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話
黑貓從牆上跳下來,小凹初生雪貂不怕貓,沒心沒肺地迎上去。
貓科動物是出了名的小動物殺手,淩霁緊張地站起來,被狄影攔住。
“別急,先看看。”
兩只動物互相聞了半天,确認彼此沒有敵意,突破種族的界限,開心地玩在一起。
狄影:“這裏生态環境好,經常有野生動物出沒,松鼠、青蛙,連蛇都有,貓這種家養的動物反倒不多,可能是鄰居的寵物跑出來玩兒,給它個老鼠都不敢抓,膽子小着呢。”
淩霁放心了,又似乎沒有完全放心。
“這裏還有蛇?”
狄影剛想回答,突然想到,有沒有一種可能性,淩霁是更高階的妖精?
白娘子修煉一千八百年,被一杯雄黃酒撂倒;淩霁修煉八千一百年,99個巧克力球不過塞塞牙縫。
貂的弱點不光只有巧克力,貓頭鷹和蛇也是貂的天敵,如果用天敵吓唬淩霁,會不會把他吓出原形?
巧就巧在,狄影院子裏就有條蛇,當然不是活着的蛇,是朋友從非洲帶回的标本。
號稱用稀有毒蛇的蛇蛻制成,整個部落只有一個大師從事這項手工藝,其他同行都被毒死了。
送蛇的朋友是位家財萬貫的制片人,在他聲色并茂地描述了這個标本的珍貴和貴之後,狄影還是冷血地将它丢進了院子。
只因實在過于逼真,每次冷不丁看見都吓一跳。
小凹和黑貓滿院子追跑,按照這個趨勢下去,草叢裏的蛇很快就藏不住了。
幾乎是狄影動起整個念頭的瞬間,小凹發出一串受驚的尖叫,屁滾尿流逃回來找靠山,黑貓也奔向牆頭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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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蛇才是烙在基因裏的天敵,初生雪貂未必怕貓,但一定怕蛇。
“怎麽了小凹?”淩霁立刻放下碗,“被貓抓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小凹渾身白毛炸飛,黑豆眼緊緊盯着那邊的草叢。
狄影也裝模作樣地緊張:“該不會說蛇蛇到吧?”
淩霁警惕:“哪裏?”
狄影順勢一指:“我怎麽看那裏有個蛇影?就是那兒!”
小凹:“吱吱吱吱!”
狄影擋在前面:“你快帶小凹進屋,我來處——”
手握菜刀的淩霁繞過他,瞄準草坪,手起刀落,蛇頭應聲而掉。
狄影:“……”
“沒事了,”淩霁安撫肩頭的小凹,“蛇死了,不用怕。”
小凹驚魂未定地抓着衣領:“吱吱。”
“……”狄影彎腰撿起蛇頭,無語。
淩霁這一刀精準砍斷七寸,蛇不可能是他的天敵,他是蛇的天敵還有可能。
。
“少俠好刀法。”
狄影發自肺腑,不敢不誇。
“粉絲們知道你還有這麽一手絕世武功嗎?”要是他們知道,淩霁可就再也沒有私生飯的困擾了。
淩霁也看出他手裏蛇頭的不尋常,沒有哪條蛇從中砍斷後會出現鐵絲。
“那不是蛇,那是什麽?”
“看起來像個标本。”
“你院子裏怎麽會有毒蛇标本?”
“不知道,可能是哪個損友趁我不在家,擺在這裏吓唬我的吧。”
狄影臉不紅心不跳地把鍋推給朋友。
他隐隐聽到淩霁嘆氣:“你好像有點惋惜?”
“據說蛇肉的味道也不錯。”
“……”狄影:“下次,下次讓朋友換條真的。”
小凹吃飽了,玩累了,受驚了也平複了,小腦袋一點一點開始打瞌睡。
淩霁:“太晚了,我送小凹回去睡覺。”
狄影抓緊時間打開微博小號。
>>金槍不倒魚:我對這個玄學的世界也絕望了,我老婆不僅百毒不侵,連天敵都能斬于刀下。
>>玄學君:看來道行不一般啊~!
