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比賽結束後戰隊的整體氣氛陡然輕松起來, 雖然接下來緊接着就是為期兩個月的封閉式訓練,要為八月開辦的東亞洲際賽做準備,但剛剛拿到了名額和第一,連崔哥都鼓勵所有人放松一下。

還慫恿着所有人一起去蒸桑拿。

通往場館外面的通道裏, 寧越走在易柏洵身邊, 聽見莫神吐槽崔哥說:“五月底快六月的天氣你他媽蒸桑拿,你怎麽不把自己熱死算了。”

崔哥:“沒辦法啊, 贊助商送的票, 再不用也要過期了。”

崔哥一一看過戰隊成員。

問:“去嗎?”

“我不去。”寧越搖頭。

King在旁邊道:“拼死拼活拿了個第一, 我們難道不配來個高端點的奢華套餐?比如什麽喜馬拉雅藥石按摩,又或者皇家水療中心之類的。”

崔哥大無語:“醒醒吧,你以為自己貴族王子,每天在兩百米的大床上睜眼醒來。”

商量未果,最後還是決定一起去吃個飯算了。

易柏洵走在落後寧越半步遠的距離正低頭看着手機。

此刻回完消息, 擡頭說:“我有事出去一趟, 就不去了, 吃飯錢算我賬上。”

崔哥問:“賬不賬的關系倒是不大, 我就問這剛比完賽你要去幹嘛?”

易柏洵沒回答,而是轉向寧越說了一句:“跟我一起走嗎?”

“啊?”寧越乍然被問到, 還有點懵:“去幹什麽?”

易柏洵:“幾個老朋友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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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越甚至沒從這個突如其來的邀約裏品出點其他味道,邊上的莫神就問易柏洵道:“是老邦他們?”

易柏洵嗯了聲。

莫神點點頭, “你也有段時間沒跟他們見面了吧, 上次吃飯叫你你不去, 現在好不容易比賽告一段落了是該聚聚。”

易柏洵說:“反正就那幾個人。”

他們之間的啞謎其他人大概率是沒怎麽聽明白, 莫神也沒解釋說“上次”是因為褚西煙組的局, 有些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純屬起哄, 易柏洵才沒去。

關于易柏洵過去的在役歷史現場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情況, 但那大多都關于他參加過多少屆比賽,拿到過多少獎杯。

只有崔哥還多少知道點早年間跟着易柏洵和莫神他們混起來的一些朋友。

如今雖然大多神隐了,但還能跟易柏洵有交情的,那必然是關系不錯。

崔哥當即攬住寧越的肩膀,對着易柏洵道:“你要出去吃飯就自己去啊,拐帶我們寧越算怎麽回事?我都不知道監護人什麽時候需要時時把人帶身邊了。”

寧越側頭看了崔哥一眼,說:“為什麽不讓去?”

“你還是太單純了。”崔哥一臉過來人的表情,指着易柏洵說:“崔哥告訴你啊,就這東西身邊那群人那都是在圈裏混了多年的老油條了,你一小新人跟着誰不好,跟着他出去混遲早得學壞。”

寧越現在聽明白了。

易柏洵要出去會舊友,雖然說要帶自己不知道是不是一時興起。

總之,他問自己了。

寧越默默回答崔哥:“其實我以前混街的,知道得不少。”

King好奇:“比如?是那種劉海遮過眼睛的殺馬特時期嗎?”

寧越無言,想了想盡量說得簡單易懂一些:“就比如哪些門店一看就設有地下賭場,什麽地方會兜售大/麻,半夜在路邊問你借火的女人百分之九十九是街邊女郎,又比如……”

“停停停。”崔哥一開始聽混街也是覺得好笑,誰沒有過中二時期啊,結果這越聽越吃驚,急忙打斷他,轉頭看着易柏洵說:“我現在覺得我三觀正在接受考驗,急需冷靜冷靜。”

其他人倒沒崔哥這麽大反應,但多少也有點驚訝。

寧越雖然給人的感覺不至于單純,但他身上很容易給人一種純良感,只要不搞事不說話,那絕對是廣大中年大媽眼中的乖小孩兒。

結果一開口就把黃/賭毒涉及了個遍,多少還是讓人掉下巴。

易柏洵反而不驚訝,他甚至笑了笑,對着寧越說:“懂得挺多啊小哥哥。”

寧越立馬解釋:“這都只是常識。”

“神他媽常識。”崔哥真心擔心,看着寧越說:“devil你老實交代,你沒沾過吧?”

