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林悠揚無聲地沖我搖了搖頭。

“孩子沒了?”我愣愣地問他,“我的第一個孩子,真的沒了啊……”

明明心痛的快要裂開,奇怪的是,我坐在床榻之上,居然一滴眼淚也掉不下來,全身手腳麻木,連眼眶都是幹的。

林悠揚見我神情呆滞,伸手想要把我擁進懷中,卻被我一把推開:“我睡了多長時間?”

他輕嘆了一口氣:“你昏睡了三日,現在我們已出西域,大概七日後就能抵達林家範圍。”

“到林家之後,你會怎麽處置我?”我擡頭看他,目光平靜無波,“林悠揚,我對你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還是說,你想用我去威脅慕容愛?”

“蘇小可!”他終于不耐,微微提高了音量,“難道我們就不能重新開始?”

我的唇角慢慢咧開,仿佛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最後竟樂不可支地抱着肚子笑起來,一邊笑一邊指着他斷斷續續地說:“林公子……所謂的重新開始,就是讓我做一輩子……禁脔?還是說,你忘了自己還有個未婚妻?”

林悠揚坐在床邊,冷冷地注視着我,十分有耐心地等我笑完,才緩緩開了口:“那你想如何?”

我慢慢地躺下:“你走吧。”

“不要想着自盡或是逃走,因為你永遠沒這個機會!”他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注視了我一會,見我沒有任何反應,最終恨恨地摔門出去。他走後我睜開眼望向床頂,腦中只餘一片空白。經此一事,我當衆名節丢盡不說,苦練數年的武功也毀于旦夕之間,最重要的是,連累了浴火堂和慕容世家的名聲,腹中骨肉亦從此離我而去。

如今的我,已是廢人一個,在林悠揚的控制之下,根本沒有逃出去的機會。

難道真的随他返回林家,安心成為一個柔弱的女人,然後一生仰仗他的鼻息和憐愛過活?

不可能!緊緊抓住身下床單,一想到這種可能性,我恨得幾乎連自己的牙齒都咬斷。如今我落到如此地步,林悠揚絕對是最大的幕後推手,要我甘心接受他強取豪奪的安排,我寧願去死!

可若是這麽死了,我真的甘心?

窗外水聲陣陣,我轉頭望去,立刻被那片蔚藍澄淨的天空吸引,掙紮着起身在窗邊坐下。今日天氣晴朗,當我面容恍惚地将手探出窗外之時,瞬間有一縷陽光帶着明媚之意繞在我指尖之上,帶來了淡淡的暖意。如此好的天氣在深冬十分難得,雖然這溫暖微薄的有限,無法改變寒冷的事實,但只要觸摸到一點點,就能讓人感到隐隐的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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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靜坐在窗前,從清晨到黃昏,又從夜幕降臨坐到旭日初升之時,眼眶依舊幹澀疼痛,腦海中卻終于漸漸清明。

死去容易,如此活着卻更艱難,可若是我無法活下去,又如何伺機從頭再來?

我要想辦法回家,回到東南山小蘇派,最初開始的地方。

林悠揚大約還在生氣,從昨日離開以後,我這裏連送水和送飯的人都沒有,一時竟無人問津。我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的嗓子竟嘶啞說話也艱難,好在腿腳漸漸恢複了些力氣,就挪到桌邊,拿起桌上茶杯用全力地掼到了地上。

冷茶潑了一地,瓷器碎裂的聲音在空氣中格外明顯,門外終于有了動靜,一個仆婦打扮的女人探頭進來,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我咳了兩聲,才扯着破鑼般的嗓音嘶聲道:“給我水,飯,我要見林悠揚。”

幾樣菜色和羹湯清粥很快擺滿了桌子,大約是考慮到我身體的緣故,種類都是以清淡為主。我餓了這些天,身體早已疲憊不堪,原以為麻木的胃口在飯菜端上桌子的瞬間蘇醒,不顧身旁仆婦的提醒,恨不得将這些一掃而光。

林悠揚進門的時候,正巧碰見我在大快朵頤,這讓他原本冰寒的臉色微微露出些暖意來,原本伺候我的仆婦十分機靈,見他進來就立刻避了出去,還體貼地将房門為我們帶上。

我将最後一絲米粥喝幹淨,才放下碗筷擡頭,愣了半響,終于皮笑肉不笑地對他扯出一絲笑容。

他瞬間怔忪過後,面上神情變的古怪而又別扭:“你想通了?”

我發現自己實在笑不出來,為避免吓人只能放棄,最終神色冷淡地對他點點頭:“如今我身敗名裂,武功又全無,魔教更是回不成,除了依附于你,我也無路可走。”

“你答應就好,希望你不要怪我。”他愣愣地看我,面上神情突然變得異常柔軟,“你跟我回去,我一定會好好待你,待日後江湖事了,到時你想做什麽,我都随你。”

垂下眼眸,我輕輕說了句:“好。”

他不再說話,而是向我伸出手來,我遲疑了一下,擡起手握住他,卻被他順勢一扯,拉入懷中緊緊抱住,強按住自己想要掙紮的沖動,我乖乖将頭靠在他肩膀之上,故作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對林悠揚表示順從之後,我的待遇也同時好了不少,直到晚上之時,有仆從過來,領了我去林悠揚房間。

