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陶寧雨連飯都來不及吃,連夜去了陶大家。

陶大家裏倒是其樂融融得很,敞着門正吃喝着呢,還有說有笑的。

陶寧雨冷哼一聲,伸手推開了門,一眼就瞧見了堆積在地上的聘禮。

瞧見陶寧雨,陶陳氏臉色都不帶變一下的,親親熱熱地走上來道:“寧雨怎麽來了?飯吃了沒?”

“托您的福,還沒呢。”

“正好,一起吃點兒?”

“不敢。”陶寧雨冷笑,“怕你悄無聲息地給我下毒。”

陶寧雨走到幾箱聘禮邊,打開一箱瞧了瞧,是幾匹上好的布料。

“嬸嬸,這些是什麽?”

“哎呀。”陶陳氏走過來蓋上箱子,“幾匹布罷了。”

陶寧雨笑笑,猛地提高了音量道:“陶陳氏,我本想與你橋歸橋路歸路,你倒好,硬是來招我是不是?你莫不是真把我當傻子?”

“說什麽呢?”陶陳氏也變了臉色,“你這是同嬸嬸說話的态度麽?”

“哼。這樣謀財害命的嬸嬸我倒是真不敢有。”

“你不要不識好歹!把你嫁與那李家老爺是你的福氣,別在這兒不識好人心!”陶茹起身道。

“福氣?”陶寧雨瞥了她一眼,“那這福氣給你多好,也省得我在這兒狗咬呂洞賓了呗。”

陶茹轉過頭道:“反正庚帖也換了,聘禮也收了,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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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不去能如何?”

“陶陳氏,我告訴你,這婚我是退定了!你看是你自己把東西退回去還是我找人幫你?”

陶陳氏冷哼一聲,不理睬她。

“你現在倒是神氣得很。”陶寧雨也不惱,“今日你不退,我們就明日官府相見。”

“喲,吓唬誰呢?還官府?你瞧官府搭不搭理你吧?”陶茹咯咯笑起來。

陶陳氏也笑起來,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屑,“要去那你便去吧。”

陶寧雨看他們的眼神也很可憐,“希望你們明日還笑得出來。”

剛出陶大家門,陶寧雨就見有幾個村民好奇地站在路邊偷聽。她頓時小臉一垮,眉頭一皺,一副欲語還休、受盡委屈的模樣。

“哎呦,這是咋回事啊?”有村民按耐不住好奇問道。

陶寧雨不說話,眼淚就先下來了。

有知情的村民忙幫她解釋道:“诶,這事兒我知道,我今個兒正巧去王姐家要借點布匹,恰好就瞧見了。”

“快說快說,咋回事啊?”

“我瞧見啊,那陶陳氏帶着個媒人,還有好幾個五大三粗的大男人去往寧雨家裏,一腳就把門踹開了!”

村民嘀嘀咕咕。

陶寧雨柔柔弱弱地拭淚,道:“那些都是李家的下人!嬸嬸她要将我嫁與那李家的老爺!”

“李家?隔壁村的李家?”

“那李家不是四十好幾了麽?做她爹爹都綽綽有餘了!”

“李家那可不是什麽好人啊,幾個小妾都接二連三死了,怕是性情殘暴啊!”

陶寧雨繼續道:“若不是我今日恰好不在家中,說不定便迷迷糊糊地被綁去做了人家的小妾了都沒有反手之力!”

“我知曉嬸嬸也是為了我好,擔心寧雨的婚姻大事,寧雨如今無父無母,嬸嬸關心我也是好心。只是不知嬸嬸什麽時候與人交換了庚帖,收了聘禮都不知會我一聲,今日更是帶着人闖入我家……”

聽了這話,村民們更加熱鬧起來。

“陶大家倒真是好意思,這種火坑也讓自家孩子往裏跳!”

“你這麽一說我可想起來了,前一陣子陶大家的丫頭還把寧雨推進湖裏,差點把寧雨小命都弄沒了!”

“對對!陶二死前一直和陶大家不怎麽往來,陶二死後倒是一直去,我還以為是良心發現了,你這麽一說,搞不好人家是謀財害命去了!”

“哎呦,這一家人,心腸怎麽會這麽黑!”

村民們議論紛紛,也并無他法。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陶陳氏畢竟是長輩,又先斬後奏與人家交換了庚帖,村民們就算義憤填膺也沒法子。

沒事,陶寧雨只需要自己在他們心中是個柔弱善良的形象就夠了。人們慣會心疼弱者,這是人之常情。

第二天早晨,陶寧雨就動身去找了裏正。

門前的下人一開始還懶懶散散,一聽是來舉報偷稅漏稅的,急忙進去通報了。沒過多久,陶寧雨就見到了裏正。

裏正是個濃眉大眼的中年男人,留着一把儒雅的大胡子,一看便是個讀書人的模樣。陶寧雨将陶大家偷稅漏稅的事兒通報過後,裏正顯得很嚴肅,立馬帶着人去了陶大家的地裏查看。

下屬們很快回來了,裏正聽了他們的話後表情更嚴肅了,表示今天他就會将此事調查清楚。

陶寧雨點點頭便回了家中,收拾了東西照常去越隽家中幹活了。

傍晚回到家中,還沒坐穩,就聽見陸吳氏急匆匆地趕來,又急又笑地拉她往外走。

“嫂子怎麽了這是?”陶寧雨問道。

“陶大一家被官府帶走啦!”陸吳氏幸災樂禍道,“可壯觀啦,下午時他們家附近可聚了好多人看熱鬧呢!”

