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曾經

【什麽玩意?臉呢?你說聯盟對你的處罰是假的,你是冤枉的?】

【我直接yue了,這個主播之前說要相信官方的判定,說自己沒開挂,現在官方判定他假賽他又不承認,直接否決官方的處罰公告】

【真的是馳名雙标狗】

【已舉報,不謝,順便我要打聽出來你去的是top2哪所,我一定接着去舉報】

……

一片罵聲中,貝霄淡定地打開網頁,查自己這些天怕影響狀态一直沒查的事情。

他的手機又響了,是個語音通話,屏幕上顯示着沣的名字。

他盯着看了片刻,選擇接通。

電話接通,闵沣言的聲音似乎有些小心翼翼:“貝霄,你還好麽?”

他看到這個消息後,手比大腦的反應更快,直接打語音電話給貝霄。

打了之後他才覺得可能不太合适,卻舍不得挂斷。

他想聽聽貝霄的聲音,想确認對方此時的狀态。

“挺好的呀。”

貝霄的聲音似乎很開心,像一只捕食成功的貓咪,闵沣言隔着電話都能感受到貝霄的神采飛揚。

他沉默片刻,聲音如常地繼續問:“怎麽,有什麽好事麽?”

“天大的好事。”貝霄笑着說,“我被top2錄取,考上了自己喜歡的專業。”

闵沣言跟着笑了,“确實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恭喜你,小孩。”

“所以,小孩,要不要出來喝酒慶祝一下?今晚你是個大人,我允許你喝酒。”

電話那頭的貝霄沉默了好一會兒,說:“好,走吧。”

“我在酒店大堂等你。”

貝霄很快就換好衣服戴上口罩下樓,在大堂看到了闵沣言。

闵沣言正站在大堂休息區旁,一米九左右的身高讓他顯得鶴立雞群,休閑褲下的長腿分外惹眼,只不過他五官和氣質都偏淩厲,很少有人敢主動上前搭讪。

貝霄走過去的時候,闵沣言只揉了揉他的頭發,什麽都沒問,就說:“走,帶你去感受成年人的快樂。”

闵沣言開車帶他去了附近的酒吧。

酒吧裏放着重金屬音樂,昏暗的背景下,刺目的彩色燈光交錯閃現,音樂和鼓點節奏很容易讓人血脈噴張。

闵沣言拿着菜單,問:“喝過酒麽?”

“喝過啤酒。”貝霄十分誠實地說:“酒量一般。”

闵沣言笑笑,勾選一個度數偏低的調酒。

等酒時,貝霄低下頭,不自然地說:“剛才抱歉,我不是,不是有意那麽說的……”

“我剛才也不是想勸你打職業。”

闵沣言笑着,單手撐着下巴,問:“所以這件事情我們翻篇了,可以麽?”

貝霄點頭。

闵沣言的另一只手有節奏地敲擊卡座的桌子,“小孩,你之前是不是很關注我,不然不會從DOT-LORD那個id裏看出END的影子,很少有人知道我的第一支戰隊叫DOT,曾經用的id是LORD。”

貝霄怔了下。

他曾經确實很關注。

他從初中畢業那個暑假開始打FPS類游戲,看了闵沣言的比賽,他從未見過一個人能把游戲打得那麽燃爆。

當時他就想過,如果有一天可以打職業,那麽闵沣言就是他的職業目标。

可以說,17歲之前的他确實将闵沣言當作過偶像和理想,曾經有段時間就像是粉上了一個人一樣,不斷地從偌大的互聯網挖掘這個人邊邊角角的消息,在一個電競論壇上翻到了幾年前的評論,得知闵沣言最開始的戰隊叫DOT,曾用id是LORD.