>>金槍不倒魚:我已萬念俱灰,等待我的人生歸宿也許只有出家。
>>玄學君:現在放棄還太早,我認識一位厲害的大師,你去請教請教他,也許會有轉機~!
狄影拿着大師的手機號碼百感交集:一天前還是信奉科學的正道青年,一天後居然淪落到要請大師解惑的地步。
他懷着沉痛的心情撥通了電話:“您好,請問是塗道長嗎?”
道長的聲音聽起來使人心情平和,“莫要多講,八字拿來,替緣主算一卦。”
狄影給出八字,片刻後,“緣主有家庭上的煩惱。”
“沒錯。”
“不是親情,也不是友情,跟愛情有關。”
“也可以這麽說。”
“貧道感應到圍繞在緣主身邊有一股強大的妖氣,”道長開始念狄影聽不懂的咒語,“好厲害!……啊!”
一聲短促的呻|吟,狄影關切追問:“道長!你沒事吧道長?”
道長的聲音略顯虛弱:“沒事,我好像被妖氣反噬了。”
狄影驚:“我老婆這麽厲害嗎?近能扔飛刀,遠能投氣镖?”
“敢問緣主,是不是很有錢,且相貌出衆?”
“怎麽說呢,我要是謙虛,恐怕會因為撒謊影響道長判斷。”
“那就對了,有一種妖怪,專門依附于基因優秀、家境富裕的人類,借種養育自己的下一代。”
狄影大開眼界:“人類重金求子好歹是女方出資,妖怪這麽不吃虧嗎?”
道長:“總之此妖相當厲害,必須當面除掉!”
“除掉沒必要吧,我老婆不是害人的妖。”
“不除妖,你找我做什麽?”道長聽起來有幾分生氣。
狄影趕緊解釋:“道長,有沒有什麽方法,能封印住妖氣,讓我老婆孩子以普通人和寵物的身份,跟我過平凡的生活?”
電話那邊沉默半晌,“看不出緣主還是個重情重義的男人。方法有是有,不過很麻煩,得是另外的錢。”
“只要一家團圓,錢不是問題。”
“好,既然令郎非人,貧道就以獸醫身份上門,假意體檢,實為捉妖。”
“……實不相瞞,這個方法有些過時,容易被拆穿。不如道長說個地址,擇日我們登門拜訪。”
“也好,那緣主就某時某日,把夫人和令郎引到某山某觀……”
……
風和日麗,晴空萬裏,狄影一家三口幸福地走在山間小路上。
狄影為掩飾身份,原本準備了兜帽、墨鏡和口罩,上了山才發現這是一座荒山,行人比野雞還罕見,便大大方方摘了口罩,呼吸新鮮空氣。
小凹鑽進兜帽,心安理得地坐起人力代步車。
狄影心情不錯:“淩霁,你看我們這個樣子,像不像親子出游?”
淩霁自動忽略這個問題:“你說要去道觀給小凹求個平安符,真想不到你還信這個。”
“是鷺姐!鷺姐說這山上的道觀很靈,一定要我帶着小凹來祈福。”
狄影把親媽搬出來,就是不給淩霁機會拒絕。
“如果真的那麽靈,為什麽我們走了這麽久,一個香客都沒見到?”淩霁一針見血。
“那不是更好嘛,免得被人認出來。”
轉了個彎,一座年久失修的道觀映入眼簾。
“到了,好像就是這裏。”
淩霁眼神裏寫滿不信任:“你确認是這裏?看起來已經荒廢很久了。”
“越是年代久遠的道觀,道術越強,你沒聽過嗎?”
“我記得你是堅定的無神論主義者,什麽時候變了?”
“從你抱着小凹上門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不是從前的我了,現在上至天庭下至地府,九天三界神佛妖魔都是我的信仰。”
“你信仰的範圍還挺寬泛。”
“所以你準備什麽時候跟我一起拜天地?”
淩霁掃視地面,仿佛在尋找趁手的兵器。
狄影見過他的本事,趕緊澄清:“是拜佛的拜!你看你這人,思想一點都不虔誠。”
推開搖搖欲墜的木門,踏過遍布青苔的門檻,青石磚鋪砌的院子裏,有位長須道長正在掃地。
狄影兩眼一亮:“掃地的道士都不是一般道士,這回你該信了吧?”
