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嬌梨

故鄉終能歸去，不遠萬裏；

下午九點五十八分，a城的附近郊區已經不算熱鬧了。

江黎自駕陪着林嬌來到小鎮，只因為林嬌想念那家小吃的咖喱。

聖誕節那天沒有下雪。

像a城四季如春，自然是沒有冰雪的，商家為了讨巧，在聖誕樹上人工挂了層冰，拍照倒是很有意境。

林嬌沿着小巷散步，目的地是一個遠離商業街，在居民樓深巷的小鋪子。

這個時候正是居民樓熱鬧的點，不過沒有麻将牌九，而是挑燈夜戰。

這裏臨近市一中，每個家長恨不得全天二十四小時為學生提供「保護」。

學生奇怪的攀比着，恨不得坐在那裏靠時間把整棟樓的燈等滅。

林嬌一想到那段地獄般的日子嘴裏就發苦。

“那時候真難，天天都是學不完的試卷，但現在，到想回去高考。”

曾經想要想要逃離的生活，回都回不去了。

路燈的光暈映照在臉頰上，曾幾何時，林嬌也借着光，把江黎的筆記仔仔細細的看個透。

她呼出一口濁氣，眼睛亮亮的。

離她三步遠的江黎，靜靜的伫立，仿佛無論什麽時候回頭，他都會在。

“我帶你去吃飯，上次說過的那家。”

江黎自然的牽過林嬌的手，很軟，很想一直牽着。

“嗡——”

電話不合時宜的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的打來。

即便是振動，也不能被忽略。

“你接吧。”

林嬌自覺退了一步。

屏幕在黑暗中，經紀人三個字更加刺目。

……

“現在嗎？”

“你決定就行了。”

“什麽？”

“那我過去。”

……

是工作上的事，女孩越退越遠，她注視着江黎。

江黎側顏很完美，這種平靜的夜晚也很難得。

他一側的眉毛一簇一松，林嬌心裏一酸一甜。

她戴着露出指尖的手套，用兩個食指和拇指比出相機的模型。

“咔嚓！”

江黎的電話剛好打完，看到的就是女孩嘴裏拟聲，眼睛盯着自己。

再糟糕的心情，都會因為對方是你，而不複存在。

他走近女孩，語氣盡是寵溺，“幼稚鬼！”

“嗯哼……”林嬌可不買賬，用食指點江黎的胸口。

“打了那麽久電話，是你哪個小妹妹啊？”

“胡說，我沒有妹妹。說起來，你比我小幾個月，确實應該叫我哥。”

江黎抓住那只作亂的手，刮了刮林嬌的鼻子。

“我只有你一個妹妹，你除了我還有一個哥，太不公平了！”林嬌嗔怪道。

“親哥的醋你要吃啊，你不也要叫他哥！”

“男生的友誼可不一樣。”

江黎胡攪蠻纏，湊近林嬌索要擁抱。

“我還是吃醋。”

林嬌叉着腰道，“那，我以後都叫他老林。”

“哈哈。”

江黎笑出聲，面前的女孩叉着腰，襯衫上印着可愛的兔子圖案，看起來嬌嬌軟軟的，一點也沒有林編導強勢的影子。

江黎一股勁沖上頭，用一只手護住她的背，另一只手攬着腰肢，抱着林嬌轉了個圈。

“啊！”

失重的瞬間讓林嬌慌了神。

“放我下來！”

光暈随着寬厚的手掌轉動，瞬間也是永恒。

林嬌呼吸急促了片刻，她不自覺的顫抖雙腿，往後退了一步。

焦慮症嗎？真是讨厭的感覺。

“沒事吧？”

江黎抱着玩鬧的心态，沒想到林嬌的反應這麽大。

“我沒事，可能是一瞬間血壓有點高。”

江黎揉搓着林嬌的發絲。

“吓我一跳，平時多運動，別老宅着，假期多步行。”

“好了好了。”

面對絮絮叨叨的江黎，林嬌嘟囔着應下。

“我剛才看見備注了。”