他沒辦法否認自己的關注。

恰好此時服務生将酒端上來,他仰頭喝了一口來掩飾不自然。

闵沣言當然知道別扭傲嬌的小孩在想什麽,順着說:“我原諒你了,我一直很寵粉的。”

貝霄耳尖有點紅,沒辦法否認他從前粉過這個事實。

“其實我剛開始打電競的時候,大環境要比現在惡劣很多,那個時候大的俱樂部勉強走上運營的正軌,小的俱樂部有今天沒明天。”

闵沣言也仰頭喝了一口加冰塊的調酒,酒液滾過喉嚨,很冰涼。

“那個時候我一頭熱去打電競,跟家裏鬧翻了,出去就跟朋友一起組建了戰隊,那個戰隊就叫DOT,我的id是LORD,可惜好景不長,不到一個月我朋友就扛不住家裏的壓力,戰隊直接解散。”

“解散之後我又就接受了一個小俱樂部的招攬,他們跟我說他們的目标是組建一支世界冠軍的隊伍,雖然現在成績一般,但他們有一顆拼搏進取的精神,還在不斷招攬新隊員,畫了一張巨大的餅,以很低的薪水把我招進去。”

闵沣言說說,低聲笑了笑,“當年我也年輕中二,覺得要為了理想奮鬥,但我跟對方談人生,談理想,卻聽到對方背着我們這些隊員商量在轉會期把我們挂牌賣出去大賺一筆,以及如果我們能從次級聯賽打上去,賣名額的價格。”

“當時我已經打過一些次級聯賽,成績很不錯,身價還算高吧……”闵沣言自嘲地笑笑,“他們最想賣的可能就是我,他們簽下我的價格很低,轉手一賣就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我覺得這我忍不了,就用之前做投資掙的錢給自己贖身,贖了之後直接在聯盟放出我是自由人的消息,立刻有不少戰隊抛出橄榄枝……”

“我那個時候憋着一肚子火,又狂傲中二,幹脆嚣張地将這十幾支戰隊的戰隊經理約在同一天談,每人半個小時的談話時間,讓整個電競圈看到我的實力,看看這麽多戰隊想要我,狠狠打我原來戰隊的臉。”

“後來那些戰隊經理知道我一天見了那麽多人,直呼我渣男……”

闵沣言含笑繼續說:“這就是我‘渣男’這個外號最早的由來。”

貝霄好奇問:“一天談了十幾個戰隊經理,最後決定選中PICO,是PICO的什麽打動了你?”

“沒打動。”闵沣言誠實道:“那個時候我跟家裏面的關系有所緩和,我爸跟我簽了個對賭協議,他買下一支戰隊,按照業內頂級戰隊的标準來運營,按照我本身在行業內的價值給我開工資,如果我在兩年內不能獲得世界冠軍,就老老實實回家按部就班地念書繼承家業,如果我能獲得世界冠軍……他可以容忍我到退役的年紀,讓我追求夢想。”

“後來的結果你也看到了,我就是世界冠軍,退役後就用之前攢下來的簽約費、比賽獎金和直播分成等等從我爸手裏買下了PICO。”

“不過最初買下來那段時間我要重新開始上學,也沒什麽時間管,都交給經理人去打理……”

貝霄猛然擡起頭問:“你是一退役就買下了PICO?”

“對。”闵沣言點頭:“怎麽?”

“原來是這樣……”

貝霄低喃着,自嘲地笑笑。

他之前從未考慮過闵沣言是什麽時候買下PICO的,卻沒想到……是兩年前。

兩年前就買下,那麽一年半前PICO俱樂部的老板應該也是他了。

有時真的是命運弄人,整件事情跟闵沣言似乎沒什麽關系,但如果PICO當時可以好好審查,也許不會有這樣的悲劇發生。

但說白了,就是他當年人微言輕,不值一提。

他酒量不太好,今天卻出奇地能喝,直接仰頭将所有調酒都灌下。

闵沣言皺着眉頭,卻來不及阻止。

“沣神……”貝霄低聲說:“謝謝你今天帶我來喝酒。”

很多事情到現在說了也沒有意義,過去的就過去吧,他自己的仇,他會親自報。

之前他怕影響比賽狀态,什麽都沒做,現在他比賽打完,可以好好跟傅諾算一下總賬。

他忽然笑了笑,“我現在很開心,特別開心,真的。”因為他已經逐漸變得強大,可以親自報仇。

闵沣言挑眉,看到貝霄露出張揚的笑容,也跟着笑了笑,不多問什麽。

“我明天坐飛機回去。”貝霄擡起下巴,“我有正事。”

“哦?”闵沣言笑問:“什麽正事?”