道長聞聲轉身:“二位緣主,上山可是來求平安符?”
狄影得意地對淩霁說:“看到沒有,道長太靈了!我還沒說來意,他已經算出來了!”
“是麽?”
淩霁一如既往面無表情,非要在那雙千年寒潭裏撈出點什麽情緒,也是對狄影的質疑。
看到淩霁毫無怯意的表現,狄影開始擔心,如果他道行太深,連道長都不是他的對手該怎麽辦?
如果他發現我請道士封印他的妖法,會不會一怒之下把我吞了?
道長細細端詳眼前這二人:“敢問是哪位有求于貧道?”
狄影向前一步,背着淩霁朝他使眼色,卻忘記自己還戴着墨鏡。
“道長,是我想為寶寶求平安符。”
道長看上去也有些困惑:“為新生兒求的平安符,通常要父母同到方才應驗。”
“沒錯,所以我們全家一起來,保證誠意滿滿。”
道長看看淩霁再看看狄影,決定先将這超越世俗的紅塵事放置一邊,低頭在地上巡視。
“那孩子在哪裏?”
小凹從狄影的兜帽裏探出小腦袋,萌萌地歪過頭,打量道長。
“吱。”
“你管這叫狗?”道長脫口而出。
狄影疑惑,拉道長轉身說悄悄話:“我電話裏好像并沒有跟道長提過兒子是狗。”
“……貧道在照妖鏡裏看到此妖原形,可能是貂與犬較為相似,一時看錯也是有的。”
“這樣啊……”
道長:“既然全家到齊,貧道這就起法壇,為令郎祈求平安。”
他左手桃木劍,右手銅鈴,繞着小凹不停轉圈,口中念念有詞。
小凹獨自坐在圈中央,天真無邪地随着道長行動的軌跡轉動腦袋瓜。
淩霁與狄影站在圈外,越看越覺得蹊跷。
“這就是你所謂的求平安符?怎麽看都像是跳大神。”
狄影心中其實也有疑惑,嘴硬說:“也許這是人家獨門道術,先不要輕易下結論。”
道長口中咒語越念越快,越念越響,情緒醞釀到最高點,突然擡手撒了些粉末,連續幾聲爆炸,緊接着煙霧迷漫,蒙蔽了所有人的視線。
煙霧漸漸消散,空氣中殘留着一股硫磺的味道,所有人都在原地,唯獨小凹不見蹤影。
淩霁瞬間神經繃緊:“小凹呢?你把小凹弄到哪裏去了?”
道長收劍吐納:“莫慌,或許是方才聲響過大,吓得躲了起來。”
淩霁二話不說轉身去找,狄影也連忙跟上,卻被道長拉住不放。
“緣主要做的事,貧道已經辦妥,請付清法金再走,緣主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狄影急:“怎麽就辦好了,你都辦好什麽了?我只要求你封印他們的妖力,讓所有人以為他們只是普通的人,普通的貂,不受他們迷惑就好了,又不是讓你把它變沒!”
道長更有理:“我原本以為你只是蠢,沒想到你是壞。你這麽惡毒,我一步到位豈不是更遂你意?”
狄影感到不可理喻:“你到底在說什麽啊?”
“那雪貂一看就是你親生骨肉,你卻不肯承認,還假模假樣上網求助。不過沒關系,你幸運遇到了我,陰陽道我能走,黑|道也能走,能除得了妖,就能除得了貂。只要你給夠錢,那家夥我拿去深山裏放裏了,能不能活下去看它的造化。”
狄影一把揪住道袍衣領:“你把我兒子弄到哪裏去了?!”
道長嘿嘿陰笑,露出黃牙:“這會兒承認是兒子了?”
狄影氣憤地用力一扯,灰白胡子被扯下來一半。
“……你是假道士?”
道長發現露餡,拼命掙紮,揮動的雙手把狄影臉上的墨鏡打落在地。
“我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像你這樣搞出人命又不願承認的渣男我見多了……等一下!”
假道長突然直勾勾盯着他的臉:“我知道你為什麽這麽急着甩掉自己的孩子了,你是那個大明星!你有私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