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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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京他們旅行團出發的前兩天是中秋節，一家三口各過各的。爸媽的意思是反正馬上就一起出門了，過不過都一樣。于是馬女士和京京的舅舅一起過的節。老賀去了京京叔叔家。她和好朋友們一起吃了火鍋。

京京報的旅行團是高端精品團，總共十二個游客，除了京京一個年輕人，其他游客都是她父母的同齡人。老賀入團第一天與另一位落單的男士一起聊天。馬女士全程跟着京京，偶爾抱怨這裏的城市太舊。她大部分時候則是讓京京幫忙拍照片，拍視頻。照片和視頻，馬女士也不發社交賬號，純粹在幾個群裏顯擺。

慢慢地，小旅行團分成兩個小團隊，一隊是男士在一起唠嗑聊天。一隊是女士們湊一起拍照，攝影師是賀京京。馬女士真有預見性。

阿姨們嚷着要給京京介紹對象，馬女士一句話把她們堵住，“我女兒有男朋友啦，是醫學博士，快結婚了。”

一句話差點把兩個人惹毛。老賀差點和馬女士爆發第一次争吵。他在房間門口堵住馬女士，環顧四周，沒敢大聲質問，“京京交男朋友，你怎麽不告訴我？”

“告訴你了。你沒信呀。”馬女士說完拉着京京要回房間。

“爸，我一會兒去找你。”京京在門關上之前對站在走廊的老賀說。

“媽，我哪裏快結婚了？”她無奈的問道。

“反正是臨時團，到江城機場會就地解散。誰還關心你是否真的快結婚。”馬女士說這話，主要是煩一位一直推銷自家侄子的陳姓女士。陳女士有大龅牙，馬女士覺得她侄子大概率也是大龅牙。來的飛機上，馬女士還悄悄跟京京吐槽過，說面相不好，看着兇。

馬女士曾詢問過京京男朋友長相，得到的答案是比老馬家的人長得都好，她才放心。他們馬家的人，智商情商先不論，至少長相上不輸常人。不然馬洋洋也不能只憑借一張臉來當爹。

京京扶額，“您就不擔心他們以後找您讓幫忙挂號，找專家嗎？”

“我說他是醫學博士，又沒說是醫生。又不是所有醫學博士都是臨床的，可以是搞研究的嘛。”馬女士說完，還不忘催促京京，“你不是要找你爸嗎？去吧。叮囑他一下，別在陳梅的老公跟前露餡了。在接下來的旅行中，你和你男朋友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切記，不能穿幫。”

這趟旅行，京京和馬女士住，老賀全程單人間。他的門沒關，京京敲過門之後直接進去。父女兩個坐在陽臺上，泡着當地的高山茶。京京向老賀坦白的更多。

她說男朋友是小區裏楊爺爺的孫子，是程源的同事，在附醫上班。倆人相識起來是因為她向他咨詢過醫學養生知識，包括八段錦太極劍什麽的都是他推薦的。這些媽媽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交男朋友，是附醫的醫生。

“爸，就這麽多信息。我加班也确實是加班，出差也是因為外地項目。并沒有到結婚的那一步，我們才開始談戀愛，并不想這麽快進入婚姻。媽媽這麽說，是在變相拒絕幾位阿姨要為我介紹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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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賀喝下一盞又一盞苦茶，其實有很多跡象，都被他忽略掉了。他和老馬自由戀愛，倆人結婚不算晚。婚後因為裹挾着兩個本地家族，矛盾不斷凸顯。他們在京京之前差一點有過一個孩子，只是不到三個月流産了。倆人再有孩子是三年之後，京京出生的時候，他并沒有因為女孩子而不喜歡。女兒很聰明，只是不愛說話，在小夥伴當中偶爾會被大孩子欺負。所以，他一直期盼着女兒能夠活泛些，甚至可以潑辣一些，這樣成長過程中不會太辛苦。

他不算一個合格的丈夫，也不是稱職的父親。他一直沒有真正理解過孩子的內心，沒有理解過她的需求。沉思許久後，他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什麽時候讓我見見小楊吧，單獨見。”

京京沒給明确答案，“他十月份要去美國醫院交流學習三個多月，走之前醫院有很多事情，恐怕走不開。等他回來後，我再給你們約時間。行不？”

老賀這才點了頭。他看着旁邊安靜坐着的女兒，說了第二句話，“平時別被他欺負了。”女孩子無論如何自立，在男女關系上吃虧的還是女孩兒。

旅行似乎什麽都沒改變，又似乎改變了一些東西。老賀和馬女士雖然依舊會挑彼此的毛病，不過不再劍拔弩張。馬女士回江城之後，繼續過着瑜伽麻将的退休生活。老賀倒是減少了跑中醫堂和養生講座的次數，在家裏又撿起了太極劍，像模像樣地比劃起來。