“我要回去等我的錄取通知書,聽說沒多久就會寄到。”他得意地繼續說,“我家就出過我這麽一個大學生,還是這麽牛掰的大學,我一定要去好好炫耀一下。”

闵沣言也被逗笑了,沒強求。

“好。”他問:“明天幾點的票,我去送你?”

“不用麻煩你了。”貝霄搖頭,“明早錢崧叫了輛車來接我們。”

“小孩……”闵沣言緩緩說:“你可能忘了一件事情。”

“我的筆記本還落在你那邊,我今天喝了就不能開車,司機來接我,我明早才能去你那邊拿。”

“別忘記,我們還有一個筆記本的約定。”

貝霄心頭一跳,忽然覺得這有些像對方落了什麽東西在他家中。

**

那天晚上他們喝到了十一點多,從吃雞開始聊到各種FPS類別的游戲,之後又一起吐槽藍洞。

吐槽到了深夜,考慮貝霄明天要趕飛機,闵沣言就叫司機來接他們。

車開到酒店樓下,貝霄拉開車門下去的時候有點想問闵沣言要不要上去拿筆記本,但還是沒問。

就……明天吧。

他一邊走回房間一邊散酒意,到房間後他打開闵沣言的筆記本,用這臺筆記本最後做一件事情——

寫舉報郵件給藍洞

他将前幾天的錄音打包好發到PUBG官方賽事組委會的舉報郵箱裏,之後附上傅諾的行為。

早在看到傅諾找蘇陌阡單獨談的時候,他就去商場買好一支錄音筆,方便随時留下證據。

如果說當年他有什麽遺憾,那就是太過單純,忘記給自己留下憑證,現在他吸取教訓,重新做人。

傅諾這個垃圾玩意,他前兩天懶得搭理是不想影響比賽狀态,為了一個辣雞讓他得不到冠軍不值。

現在他冠軍到手,是時候收拾這個道德值為負數的玩意了。

**

闵沣言坐車回家的時候,看到剛十一點多,電競人不可能睡覺的時間,腦子裏一個沖動就給人打電話。

“幫我查一下貝霄當年的禁賽是怎麽回事,還有,傅諾……”闵沣言揉了揉額角,聲音懶洋洋的,貝霄今晚提到PICO的語氣不太對,可能當年跟PICO有什麽關系,“再查一下傅諾進PICO之前的事情。”

貝霄肯定很早就認識傅諾,并且在對方進PICO之前結仇。

之前他本着尊重隐私的态度一直沒查,但現在……

他家小孩不能讓別人給欺負了。

**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重新回憶起往事的原因,貝霄當晚做夢了,夢到了很多零零散散的事情,都是從前發生的。

剛上高二時他就玩了吃雞,展露出非同尋常的天賦,那個時候他打亞服,剛槍賊6,後來有戰隊教練聯系他,問清楚他夠可以打職業的年紀,就問他要不要來打職業,還說一來就給他首發的位置,并且報出了戰隊名字——OUQ。

