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教訓完白淳,時間已近八點。

上班時間,沒有人會用到樓梯間,沈風這時候才有機會上樓,把自己的衣服和背包拿回來。

解除了危機,他腳步輕快回到舞蹈室,摩拳擦掌地等着紅毛過來,準備揍他一頓。

造謠這事兒說大不大,還沒白淳招人恨。

沈風不是沒想過以牙還牙,但要他跟個長舌婦一樣跟人叨叨紅毛的私事,未免太丢份兒。倒不如打一架,打痛快了什麽都好說。

然而直到訓練開始,也沒瞧見紅毛的身影,沈風問了老師才知道,他周末跟人打架,進了醫院。

之前聽女助理彙報行程,葉鎮今晚外出會友,要很晚才回。沈風估摸了一下時間,決定去醫院找紅毛。

今日事今日畢,這也是葉鎮前兩天教他的話。

由于時間充足,沈風今天在浴室沖完澡才走,一度讓其他練習生以為他這麽快就失戀了。

且不管這些閑的無聊的練習生是怎麽想的,沈風很快找到紅毛所在的醫院,報了名字。

“周博然?”值班的護士長查了一下記錄表,“住院部這邊沒有記錄,估計是在急診室……哎,你先別走!”

沈風頓住腳步,還以為護士長想找他要微信。

然而護士長壓根沒擡頭看他,鼠标在界面上點了兩下,說道:“你是他家屬吧?先把押金結一下。”

……怎麽個意思?他來找茬,還要替對方先交錢?

但幾個值班的小護士都虎視眈眈地盯着他,好像他不交錢就要沖上來抓人一樣。

“……”沈風只能掏掏口袋,摸出幾張皺巴巴的紙幣,“這些夠嗎?在哪兒繳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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護士長這才擡頭,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眯着眼睛看了看,說道:“差不多,先交了吧。跟她走。”

好麽,還派人看着。這是多怕他跑了,沒人給周博然墊醫藥費?

跟在小護士後頭去繳費,沈風心裏直犯嘀咕。

怎麽回事?周博然那家夥偷摸接了不少私活,怎麽連個押金都要別人替他交?難道真的傷得很嚴重?

那他這仇還報不報?

揍一個重傷的病人有損他正直的形象,但是不揍,他又咽不下這口氣。

這麽想着,他就問了小護士一句:“我朋友他傷得嚴重嗎?”

小護士路上一直在偷看他,見他突然跟自己搭話,臉上一紅,忙低下腦袋,羞答答地回答道:“不是很嚴重。只是膝蓋那邊有些骨裂,好好休養幾天就行。”

沈風松了口氣。

轉眼,另一個想法浮上心頭,他又問道:“膝蓋受傷的話,有沒有跟骨裂差不多,但是更嚴重的病?”

小護士只當他是好奇,稍微思索了一下,說了個病名。

沈風把這個名詞記在心裏,對着小護士爽朗一笑,“謝謝姐姐,你人真好!”

時下正流行他這種小奶狗,他這麽一笑,小護士臉更紅了,把他送到繳費處,踱着小碎步慌忙跑走,都忘了監督他繳費的事情。

沈風為什麽要問這個問題?

當然還是為了報仇。

那小子受了傷,他這會兒揍人,難免有些不厚道。但周博然當着那群小崽子的面兒說他是三秒男,這口氣還是得出。

畢竟葉鎮說了,小白兔一言,驷馬難追,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怎麽能半途而廢?

口袋裏的錢将将夠交押金,沈風肉疼了一陣,更加堅定要好好虐周博然一頓的心。

來到急診室,沈風就瞧見周博然一個人窩在最裏邊的床位上,腦袋低垂,頭上纏了一圈紗布,腿上還打着石膏,看起來格外可憐。

好歹是一起進公司的同期,之前還當過一陣子好朋友,見他沒有缺胳膊斷腿,沈風到底是松了口氣。

挂上幸災樂禍的笑,兩手插進空空如也的口袋裏,他一步一晃蕩地走到床位面前,踢了踢周博然的另一只腳。

“哎,這不是小然哥?怎麽變得這麽凄慘?這是讓人給揍了?”

周博然擡起頭,沈風這才瞧見,他臉上還有幾道擦傷,眼周不知道被誰給揍了,一圈的烏青,嘴角也破了,額頭的紗布還被鮮血染紅了一小塊,比剛才遠看還要凄慘。

見來人是他,周博然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哼了一聲道:“你怎麽來了?看到我這個樣子,你很開心?”

沈風走到他身邊坐下,視線掃過整個急症室,聞言挑了下眉毛,“你可真沒良心,我是那種人嗎?”

