅清雨不傻,可是為什麽明知道我是她的情敵,還做這些令人費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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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看出我心中疑惑,傅清雨扯了扯唇角,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摸着肚子,神情緩和下來,轉移了話題,“聽小煙說,你有個當警察的男朋友?”

我不明白她為什麽會說這個,但還是點了點頭,“是。”

傅清雨靜靜的看了我半響,重新拿起那本全英文的書翻閱起來。

談話戛然而止,病房內安安靜靜的一時間只聽得到翻閱紙張的聲音。

我靜坐了片刻,見她似乎沒有再交談下去的意思,便起身離開了病房。

臨走出病房門口時,身後傳來她淺淡的聲音。

“看來你那警察男友對你很好。”

我回過身開朝病床的方向看去,傅清雨沒有看我,視線仍舊落在手中的書本上。

想了想,覺得她并不需要我的回答,徑直離開。

……

休假這天,恰好下了B市今年的第一場雪。

我坐在房間的飄窗,隔着玻璃望着外面細碎的雪花,想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有過去的,有現在的。

過去的是我和寧子希,現在的也是我和寧子希。

我和寧子希相識在初冬,分別于冬末。

同個季節,中間跨越了整整兩年。

寧子希離開那年的那個初雪天,我沒有課,整天都待在那套公寓裏,也如現在這樣坐在卧室的飄窗上,抱着枕頭望着窗外的雪,望着雪花折射陽光,又望着雪花折射燈光。

晚上不知道幾點,寧子希回來,悄無聲息的走到我身後将我擁住。

他的下巴擱在我的肩頭上,氣息拂在我臉側,溫潤的聲音在寂靜的室內格外的清晰,“發什麽呆,吃飯了嗎?”

我怕被他發現我因為他的親近而害羞局促,刻意不去看他,小聲說:“忘了。”

“正好我也沒吃,廚房裏有什麽,我去做。”

“有面條……我煮面條給你吃吧。”

寧子希應了聲好,我迅速掙脫開他的懷抱跳下飄窗,一溜煙跑出了卧室。

走進廚房後,我用力拍了拍自己發燙的臉,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一顆心快且有節奏的跳動着,絲絲甜蜜不受控制的從心底蔓延開。

那個晚上我滿懷着見不得光的少女心,很認真的給他煮了碗面條。

寧子希面不改色的吃完,什麽都沒有說,但從那以後,再也不肯吃我煮的面條了,甚至還會偶爾做飯給我吃。

這麽多年過去,我始終不明白矜貴如寧子希這樣的人,到底是怎麽吃下那碗難吃得要死的面條的。

望着窗外的燈光,我朝着玻璃呵了口氣,玻璃立即被一片白霧覆蓋。

我擡起手,在那片白霧中,一筆一劃的寫,寫下寧子希的名字。

然後一點一點,用力的将那三個字抹掉。

一陣悅耳的鈴聲傳來,我從飄窗上下去,走到床頭櫃前,拿起手機看了眼。

是傅煙雨打過來的。

我按下接聽鍵,傅煙雨的聲音立即從聽筒裏傳出,“安檸安檸,你在家嗎,我去接你,我們一起出去逛街啊。”

“不……”沒等我把拒絕的話說完,聽筒裏換了個清冷的聲音,“徐醫生,出來走走吧。”

是傅清雨。

我沉默片刻,說:“好。”

挂斷電話,等我換好衣服拿了包包出門下樓,傅煙雨那輛QQ車已經等在那裏了。

我拉開後座的門鑽進去後,才發現傅清雨也坐在後座。

和她們打過招呼,我沒有再說什麽。

車內安安靜靜的,車子開出一段距離,駕駛座上的傅煙雨突然問:“安檸,今天你想去哪裏?”

“寧太太想去哪裏……”

最後一個逛字還沒說出口,車子忽然急剎了一下,我整個人朝前傾去,額頭撞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

一陣疼痛立即傳來,還伴随着腦袋的暈乎感,我吃疼的按住額頭上被撞到的地方。

“安檸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傅煙雨焦急的聲音傳來,我連忙擺了擺手。

“你好好開車。”傅清雨輕聲說着,拉着我坐直了身子,“磕到哪裏了?”