他特別心動,去查了一下這個戰隊,雖然是二線戰隊,但在PDL裏面也打得不錯,有希望晉升到PCL裏。

況且對方給的是一個首發位置,一進去就有比賽打,如果他足夠厲害,就可以跟戰隊其他人一起打進PCL。

他查過,一般人去了戰隊都要從青訓營打起,要麽是冷板凳,OUQ給的是一個非常好的條件,他就去跟父親商量。

他父親很開明,直接同意了,并且親自送他上飛機,祝福他職業順利。

貝霄在OUQ裏過着白天訓練打靶打游戲,晚上睡宿舍的日子,雖然苦卻也很充實。

當時OUQ的隊長就是傅諾。

傅諾那個時候二十一歲,待隊員體貼溫和,從不發脾氣,在戰隊內人緣很好,貝霄最開始也很喜歡他,可惜好景不長。

沒多久就有人聯系貝霄,讓他在PDL裏打假賽,非法組隊,直接給他開了十萬塊。

十萬塊是一筆很大的巨款,OUQ給他這個新人的開價也不過一個月稅前一萬多而已。

但貝霄想都不想就拒絕了,直接将對方拉黑,

他從小被寵着長大的,還帶着些高中大男孩特有的天真和腼腆。

因為當時不懂,再加上跟管理層和新教練不熟悉,他只将這件事情告訴隊長傅諾,但沒想到這是他噩夢的開始。

要他打假賽的電話過去後,過幾天的某次級聯賽中傅諾有事請假,他們上了替補,比賽的時候和另外一支隊伍在一個房區裏做了鄰居,因為圈形刷在對面那邊,他提議說要打。

“不打了吧,反正也打不過……”

“別冒險,我們直接繞吧。”

“對呀對呀,我們別跟對方打了,真的不行……”

他獨木難支,只能選擇跟隊友一起繞路。

這樣的事情發生了兩次,他察覺出來不對勁兒,後來不管隊友這麽說,他也自己一個人沖,能帶走一個就不虧,帶走兩個就是賺了。

那一天後面三局他都是一個人沖的,結果并不像他之前想得那麽壞,他反應快技術好,第一次沒經驗一換二,後面就一換三,最後一次直接一穿四滅隊。

隊友們臉色很難看。

當天回去他就想向管理層舉報這件事情,卻接到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

他父親生了重病,需要做手術,手術費和後續的營養費用十分高昂,醫保報銷完了還要十幾萬……

而且,手術不是百分百成功的,有很高的失敗概率。

他那個時候完全都慌了,根本不知道要怎麽湊錢,他剛打了幾個月職業,工資加一起也不過三四萬,還被他花了一部分,年輕人花錢大手大腳沒個攢錢的概念,他當時手裏只有一萬多。

那個時候他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他是個小城鎮上長大的孩子,父親是個普通的公立初中老師,工資不多沒什麽錢,有限的錢全花在貝霄身上,給他最好的教育,買最好的用具,這麽多年下來除了單位分的房子,就沒剩下來什麽存款。

他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就直接在基地外面哭了。

那天是十一月底,雪下得很大,天空都是灰暗的,雪融化成水和淚水混合在一起,交錯在他臉上,他也分不清楚什麽是淚水什麽是雪水。

這個時候隊友小馬帶着大帽子出基地買東西,看到貝霄坐在雪地,驚愕地走過來問:“貝霄,你怎麽了?”

“我父親病了……”貝霄聲音沙啞,“需要好多錢,好多好多錢,我沒有……”

“我找管理層問過,預支工資最多支一個月,沒什麽用。”

他還沒滿18歲,是一個信用貸都只會給你幾千塊的年紀。

“這樣……”小馬錯愕地看着他,表情很擔憂,也很關切,“你需要錢是麽,多少,五萬夠不夠?我就這些了。”

“夠了夠了!”貝霄一聽,立刻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地握住他的手,“我一定還你,砸鍋賣鐵都還你,你放心我還年輕,我還能打好多年的比賽,我還能掙很多錢。”

“好。”小馬嘆息,“你也是不容易,這樣,我回房間去拿另外一個手機,把錢轉給你。”

“太感謝了。”貝霄滿眼感激地看着小馬。

雖然他這個隊友今天也打了假賽,但他現在已經顧不上什麽假賽,唯一的親人出事,還說什麽假賽。

他跟小馬一起走回基地宿舍,他身上全是雪水,衣服濕透了,沒好意思走進小馬的宿舍,在門口等。

小馬進屋拿出另外一個手機,打了一些字,之後不知道為什麽,換了一個口吻,“貝霄,我zfb今天限額轉不出來,你能把你的銀行賬號給我麽?”