別的病人要麽有醫生圍着,要麽有家屬或者朋友圍着,就數周博然這裏最冷清。

看來他的人緣是真不好。

收回視線,沈風先說了最重要的事情:“我替你交了住院的押金,你到時候可得記着還給我。”

不是他摳門。對待好朋友,他就算把自己的生活費全搭進去,也不會提還錢的事情,大不了每天中午餓上一頓。

但周博然現在顯然沒把他當朋友,沈風也不會巴巴地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算清賬,誰也不欠誰的,這樣的狀态最好。

“你?”周博然挑眉,似乎有些不太相信,“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好心了?”

沈風卻是不樂意了,“我一直都這麽好心好吧!而且……”

說到這裏,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瞧了周博然一眼,沒往下說。

“而且什麽?”

沈風搖搖頭,吞吞吐吐地說道:“沒,沒什麽。走吧,哥哥帶你去病房!”

說着,他搬過來一把輪椅,讓周博然自己坐上去。

但他越是不說,周博然就越是好奇。他坐在病床上,沒有動彈,說道:“你嘴巴便秘?有話就說,別磨磨蹭蹭的!”

計劃得逞,沈風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臉上卻故作沉重,“你确定要我說?我怕你承受不住。”

周博然怒了,“你還是不是男人?快說!”

“那好吧……”沈風嘆了口氣,用十分遺憾的語氣說道:“我剛剛在護士站,聽到有兩個護士議論你,說你這是關節什麽損傷導致的滑膜炎,下輩子可能就要當個瘸子了。”

周博然聞言倒是笑了,“不可能。他們跟我說的明明是輕微骨裂,回家養幾天就可以繼續訓練。”

沈風撇撇嘴,演得越發賣力,“我騙你幹什麽?輕微骨裂要住院嗎?醫生不告訴你,那是不想讓你胡思亂想,留點時間給你做心理建設。”

住院其實是醫院坑人,沒商量就給安排了,但沈風交了錢才知道這裏頭的門道,只能拿來忽悠紅毛。

“我不相信!”

周博然嘴上說不信,但臉色已經白了下來,嘴唇也開始發抖,顯然是已經信了。

作戰成功!

沈風瞧着周博然的模樣,心中暗爽。

他剛剛特意向護士問了那個問題,就是為了吓吓周博然。

等過兩天再告訴他真相,到時候他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這是外頭進來一個白領模樣的女人,直奔周博然的床位就走過來了。

這是……女朋友?

沈風讓開位置,就瞧見這女人從自己的包裏掏出一疊厚厚的粉票子,放在周博然的床頭。

“這是我家老板給你的一點心意,病房也給你聯系好了,算是感謝你救了他的女兒。”

女人說話透着一股子冷漠的味道,讓人聽了莫名覺得反感。

周博然還沒有說什麽,沈風先皺了皺眉頭。

敢情他多花的那些押金就是這個家夥害的!

有時間聯系病房沒時間付押金?一點誠意都沒有!

接着,他就聽見這女人繼續說道:“但是拿了這筆錢,這件事就一筆勾銷,你也不許到處亂說,明白?”

這雖然是個疑問句,但女人卻硬生生說出了陳述的味道。

說完,不等周博然回答,她便踩着高跟鞋,噠噠噠地走了出去。

沈風看着她出門,突然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不是……救人?

周博然救了那女人老板的女兒?

那他現在這麽吓他,好像還是有點兒不厚道?

打架鬥毆和英勇救人,這裏頭的區別可大了去了。

沈風回頭瞧瞧周博然,只見他從頭到尾都沒有一點反應,只是呆呆的看着自己的膝蓋,眼神空茫。

完了,這回作大發了!他這是騙了一個好人啊!

沈風心中有愧,沈風決定坦白從寬,重新做人,“咳,其實……”

然而他剛開了個頭,就被周博然打斷了。

“我真的很讨厭你。”他說道,“你好像永遠都很開心,長得好看,脾氣好,每天在那傻樂呵,運氣也不錯……好像所有人都喜歡你。”

突然從他嘴裏聽到誇自己的話,沈風挑了挑眉毛,暫時沒有說話。

周博然接着說道:“但是我看到你就煩。當你朋友更煩,因為所有人都會先注意到你,你的注意力也永遠都在別人身上……沒錯,我就是嫉妒。嫉妒你,也嫉妒別人。”

“……”

沈風心說那可真不怪他,兔子天生敏感,哪裏有動靜就看哪裏,這是食物鏈底端生物的本能。

這時,周博然突然笑了一下,“後來我發現,欺負你就可以不那麽煩。相反的,看你跟兔子一樣氣呼呼地瞪着我,眼睛特別亮,我就特別高興。”

“……”

欺負別人的人當然覺得開心,不然那些惡霸吃飽了撐的要這麽做?

周博然垂下腦袋,自嘲地笑笑:“你想笑就笑吧。反正我的腿變成這樣,再也當不了練習生了。咱們以後不是一路人……”

沈風見他眼眶發紅,一副要哭的樣子,心裏一跳,連忙擡手打斷他,“不是,你聽我說……你沒有滑膜炎,那都是我騙你的!”