我放下手,搖了搖頭,上下打量了傅清雨一眼,視線從她隆起的肚子上一掃而過,“你沒事嗎?”

傅清雨淡聲說:“我沒事,及時撐住了椅背沒磕到。”

剛才那一下來得那麽突然,沒想到傅清雨反應這麽快,我忍不住多看了她兩眼。

傅清雨沒有看我,輕聲訴斥傅煙雨,“再有一次,你以後就不用開車了。”

“這是意外。”傅煙雨小聲反駁,“我之前都很小心的。”

最後,在傅清雨的要求下我和傅煙雨陪着她一起去了市中心的童裝城。

陪着她們逛在童裝城內,我看着滿目琳琅的童裝,心裏頭一時間不知道是什麽滋味。

傅煙雨踮起腳尖,從架子上拿下一個七件套童裝的藍盒子,“這個我看着挺可愛。”

“這個好看。”傅清雨拿起了另外一個藍色的盒子。

我看了看傅煙雨手裏的盒子,又看了看傅清雨手裏的盒子,視線最後落在傅清雨的肚子上。

腦海中飛快的劃過一個念頭,我試探性的問:“寶寶是男孩兒?”

雖然明令禁止孕期查嬰兒性別,但這并不妨礙一些人私下偷偷的去查。

回答我的人是傅煙雨,“是啊。”

聽說那些豪門世家就愛生兒子,好繼承家業。

我不由得再次響起了當年那個與我無緣的孩子,壓下心底的黯淡,看向傅清雨,由衷的說:“恭喜。”

傅清雨輕輕颔首,“謝謝。”

既然知道孩子性別,那麽買起東西了就不用發愁了。

不過因為傅清雨挑剔,一連逛了兩個小時,最後也只是買了兩套而已。

離開童裝城,傅煙雨提議去吃東西,我們找了家餐廳坐下。

傅煙雨拿着菜單點餐,傅清雨低頭看着手機,我沒什麽事可做,從桌面的紙巾盒裏抽了張紙巾,仔細的将桌面全都擦了一遍,随後又主動拿過碗筷和開水壺。

細心的燙好碗筷,我将其中一副推到傅清雨面前。

一擡頭,看見傅清雨正直勾勾的看着我。

她沒開口,我也沒說什麽。

一直到傅煙雨去上洗手間走開,傅清雨才開了口。

“小煙說得沒錯,你和徐安晴這兩姐妹,一個太自私,一個太無私。”

我拿着筷子的手輕顫了一下,反複品味着傅清雨不知是誇是貶的話,心底一時間百感交集。

回到公寓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

我在客廳裏呆呆的站了許久,後知後覺的發現我和寧子希的妻子去逛街買衣服了。

兩個說不上是情敵卻又可以說是情敵的女人,居然心平氣和的一起去逛街了。

這發展,有點兒颠覆了我看了二十多年狗血電視劇的所得所知。

想了許久許久,我最終将這件事的發生歸咎于傅清雨着實讓人讨厭不起來。

至少我是無法讨厭她這個人,盡管她是寧子希的妻子。

所有的欺瞞和欺騙,罪不及旁人,我懂。

我忽然想知道,寧子希如果得知我和她老婆逛街買衣服吃飯,會是什麽反應。

驚訝還是心虛,生氣還是欣慰。

不過,不論是什麽樣的反應,似乎都跟我沒什麽關系。

……

隔天我回醫院上班,傅清雨也回了病房繼續待着。

上午十點,傅清雨照舊喊來護士叫我過去。

我忙完手頭上的事情,走進走廊盡頭的病房裏,正好看見傅清雨從病床上下來。

她看見我,點了下頭,“麻煩徐醫生等等,我先去上個洗手間。”

我輕嗯了聲,看着傅清雨扶着肚子慢吞吞的走進了洗手間。

幾乎是洗手間的門剛關上的那瞬,我口袋裏的手機忽然震動了兩下。

我拿出手機看了眼,是兩條新微信消息。黎曉惠發過來的。

——安檸,寧醫生回來了

——他問我你在哪裏,我說了,他現在正往病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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