貝霄沒多想,就把賬號給了。

過了沒多久他賬號內就進賬五萬塊,他換好衣服給小馬寫了一個欠條,說:“太感謝你了,我一定在一年內還你。”

他說完就沖去找管理層那邊請假,立刻坐飛機回家。

回家後,他見到了在病床上的父親,憔悴了好多,老了很多,白發像是再也遮掩不住似的,蓋滿了頭。

貝霄也是回到家才知道父親原來攢了一筆錢,打算給他當買房首付的,現在拿出來給自己治病。

那筆錢也沒有很多,但應該夠手術和後續治療費用。

貝霄松了一口氣,打算找個時間給小馬還錢。

他那個時候忙着父親的術前準備,抽不出時間去問小馬應該還到哪個賬號上,就一直耽擱了下來。

直到父親做手術,他最心慌意亂的時候,接到聯盟的電話。

聯盟問他是不是打了假賽,說找到他收錢的證據。

“什麽證據,我沒打假賽,也沒收錢。”

“我們核實到您有一筆五萬塊的轉賬記錄,來源是某地下交易錢莊。”

“沒有,沒有……”貝霄慌亂地說,“我沒有打假賽,那個五萬塊我是問隊友借的,我給他寫了借條……”

“那請問您有相關的記錄作為證據麽?”

貝霄怔住,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來,冷汗瞬間流下。

這簡直晴天霹靂。

他沒有證據,他當時是口頭說的,沒有留下任何記錄作為證據。

如果小馬否認,那他簡直百口莫辯。

而小馬會幫他麽?

如果小馬願意幫他,又怎麽會讓地下錢莊給他打錢。

原來那五萬塊根本就不是小馬借給他的,而是地下錢莊用來往他身上潑污水,逼他加入假賽行列,讓他無法擺脫的污點和證據。

“我沒有打假賽。”貝霄懇切地說,幾乎語無倫次:“借條就在小馬那邊,他一定有,請您跟他核實一下。您還可以提取賽事時候的隊內語音,我真的沒有打過架賽,從來都沒有……”

“這樣。”對方也許是聽出他比較激動,立刻安撫:“我們會按照您說的查證,請您保持情緒穩定,如果有任何問題我們會及時聯系您。”

貝霄挂上電話,立刻打給小馬,卻一直無人接聽。

後來的事情進展得很不好。

手術失敗,父親沒多久的時間,貝霄整個人過得渾渾噩噩,每天都呆在醫院裏,接到過聯盟的電話,對方說小馬堅稱沒有借條。

貝霄知道他那個時候如果能回基地和小馬對峙,也許小馬能說出實話,但這又能怎麽樣呢……

一支PUBG隊伍,四名比賽隊員,三名都在打假賽,這樣的戰隊還有什麽意義。

況且那個時候父親病危,他根本不可能離開父親身邊。

他直接放棄證實自己清白這件事。

父親臨終前看他一直不回戰隊,隐約猜到什麽,還有意識的時候勸過他:“霄寶呀,如果職業不好打咱們就不打了,回來好好學習,我托老陶照顧你,他會幫你辦好複學手續的。”

“當然,如果你真的願意打,又很有前途,那也可以繼續,爸爸不攔着你,什麽都支持你。”

貝霄緊緊咬着嘴唇,幾乎将自己的嘴唇咬破,努力壓抑哽咽的聲音,“爸,您放心,我會好好學習,我不打職業了。”

沒過多久父親就去世。

貝霄過了幾天才冷靜下來,将父親的喪事辦好,這才有時間開機處理他堆積的職業事情。

他在郵箱裏找到了聯盟工作人員給他發的郵件——

【貝霄選手,

十分抱歉,我向您的隊友小馬核實過,他沒有收到您的任何欠條,也否認您因為家庭原因向他借錢的事情,我提取了賽事裏的隊內語音,發現您确實主觀上沒有打假賽的行為,甚至積極進攻,客觀上卻收了對方的錢。