崔哥問出口才驚覺自己當初查到過寧越在國外蹲過看守所。

雖然是因為打人,但現在一想腳底都發涼。

寧越一腦袋黑線,覺得自己就不該說話。

“沒有。”他簡潔否認。

後面一句話是對着易柏洵解釋的,抿了抿唇開口說:“我在國外上的那個高中外面就有一條街,我當時經常在那邊的網吧上網,時間長了就知道了。”

易柏洵當然知道不可能這麽簡單。

以他了解的寧越來說。

一個十四五的華人小孩兒,挺有錢,性格又刺兒。

他那個時候估計已經準備簽戰隊了,所以上不上學的又有什麽關系?在國內是什麽樣子,到了外面大概只是變本加厲。會逃課,混在一群打了各種唇釘鼻環的街頭小子中間也不違和,他是老師眼中難以管教的學生,是說退學就要退學的小混蛋。

就是這樣一個寧越,今天幹幹淨淨站在這兒。

他那一排至今留下的耳洞是過往印記的證明,但是如今上面只是簡簡單單戴着一枚藍黑色耳鑽。

他從沒讓自己沉溺在黑洞裏。

和今天的devil始終如一。

易柏洵看他,見他認真跟自己解釋的樣子,不知怎麽心就有點發軟。

沒再繼續這個話題,低聲說:“去嗎?也就三五個人,你不用管其他的,就當比完賽出去放松放松。”

邊上崔哥還在說:“又不是跟着大人去吃席,一群老男人聚會有什麽好去的?”

寧越當然不可能拒絕,立馬點頭:“去。”

崔哥:“……你就當我的話是放屁吧。”

易柏洵:“好,我已經讓司機把我車開來了,出去等吧。”

一群人站在場館外面等車過來。

寧越的情緒基本都在臉上。

一會兒問:“我需要帶禮物嗎?”

易柏洵看他一眼:“不用。”

一會兒:“那我需要準備什麽?”

易柏洵:“什麽也不用準備。”

寧越:“這樣是不是不好?”

易柏洵無奈笑:“他們跟我一樣大,這不是見家長寶貝兒。”

……

直到寧越坐上易柏洵的副駕駛揚長而去。

身後才漸漸讨論開了。

“聽見了嗎聽見了嗎,現在光天化日之下就敢直接叫devil寶貝兒了,都不帶避諱的。他媽到底是想幹嘛?吃飯就吃飯,帶寧越我為什麽有種不祥的預感。”

“隊長又不是第一次這樣叫,沒什麽吧。”

“沒什麽?真的沒什麽嗎?我他媽以我二十五年的處男之身發誓,易老狗以前故意的語氣和現在絕逼不一樣。”

“我也有點感覺,但是寧越本來和易家就有關系,聯賽都結束了,或許是看寧越這段時間訓練辛苦,隊長帶他一起見見朋友也沒什麽吧?”

“都公開出櫃了,喜歡寧越不比喜歡外面的野男人好?”

“你們這樣讨論隊友八卦真的沒問題?都別忘了,devil還是未成年。雖然他連街邊夜女郎都知道,但他确實還沒有十八。”

“……操!我現在開車去追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

“易柏洵不是人。”

“太尼瑪不是人了!”

“狗逼。”

“牲口。”

被隊友集體唾罵的人此刻開車半小時到達北城邊一家古韻十足的餐廳。

在高樓林立的都市中間甚至有點大隐隐于市的感覺,門口在一條沒什麽人經過的巷子裏,裏面卻顯得非常古樸大氣。

寧越沒怎麽來過這種地方,走進去忍不住打量周圍。

就見門口的服務生接過易柏洵手上的外套,彎腰說:“易先生這邊請,您的朋友們都已經在包廂等您。”

寧越被這态度驚了驚,沒忍住問:“你常客啊?”

“不是。”易柏洵帶着他往裏走,“家裏的店,爺爺那輩承襲下來的。”

寧越:“……”

寧越知道易家家世很好,但其實不知道是具體做什麽的,他只知道易柏洵的母親和年畫嬌是閨中密友,相識于微時。

年家的确繁茂,但是年畫嬌自己早就和家裏斷了關系,寧越更不可能和年家有往來。

他是打小由年畫嬌自己放縱起來的。

在兒子身上砸錢她倒是不心疼,她大小姐出身,看不得那些摳摳搜搜的小毛病。

寧越跟着易柏洵經過長廊屏風,到了一間包廂門口。

還沒進門就能聽見裏面大聲說話的聲音。

易柏洵在門外站住腳,正跟寧越說:“他們可能比較……”

話剛到這兒,門被人從裏面拉開。

寧越就見着一胖墩子一樣的男人出現在眼前,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高聲道:“哎喲卧槽!你丫還知道來啊。”說着就轉頭沖着後面吼:“都別他媽逼逼了,今日正主來了!都愣着幹嘛,上啊!”