京京假期歸來收到了正式的升職加薪郵件，也迎來的新項目。一個臨市的項目，雖然工作日需要住宿那裏，周五晚上高鐵不到一個小時就能回江城，倒也方便。

她在長假結束後的第十天，在機場送走了楊聞昭。這次分別，可不像之前口頭說得那麽輕松。京京先前藏起來的眼淚，忍不住向下掉。

楊聞昭用手掌接住一滴又一滴眼淚。

“你會回來吧？”京京問。

“會的。今天開始百天倒計時，等天數變成零。我就回來了。如果晚一秒，你就罰我三載。”楊聞昭說。

“罰你幹什麽？”她收住眼淚。

“罰我為賀京京做三年飯，唱三年歌，彈三年琴。”楊聞昭說。

“你不會故意晚回來吧？”這也不算懲罰呀，她破涕而笑。

“不會。我在心裏也已經開始倒計時了。”他擁她入懷，“你聽，滴答滴答，倒計時秒表的聲音。”

時間到了，他們不得不分別。國際出發的閘機口，一個向裏走，一個停在原地，直到身影消失在不遠處的滾動電梯處。

十月份，京京和田橙幫朱顏過了二十六歲生日。朱顏在生日後的周一收到了一個新加坡工作機會。一家國內的互聯網企業，新組建的team，朱顏去負責東南亞和澳新市場開拓。全新的工作內容，不錯的工資待遇，她很快回複郵件接受了。

兩周後同一個機場的國際出發口，京京又要送好朋友。三姐妹眼淚抹了又抹，分別的時刻還是來了。

朱顏離開之後，京京很少周末去打擾橙子和老莫的二人世界。她在周中的晚上和橙子相聚，不加班的周末，全都把時間花在和楊聞昭視頻上。她有時候會和他視頻直播做飯全過程，老賀偶爾在畫面外出現。有時候下午她會帶着手機，去咖啡館坐一下午，給楊醫生直播窗外江城的冬天和路上的行人。她還接收沈钺的邀請，和橙子老莫去他的club看過演出，手機架在旁邊，全程給楊醫生直播。

時空的距離，讓情緒沉澱過，也發酵了思念。

他們的電子明信片一張一張發，反正在私人手機裏，大到宇宙星空，小到一日三餐，有趣的和無趣的。在不知不覺中，京京可以脫口而出“我想你”，“我愛你”。

楊聞昭工作日的時候很忙，雖然沒有門診和手術壓力，不過他來一趟畢竟付出了時間和金錢，總想着多帶一些知識和技術回去。休息日也是真的休息，他會給她直播波士頓的大雪，會在雪地裏弄出吱吱的聲響。他視頻帶着她游覽了哈佛和MIT，也游覽了查爾斯河，還向她展示了自己以前學習到的鏟雪技巧。他在自己租住的公寓樓下，堆了一輪圓月。後來又在圓月旁邊堆了兩只并不太像的邊牧。

京京在視頻的時候，笑得前仰後翻。“不像邊牧，倒像是我們的中華田園犬。月亮也變了樣，像是被兩只小狗觊觎的大燒餅。”

楊聞昭只好摸摸自己的鼻頭，安慰自己：沒關系，藝術細胞都被分配在音樂上不在雕塑上。也幸虧分配在音樂上，賀京京最崇拜有音樂才華的人，比如老楊，比如楊聞昭，比如楊醫生。

老賀如今在家，只要聽到聲音都會豎起耳朵聽細節。在京京不知道的地方和時候，老賀和馬女士開始互通關于她的信息。有一次，馬女士主動問她是不是應該裝修房子了。

“什麽裝修？”京京這天晚上加班，電話裏她小聲問道。

“江邊的那個樓盤，已經交房了。”馬女士提示。

她記起來，小姨夫公司的樓盤，當時挑了最好的戶型，還有大折扣。馬女士替她付的全款。“也行。裝修後我搬過去住。”

十一月初，京京做了姑姑，雖然是表姑。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兒，眉眼居然和馬女士有些相像。這極大刺激了馬女士。她最近每天都在醋意中度過，尤其是弟妹每天往群裏發無數個寶寶的小視頻。馬女士無聊加失意，總算找到一件大事，摩拳擦掌。“好，我明天按照新房标準和設計師談了啊。”

京京慌忙阻攔，“等等。我要自己來。”媽媽來裝修的話，一定會弄出嬰兒房保姆房什麽的。

“別呀。等周末你休息，我們一起約設計師，你看行不？”馬女士說。

“周六我時間可以。不過先不考慮嬰兒房。”

總之，這件事情沒達不成一致，裝修不了了之。

京京其實悄悄辦了旅游簽，買好年底去波士頓的機票。可惜項目結束後，新項目又緊接着開工，她不得不把機票退掉。幸虧沒有提前告訴楊聞昭，不然期待了，又該失望了。

一月份，京京在辦公室收到一張明信片。圖片是夜晚的查爾斯河，一輪明月當空，背面手寫着，“吾心自有光明月，千古團圓永無缺。等我歸來。楊。”

京京在日歷上畫了畫，距離他回來還有十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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