進門的時候他正披了外衣坐在床前極為專注地看書,似乎遇到了什麽艱澀的問題,甚至微微歪了腦袋露出一點困惑的神情,墨色烏發被他挽在一側肩膀之上,兩條長腿也交疊着随意搭在床沿,聽見我進來的聲音,他才輕擡溫潤的黑眸,放下書帶着笑意向我招招手,示意我過去。

燈火下的他愈發面如冠玉,一派溫雅翩然之姿,這樣的他看起來是如此的溫和而無害,總讓人輕而易舉便卸下所有防備。

我恍然記起剛下山的時候,自己曾傻乎乎地深深迷戀過他,甚至為他放下了許多堅持,可如今卻時過境遷,現在的心境,與那時相比,可謂天差地別。

“找我有事?”我在他身旁坐下,盡量讓自己平靜地迎向他略帶探究的目光。

他将手中書随意甩到一邊:“今天開始,在我房裏睡吧。”

我的心猛地一跳,面上卻笑道:“是不是太急了?我的身體,船上的郎中和我說近期最好不要……”

“我知道。”他打斷我的話,“你昏迷的幾天,晚上我一直與你同塌而眠。”

我聞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他卻無謂一笑:“蘇小可,我是個正常的男人,心愛的女人在身邊,我承認自己很難控制住想要碰你的欲望。不過你放心,以你現在的身體,我也不會對你如何,只是想要抱着你睡覺而已。”

我想了想,覺得現在的自己,既然打算豁出去博取他信任了,此時也實在沒必要矯情,因為即使矯情了,以林悠揚強的性格,懷疑我的同時,也未必會放我出這個門。

好在他并未食言,熄燈之後除了在我額頭上輕輕吻了吻,便真的依言擁我睡覺,我靠在他懷中,因為兩人貼的緊密,甚至明顯感覺到了他身體的反應,他發覺到我的緊張和僵硬,不由得在我頭頂輕笑一聲:“不用擔心,來日方長,這幾日我會自制。”

我聞言擡頭看他,他緊盯着我雙唇看了一會,眸色漸漸深沉,忽然用力一把将我頭按了下去:“睡吧。”

他自找苦吃,我亦幹涉不了,既然如此,自然放心睡覺,雖然心中有種趁睡着殺他的沖動,不過我倒沒有真的不自量力到如此地步,如今的我,獲取他信任,養好身體伺機逃走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如此溫順聽話,幾日下來,林悠揚果然對我相信不少,雖身旁仍有人手監視,不過倒是比之前松懈了許多,眼見很快就要到達林家勢力範圍,我不免漸漸開始焦慮,現在我失去武功,若是在大船靠岸後逃走,只怕不出一日,就會被抓回去,到時等待我的,除了林悠揚的暴怒之外,恐怕就是終身的囚禁了。

好在我身體底子着實不錯,恢複的也快,所以逃走的最佳時機,應該就在這兩日了。船上人數較少,又在江面之上,如此深冬季節,若是我跳水逃脫,只怕林悠揚就算要停船找我,也沒那麽容易。

站在甲板上,我扶住圍欄,低頭看着大船四周蒼茫一片的冰冷江水,不由得暗暗苦笑,于我目前的身體和水性而言,這大概真的是一個不成功便送命的愚蠢選擇吧!

可若是讓我就此被林悠揚帶走,我寧願铤而走險。

身後的兩名仆婦見我靠在圍欄旁邊遲遲不動,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将我架開勸道:“姑娘身子未恢複,還是別吹風了,多在房裏坐坐陪着公子吧。”

必須找一個合适的時機。如此想着,我輕輕地掙開她們的手,依言回了房間。

這幾日皆是好天氣,晚上的時候,我向林悠揚提議到甲板上喝酒,他嫌天氣寒冷,本不大情願,奈何我乖順了幾日,今日卻格外堅持,最終只能無奈點頭,命人在甲板上準備了桌椅暖爐和各色酒菜。

我因為身體還未恢複,林悠揚特意命人為我準備了甜味的果酒,他來時原本不情不願,坐下之後自斟自飲了數杯,反倒自得其樂起來。

我在桌前坐了一會,又勸了他幾杯酒,便端了杯子站起來,不動神色地倚在了船側的圍欄之上,周圍除了幾個仆婦之外,甚至連司冕也靜靜立在一旁,我若是想要逃走,只怕還沒有翻過圍欄,就會立刻被人拽住。

思索時身上忽然一暖,林悠揚無聲無息地站在了我身後,他将自己的白色狐裘脫下,輕輕地披在了我肩膀之上,他方才喝了不少酒,或許是因為酒意和寒冷天氣的緣故,白皙的臉頰和鼻尖上都帶着淡淡的紅暈,此時沖我微微一笑,神情竟帶着些許少年般的天真:“小可,你知道我最想做的事情是什麽?”

我正轉頭看着漆黑的江面發呆,聞言漫不經心地答道:“難道不是讓林家一統江湖麽?”

“不。”他捧住我的臉頰,強迫我看着他的眼睛,“讓林家站在最高點是我必須完成的使命,卻根本不是我最大的心願。”

夜色中他的眸光似水,明亮宛若頭頂的冬夜星辰,帶着些許期待,看的我微微愣住。

作者有話要說:小林能不能帶走蘇小可呢?

嘿嘿嘿嘿……

其實作者也在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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