寧越稀裏糊塗就被一群野男人包圍了,是野人的野。

他沒經歷過這種場面,耳邊都是國罵和笑鬧,眼前跟臉寬度一樣的啤酒大杯遞了上來,推搡間就能灑出大半。

在這種餐廳還能鬧成這個鬼樣子,寧越心說還不如去路邊燒烤攤呢。

他正被人擠得倒退兩步,就被一把抓住了胳膊。

是易柏洵。

他帶着他防止他摔到,笑罵道:“能不能行?差不多就得了啊,沒看見帶着人呢嗎?”

剛剛的胖子立馬把目光移向寧越。

“有點眼熟?”他摸着下巴退後兩步打量寧越,伸手拍邊上另一個高壯的男人說:“茬子,看看,是不是很像那個……那個……”

“那個你大爺。”叫茬子的男人立馬道:“devil,剛跟老易一起拿了聯賽冠軍獎杯的。也不知道誰前一天晚上還在微信裏打賭人新人抗不扛得住決賽壓力,現在擱這兒裝什麽蒜?!”

胖子摸了摸光光的腦袋,沖着寧越嘿嘿笑了兩聲。

“你好啊devil,我叫原序,你可以叫我大圓子或者原哥都行,随你自己。”這原序一看就是社交狂人,指着身後的那些人說:“茬子、老邦、孫前……我們呢,都是你隊長的老朋友了,非常歡迎你加入的“高齡男子虛假友誼團”的今日聚會。”

寧越去看易柏洵。

易柏洵抱着手站在一旁帶着笑看他,見他朝自己看過來,然後說:“原序和老邦以前是打比賽的,茬子現在開安保公司……”

原序一聽立馬道:“謝邀,但以後跟人介紹能不能別老提我以前打比賽的,倒貼錢在網吧和人互罵祖宗是什麽光榮歷史嗎?影響我今日形象,”

他說完又轉向寧越。

當場把自己手腕上一串檀木色珠子取下來套寧越手上。

“devil,原哥跟你說這珠子可靈,保管你戴上它今年沖出國門沖向亞洲!”原序直接扯着他在大圓桌邊上坐下唠道:“你要是覺得好,可以給原哥介紹介紹生意,門店地址就在新區8號街……”

其他人就一臉好笑地聽着原序吹噓。

易柏洵走上前拉過寧越旁邊位置的凳子坐下,扯過杯子下面的白帕展開墊在膝蓋上,然後說:“幾個月沒見你這江湖神棍的本事是越來越見漲,去一趟泰國百八萬砸進去不見你眨下眼,在這兒騙孩子很好玩兒?”

“什麽叫江湖神棍!咱講道理啊。”原序不幹了,“我騙什麽了?”

老邦看起來稍顯穩重一些。

此刻也發笑接一句:“你那破珠子地毯上五十塊錢二十串,你見人就說靈。”

“就是。”茬子也說:“你不能看人devil白白淨淨又不愛說話,就覺得人家好忽悠吧,老易可在邊上看着呢。”

“老易好不容易帶人一起出來,你就不能幹點陽間事兒?”

“咱們一群臉皮厚的沒什麽,回頭別把人寧越吓着了。”

“這麽一說,老易,你們隊現在簽人是不是看臉?你微信上說要帶人出來我還想真人應該一般,結果居然長得這麽好看。你回頭問問你們經理崔哥,要不要考慮考慮我?上次見面他就說我長得還行。”

“那是罵你聽不出來啊!”

“吐了,對自己能有點客觀認知嗎?”

從頭到尾插不上話的寧越:“……”

易柏洵倒了一杯水放到寧越面前。

“甭理他們。”他說:“他們就這德行。”

寧越點點頭:“了解,放心吧,我能搞定。”

易柏洵微怔,随即失笑。

那邊注意到他們的小動作,就有人調侃:“老易,說什麽大聲點也讓我們聽聽嘛,我們又不能把人吃了。”

寧越端起酒杯站起來。

全桌都看着他。

寧越聽了這麽半天知道這些人裏只有原序和老邦真的接觸過職業,也和莫神有些交情。其他人都是些老相識了,但是幹什麽的都有。

看得出來關系是真的好。

寧越說:“今天很榮幸能和大家坐在一起吃這頓飯。我年紀小,在圈子裏算新人,易哥也一直很照顧我。今天這場合我就厚着臉自居一聲弟弟,有緣認識,我先幹一杯。”

其他人想阻止都來不及,寧越仰頭一杯到底。

這并不算完,他伸手拎過圓桌上那一大桶酒再給自己滿了一杯。

他拿着杯子離開位置,從原序開始。

寧越勾肩搭背道:“原哥,你放心,生意肯定會優先照顧你,有事兒你開口,多大事都不算事兒,喝一個。”

寧越:“茬子哥,身材練得不錯啊,安保公司不容易吧……走一個走一個,怎麽就半杯?不給面子?”