綜合您的情況判斷,聯盟決定對您實施禁賽半年的處罰,希望您能夠沉澱自己,成為一名合格的職業選手。】

之後,他又收到自己被戰隊開除的消息。

貝霄平靜地看完,關掉郵箱。

他不怪聯盟工作人員,對方做到這個地步已經是盡心盡力了。

他只怪自己當時蠢,也怪他無能,沒用,掙不到錢,五萬塊都能壓垮他的脊梁。

那天他去墓園看了父親,又下雪了,他沒有帶傘,冒着風雪回去,狼狽不堪。

也是在那天,他向聯盟申請退役,不再做一名職業選手,他要好好學習,忘卻年少時期那荒唐可笑的冠軍夢。

他的夢想只維持了不到半年的時間。

後來某天他上晚自習的時候,雖然時過境遷,但他忽然很想問小馬,當時為什麽要這麽做。

那天下了晚自習,他打電話給小馬,問對方當時借錢的事情。

小馬也被禁賽,直接判了三年,基本結束電競生涯。

小馬支支吾吾地跟他說:“你之前打比賽後面三局局一個人沖的行為,惹怒了那幫人,後來隊長,隊長暗示我,我們不拉你下水的話,你會告發我們……”

“隊長……”

小馬許是心有愧疚,又真的怕貝霄作什麽事情,飛快道:“我當時看你可憐,是真的想幫你,我也很佩服你對着十萬塊都沒有動心,想着借你錢的。但我只不過後來也覺得隊長說得有道理,不讓給欠條也是他說的,他暗示我這樣做,可以讓戰隊不追究我的責任,不追回我到手的錢——”

貝霄眯起眼睛,打斷小馬,問:“他現在怎麽樣了?”

“他去了PICO隊。”小馬猶豫了下,還是跟貝霄說:“聽說當時PICO缺人,要來次級聯盟挖人,看上了咱們隊的兩個,一個是你,一個是隊長。”

“這樣麽……”貝霄低聲問:“你把當時找你打假賽的人的聯系方式給我,我把五萬塊退回給他那個地下錢莊的賬戶。”

父親手術失敗,沒過多久就走了,準備好的後續營養費都沒用上,手裏還剩下一些錢,他一個人上學也用不了多少,就将五萬塊都還回去。

幹幹淨淨,誰都不欠。

他給對方打完錢,心很冷。

一個PICO的名額,就可以讓傅諾如此千方百計的算計自己,應該是已經用上畢生的智慧。

當然也許傅諾不是為了那個名額,而是為了一線戰隊首發隊員的簽約費——百萬以上的數字。

如果有200%的利潤,資本家們就會藐視法律,更別說現在是幾百倍的利益。

那隐藏在幕後,一直溫和的笑臉終于慢慢變得猙獰……

他在晚自習教室門外站了很久,給傅諾發消息:謝謝你之前那段日子的關照

之後他将傅諾的號碼拉黑。

他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學習,沒時間跟這種垃圾計較,不能因為這種垃圾耽誤自己的前程。

他也該學着長大,忘記什麽夢想,只給自己定一個目标——

搞錢。

掙越多的錢越好,讓自己不要再被五萬塊難倒。

貝霄的夢到了最後,變成闵沣言一直不停地給自己送禮物,別說五萬,五十萬都快有了……

他猛然驚醒,之後發現是在做夢,心情有那麽點遺憾。

他回想着夢中的事情,想到最後不知道怎麽的,笑了笑。

幸好他還年輕,還摔得起跤,幾個月的時間而已,很短暫,就當買個教訓,讓他後來可以安心學習。

當然也感謝那段可悲的職業生涯,讓他抛棄所有不切實際的夢想,從高三開始就頭懸梁錐刺股,每天努力學習,十分上進,最終考上了top2大學,說來錄取通知書都快寄了。

現在回想起來真的是大夢一場。

五萬塊,還不夠沣一天裏給他送禮物的錢……

他當時怎麽就那麽沒用。

也真是蠢不可及。

**

闵沣言第二天早上開車去貝霄的酒店時接到電話。

對方核實的消息如下:

1.傅諾轉來PICO之前也是在OUQ

2.當年處理貝霄事件的負責人說,根據賽事隊內語音,貝霄沒有打假賽,但對方卻有給他彙款的證據,疑似收錢,綜合考慮禁賽半年

闵沣言沉吟片刻,直接打給從前的戰隊經理。

他當年買下PICO,雖然有心管,卻因為上學外加幫家裏面打理生意,沒有時間。他買下來的更多原因是因為他想延續PICO的榮耀,也希望杜絕電競圈裏一些黑暗的事情,給選手提供最優渥最單純的電競環境。