“……”周博然頓時就收住了話頭。

這個角落一時間沉默下來。

沈風感覺有些不妙,回頭瞧了眼急診室裏的鬧鐘,幹笑了兩聲,說道:“那什麽……我待會還有急事,就先走了。你自己讓護士來送你去病房啊!”

說完,原地跳了一下,嗖的一下沖出急診室,轉眼就沒了身影。

片刻後,急診室裏突然爆發出一個氣急敗壞的男聲——

“沈風……你大爺的!你給老子滾回來!”

笑話,他憑本事偷跑,為什麽要回去?

沈風腳下生風,一溜煙逃出了走廊。

跑到轉角,前面突然冒出個人來,他腳下沒來得及剎車,一股腦撞了上去,把對方撞的一個趔趄,沈風自己也崴了腳。

醫院裏不允許在走廊裏奔跑,這事情是沈風的錯。

顧不得腳上的疼,他連忙道歉:“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話說到一半,擡頭瞧清楚對方的臉,沈風一下子頓住了。

只見對方一身銀灰色的西裝,裏頭搭配着最簡單不過的白色襯衫,卻将寬肩窄臀修飾的恰到好處,身材比他在雜志上見到的男模都要标準。

就算被他撞了一下,這人臉上也沒有什麽驚慌的表情,只是淡淡的看着他,透着一股子沉穩的禁欲氣息。

是葉鎮。

他不是外出會友去了,怎麽會在這兒?

沒等他想明白,葉鎮開了口:“沒事。”

同樣是原諒的話,葉鎮這會兒的語氣,卻跟之前對着兔子時完全不一樣——字正腔圓、謙和得當,但卻帶着一股子高高在上的味道。

沈風有點不适應。

理智告訴他,葉鎮的社交圈子裏沒有沈風這號人,這樣的态度再正常不過。

但早上還被捧在手心裏溫聲哄了一頓,現在卻被對方蔑視,這樣的落差太大,他情感上一時不能接受。

那邊葉鎮可不會關心他內心的糾結,說完這句話,朝他點了下頭,轉身就走。

沈風這才回過神,盯着葉鎮走的方向瞧了一會兒,突然臉色一變。

那是停車場的方向!

葉鎮的作息一向規律,行程結束就回家休息,幾乎沒有例外。甭管他出現在這裏是做什麽,這個時間,他估計是要回家了。

沈風一拍腦袋,顧不上小白兔那點兒心事,一瘸一拐地往醫院外頭跑去。

轉眼回到小區,寵物診所。

沈風剛要叫人,就發現自己的胡蘿蔔行李箱還擺在櫃臺後頭,連位置也沒挪動一下。

顯然獸醫先生并沒有照他所說的,把東西收到儲物櫃裏。

他當即氣了個倒仰,可葉鎮這會兒說不定快到家了,他顧不上生氣,把自己的錢和手機胡亂往行李箱裏一塞,脫了鞋站到旁邊的髒衣籃裏。

只見他身子輕輕一晃,失去支撐的衣服瞬間落進髒衣籃,接着一只蓬松的小白團子叼着吊牌,從衣服堆裏鑽了出來。

“叽叽叽!”記得幫我洗衣服!

對着門簾後頭吼了一嗓子,沈風也不管獸醫先生聽到了沒有,轉身奔出寵物診所。

給沒時間洗衣服的妖精們提供洗衣服務,也是妖精管理局的業務之一。

據說人類世界裏,狐貍精勾引男人的傳說,最初就是因為有人類經過妖精管理局的辦事處,瞧見狐妖拖着尾巴在院子裏曬衣服,這才傳揚了出去。

後來以訛傳訛,人類為了給精怪的行為找個理由,就變成了狐貍精為了修煉,勾引男人吸.精氣。

但事實上,人類的所謂精氣只是一灘蛋白質,對于妖精來說并沒有什麽特別。

而且人類的血氣會影響妖氣的精純度,妖精們傻了才會放棄更好吸收的日月精華,勾引人類污染自己的妖氣!

腦袋裏想着從其他妖精那兒聽到的各種傳聞,沈風順着出逃的路線溜回公寓。

萬幸,葉鎮還沒到家。

沈兔子吃完小碗裏的食物,轉眼瞧見門後頭有個熟悉的粉色玩偶,前兩天被老管家調侃的悲慘記憶頓時湧上心頭。

他一蹦一跳地挪過去,見果真是那只挖了個洞的粉兔子,心中一陣悲憤,剛想踹上一腳,就聽見門把手轉動的聲音。

沈兔子轉身就跑,卻快不過葉鎮開門的速度。白綿綿的屁股眨眼就被門板追上,沈風被拱得往前翻了好幾個跟頭,“啪叽”一下栽在床尾。

“叽——!”

葉鎮!你大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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