林嬌眼神閃爍，“你經紀人有事找你吧，他這麽晚，肯定挺急的，你先去辦吧。”

經過自己一番不舒服的表現，江黎肯定很難開口離開。

林嬌替他把話說出來了，她聚焦在鞋尖上。

江黎突然沉默了，在女孩的眉間落下一個吻。

林嬌獨自去了那家餐廳。

它開居民巷017號，名曰故裏。

“故鄉終能歸去，不遠萬裏……”

林嬌第一次去就是被這條标語吸引。

這和快節奏的城市格格不入，是偷閑的寶地。

她左腳剛邁進大門，清脆風鈴便迎風而響，林嬌伸出手，阻止它清脆的抖動。

風鈴上幹幹淨淨的，一絲灰塵也無。

真皮座椅上被擦的發白，顯然已經工作了很久。

老板是位和善的雙鬓斑白的奶奶，林嬌只能通過筆和她交流。

她不是本地人，丈夫，兒子都早一步離她而去。

生活的打擊讓她耳朵聾了，眼睛花了。

她換了個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這一隅天地，不是故裏，勝似故裏。

如果以後自己也能和喜歡的人經營一家甜品鋪子或是小餐館，也是好的。

江黎回來了，這些東西不再是胡思亂想。

“奶奶，您還是那麽愛幹淨。”

林嬌圓珠筆劃過紙張，奶奶辨認出熟悉的字體咧着嘴笑。

林嬌點了一份咖喱。

桌子上擺着的還是詩集節選而不會是充電寶數據線。

風鈴再次作響。

帶來夜間沙沙的風。

“林嬌？”

熟悉的嗓音，林嬌轉頭。

宋輕舟……

本來天天一起工作的搭檔，竟然也因為江黎回國打亂了原有的生活軌跡，幾個月沒有好好見一面了。

“坐。”

宋輕舟随意的坐在林嬌對面，阻止了對方迎接的意思。

“最近太忙了，都沒怎麽回公司。”

盤子裏還剩幾粒咖喱，林嬌用叉子不自然的往嘴裏送。

宋輕舟突然找不到一個除了工作的共同話題，應和着，“是啊，最近大家都太忙了。”

“我初中的時候就經常來故裏，沒想到你會找到這裏。”

“是啊，太巧了……”

林嬌低頭，喃喃道。

“一個人嗎？”

他看着眼前女孩的餐具。

“嗯……本來不是一個人的。”

細微的落差也被捕捉，宋輕舟試探性的問，“男朋友？”

林嬌猶豫了一下，“算是吧，因為工作原因不能公開。”

宋輕舟一僵。

林嬌的思緒飄的很遠。

那天晚上的感情是真，重新定位之後身份尴尬也是真。

“不會是明星吧？”宋輕舟試探着問。

林嬌頓了頓，點頭，“是藝人，事業起步，不公開挺正常的。”

宋輕舟深吸一口氣，恢複往常笑吟吟的态度。

“你在組裏這麽久，難免因為見不到外人産生假性戀愛的錯覺。這些都是正常的。”

林嬌想起那天晚上的江黎，她分的清謊言和為難。

“他不是那種人。”

林嬌音量拔高，風鈴在開合的門旁邊輕顫了一下。

“你別誤會，林嬌，我只是怕委屈你。”

老奶奶弓着身子，在一旁看着兩人交談很久，猶豫着要不要上前。

宋輕舟收回目光，和善的問：“這個宮保雞丁飯可以做嗎？”

老奶奶有點急切比劃着耳朵，想把便貼遞給對方。

風鈴又響了，提醒着林嬌起身。

她發現了那一點違和的出處。

“怎麽了，要走嗎？”

“是的，要走。”

林嬌輕笑，完全沒有剛才辯駁的窘迫。

“別跟着我了。”

她走出幾步，轉身道：“如果你經常來，應該知道，這裏點菜只用寫的。”

宋輕舟愣在原地。

面具出現了裂紋，預設脫離了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