對于俱樂部的管理班子他一開始是沿用原來的人馬,畢竟對方運營PICO的方法一直沒出過錯。

這一用就用了将近一年他才換掉原來的班底,因為原來的班底在俱樂部裏根深蒂固,卻太過商業化,電競是一種競技,而不是純商業的運作,商業運作弊端很大,甚至有到了賽場上,同一個資本贊助的戰隊都可以和平擦肩而過的那種。

買下傅諾那段時間他很忙,買人都是戰隊經理負責的,報過來審批,他看大體資料還可以就會同意。

但事實證明傅諾只是履歷漂亮,人卻壞到了骨子裏。

他問過原來戰隊經理買人的事情,經理直接說:“當時評估過傅諾的商業價值,性價比很高,所以直接買下,花費也是所有隊員裏最低的,遠低過當時的柯澄。”

“買傅諾的時候還發生了什麽事情麽?”

“這個……”經理仔細想了想,回答:“好像還看中了一個性價比更高的新人,當時教練說過對方的技術非常厲害,可以買進一隊當替補,讓我在他跟傅諾之間選一個,後來因為那個新人被聯盟判定打假賽,我就買了傅諾。”

“我知道了。”

闵沣言沉聲說,直接挂上電話。

他将事情轉交給秘書,讓對方去聯盟查一下貝霄曾經隊友的聯系方式。

他很快就開車到酒店,在約好的餐廳裏看到帶着電腦來的貝霄。

貝霄笑道:“沣神來了。”

他一點都看不出之前傷神的樣子,坐在餐廳靠窗戶的卡座上,帶着少年成長期特有的單薄,T恤松松垮垮,翹着二郎腿,表情肆意又張揚,看着就像是那種大人很讨厭的嚣張反骨小破孩,但實際上……

也挺嚣張反骨的,不過長得好看的人做什麽都對。

闵沣言笑着走過去,只字不提昨晚的事情,問:“你似乎有什麽開心的事情?”

“我的錄取通知書快郵寄了。”貝霄笑着說:“我看了下官網PO出來的錄取通知書樣式,非常有創意。”

“難得的暑假,沒有打算去哪裏玩麽?”闵沣言想了想,說:“這可能是你最無憂無慮的一個暑假。”

“不了。”貝霄搖頭,“很多人催着我開播,說生産隊的驢都不敢這麽休息。”

闵沣言沉吟片刻,說:“現在開播,也許并不是一個最好的時機。”

“沒事兒……”貝霄覺得自己見過大風大浪,無堅不摧,懶洋洋道:“不就是黑子多麽,我心髒堅強,他們又不能順着網線爬過來打我,說話難聽的直接封了,不要跟黑子争長短,沒用。”

“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十年腦血栓的人。”

“況且,我也不是沒辦法應對。”

不要跟黑子争長短,要麽直接不給眼神不給他艹熱度,要麽直接封了不解釋,讓對方發不出聲音來才是重點。

互聯網最怕的不是被黑,而是連黑子都沒有,如果連黑子都不光顧你,那只能證明你糊穿地心,就像貝霄最開始那樣。

“對了,你的電腦還你。”貝霄将闵沣言的電腦跟電腦包原封不動地遞給他,“電腦我用酒精擦過了……”

闵沣言漫不經心地打斷他的話:“小孩,不考慮将電腦帶回去麽?”

貝霄一時之間沒明白對方的意思,“不用了,PUBG吃雞前三的隊伍,每人都有一臺闵氏旗下最新款的游戲本,這兩天應該就能寄到我家。”

闵沣言:“……”

他扶額笑笑,感覺自己後面所有的話都被堵回去,只能低喃着,“我忽然有點後悔贊助筆記本了,怎麽辦……”

都沒有借口去小孩家裏要回自己的筆記本。

作者有話要說:闵沣言:我想将一樣東西落在你心上

**

“如果有200%的利潤,資本家們就會藐視法律”——引用自馬克思

**

有關貝霄父親的病,最開始寫的是癌症,但後來我覺得癌症太過現實和悲傷,幹脆隐去

晚上九點多還有一章,我盡量更快點,把這段情節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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