寧越:“來來來,孫前孫哥……”

寧越輕松把氣氛給帶起來了,一個包廂變成了社交場,你來我往開始鬧。

這包廂很大,除了吃飯的廳旁邊還有一個半開放的休閑區。

飯沒吃出什麽滋味,先喝嗨了。

這群人就老邦算正經人,他現在做別的生意,但是在電競圈裏投資的錢也不少。

此刻坐到易柏洵身邊和他談事。

見耳邊開始鬼哭狼嚎,是原序拉着寧越開始大談特談當年他們自己砸錢上比賽的事兒,還說那會兒就數易柏洵最有錢,別人都天天吃泡面了,他還穿着滿身名牌溜大街。

老邦是真的有些目瞪口呆。

他微微啞然,結束了剛剛的話題看着寧越對易柏洵說:“沒看出來,你們這小新人老社會人啊,挺招人稀罕,都多少年沒見老原他們這麽跟小新人親近過。”

易柏洵從頭注意着寧越,但是沒插手,他知道這些人都有分寸。

“是沒有。”易柏洵側坐在,單手手肘放在桌子上晃着手裏的杯子,看着那邊又灌下一杯的寧越才微微皺了下眉,然後說:“但他可不是随便哪個小新人。”

老邦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

“也是。”他說:“真不重要,你也不會帶人出來了。”

易柏洵輕笑,喝盡了杯底最後一點洋酒,站起身。

少爺真不想搭理人的時候那是生人勿進,可他真要有心和人接觸很難有不成功的。

這些都是易柏洵的朋友,他自然樂意奉陪。

還聽了不少關于易柏洵以前的事兒。

此時他靠坐在沙發上,正好邊上的幾個人湊一起就說以前,一說就說到了褚西煙。

他們和網上那些按頭的人态度完全不同。

原序和莫神一樣是知道始末的。

此刻皺眉說:“那女人是真厲害,以前還在RTS的時候靠着家裏和管理層就走得很近,那時候我和老邦都勸過老易那種環境下繼續發展肯定會出問題。果不其然吧,上下沆瀣一氣,戰隊搞得烏煙瘴氣的。”

孫前淡接了一句:“老易那性格,不惹到他他都不愛插手管閑事,那會兒也年輕主要是。”

“誰說不是。”原序嗤道:“上次姓褚的一回來就在群裏發消息,我差點沒忍住直接開怼了,但終究是忍住了,老了老了,得學會平心靜氣。”

寧越默默聽了半晌。

“易哥又不喜歡她。”他接一句說

其他人都喝得臉色發紅,原序聞言說:“都知道啊,他不都說了不喜歡女人了。”他說着挪到寧越旁邊,伸手搭着他肩膀猥瑣笑了聲道:“弟弟,你跟他一個戰隊的天天在一起,跟哥哥說說,那狗逼是不是有對象了?”

酒精上來寧越腦子有點鈍,搖頭:“沒有。”

原序挪回去:“沒意思,他這輩子真他媽要和鍵盤過了。”

“別扯了,繼續繼續。”

“小寧越,沒看出來你酒量居然這麽好?喝這麽多臉都不帶紅的。”

寧越輕笑:“小場面。”

“老子就喜歡你這樣的!以後哥罩着你,喝喝喝。”

寧越正伸手拿茶幾上的杯子。

一個身影走到幾人中間,随即在寧越邊上落座。

寧越一張臉白生生的,真的完全看不出來喝了多少。

“易哥。”寧越乖乖叫了聲。

易柏洵嗯了聲,傾身順着寧越的手取走了他手裏的杯子。

他把杯子挪走放到了旁邊,回身看着寧越,像是在審視他喝到什麽程度了。

“小場面?”他問。

寧越愣了愣,一時不知道說什麽,但習慣性回答他的問題,就懵道:“大、大場面?”

易柏洵輕笑:“寧哥的場子,那必須是大場面。”

寧越一怔,耳朵漸漸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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