效率這麽快?陶寧雨心裏驚訝,嘴上卻道:“他們家犯了什麽事兒?”

“犯大事兒了!他們家偷稅漏稅!”陸吳氏瞧了她一眼,又點點她的腦袋,“你這丫頭,也是心大,這麽多年占你家地種地竟然也不知道!”

陶微微睜大眼睛,又驚訝又迷茫,好一副無辜樣子。“竟然用的是我家的地麽?我以為家裏只有一塊地呢。”

“這孩子,真是的!”陸吳氏嗔怪道。

陸吳氏把她領到了陶大家,門口竟然圍了許多人。陶寧雨再定睛一看,被圍在中心的可不就是那點聘禮麽?

她看向陸吳氏,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陸吳氏拍拍她的背,道:“我們大夥兒都知道你的苦楚,來,我們一起幫你把這些聘禮退回去,把這婚退了吧!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的。”

陶寧雨倒是真的感動了,她有心在村民面前樹立一朵小白花的形象,卻沒想到村民是如此淳樸熱情。

看着一張張的笑臉,陶寧雨眨眨眼睛,悄悄擦了擦眼淚,這回不再是鱷魚的眼淚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前往李家,李家家底确實算得上殷實,瞧那房子都比別人的好上不少。

面對這麽一大幫人,李家也不敢說些什麽,把庚帖拿了出來,迅速地把婚給退了。

他們又浩浩蕩蕩地回去了。

一路上喜氣洋洋的,村民還不斷吐槽着今天的事兒。

“今天那官府一來,可真是把我吓到了。我還以為我犯了啥事呢,沒想到是來找陶大的。”

“是啊是啊,那一行人氣勢可真是足呢,把我吓得夠嗆。”

“喲,你們這些人,一個個嘴上都說怕,看熱鬧的時候可沒見少一個人啊!”

大夥兒于是都笑起來。

“沒想到陶大家竟然做這事兒,心裏也太沒數了。平時小貪也就罷了,這種地方都要貪,真是為了命都不要了!”

“陶大本來也是個老實人,奈何娶了這樣一個精明的妻子!我家借他們的柴米油鹽都不知道有多少了,每次都好意思來借!”

“我家也是,時常來借點這借點那的,從來不還。”

“我家娃還說,瞧見她偷偷拿我家雞剛下的蛋呢!我當時還當他胡說,現在想想說不定是真的!”

“這麽一說,我也覺得家裏的陶罐少了好幾只。”

“就你那幾個破碗,有什麽好拿的?”

“那可不能這麽說,我那些碗,從前也是漂亮得很,也經用,用到現在都還好着呢!”

許是因為陶大一家人都被帶走,偷稅漏稅的占小便宜形象太過深刻,人們一個個都從記憶裏翻找出了真的假的細節,為此次事件添油加醋,一個個說這說那,談得好不熱鬧。

其中未必所有都是真的,有些不過是強加的聯想罷了。當一個人犯了事兒,其他的屬于他或不屬于他的事兒有時便會一擁而上,好似貼上了标簽。

村民們又叽叽喳喳地說起陶大一家被帶走時的模樣,說是狼狽極了。

陶寧雨正想象着,系統突然開口道:“宿主想要看看嗎?”

陶寧雨驚訝:“你還有這功能?”

系統:“是的呢親親,我很全能的呢~”

陶寧雨:“那看吧。”

于是陶寧雨面前就出現了一塊小屏幕。一開屏就是一行穿着官府的人浩浩蕩蕩地走進了村裏。

陶陳氏看到官府的人又驚又怕,道:“不就是給我侄女定個親麽?官府怎麽還管這個?”

“胡言亂語。”為首的人冷哼一聲,厲聲道:“我是奉了上面指令,來逮捕漏稅漏稅犯人的!”

“什麽偷稅漏稅?”陶陳氏大驚,連連後退,“你胡說,我們沒幹那事兒!”

“證據确鑿,你還想狡辯什麽?”為首的人一揮手,“帶走!”

“不要過來!放開我!”

“娘!你們幹什麽!我們沒犯事兒啊!”

陶陳氏眼看被架着帶走了,氣急,竟然掙紮起來,手腳并用,還辱罵起人來。

農村婦女罵街起來,那可不是蓋的。

官府的人黑了臉,随手拿了破布就把她的嘴堵上帶走了。

陶寧雨嘆了口氣。這個時代關于偷稅漏稅管得嚴格,陶陳氏一家怕是要麽判刑要麽流放了。她本不願如此,誰讓陶陳氏非要如此相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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