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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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套脫去之後, 突兀的袖帶暴露在鏡頭下。】

【它的顏色與他今日的配色格格不入,倒是與另一位嘉賓有着微妙的聯系。】

【其他人只看得到色彩的不匹配,絕對看不到的是這只袖帶不久前曾捆住那個人精致的手腕……】

狄影津津有味地讀着時綠今天的更新。

車王的想象力令人嘆為觀止, 他怎麽就沒想到袖帶還能開發出其他用途。

淩霁提着小號行李箱下樓, 一眼看穿他又在看不正經的東西。

真是不太放心把小凹交給他單獨照顧, 可今天他要去外地出席一個重要活動,沒辦法把小凹帶在身邊。

狄影親自把人送到門口:“小凹跟着我絕對吃好喝好, 你安心去工作,本債主還等着你賺錢還債呢。”

淩霁擔心的就是這個:“祝醫生說它已經超重20%了,要是再這麽吃下去, 就要強制減重。”

狄影推着人向前走:“這麽相信祝醫生, 因為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嗎?我也是看過好幾本專業書籍的養貂專家, 相信我, 小凹不胖,真的不胖。”

小凹贊同:“吱!”

他把淩霁塞進車裏,趁機親了一口臉頰。

小凹見了, 也有模有樣地跟着親了一口。

祝修真的醫囑裏,狄影貫徹最好的一條就是這個“要在孩子面前保持恩愛”,平時沒少以此為由占淩霁便宜。

好處是淩霁慢慢接受了這些行為, 現在狄影拉個小手、親個小臉,不會遭到明顯抗拒, 照這個進度,袖帶捆手腕PLAY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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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尾消失在視線中,狄影立刻回屋收拾出門裝備。

“小凹走!爸爸帶你去好玩的地方!”

小凹完全沒有疑心, 跳進包裏, 直到發現自己被帶到寵物醫院,想要逃跑為時已晚。

一不小心又相信了人類, 它拽着包哇哇大哭,堅決不肯出來。

“今天不打針,看你那點出息。”

寵物醫院裏的人類還是只有祝修真一人。

“還沒到這個月打疫苗的時間,是小凹生病了嗎?”

“它活蹦亂跳得很,是我有事想求助祝醫生。”

祝修真為難:“救淩霁是意外,我其實不怎麽會給人類看病。”

“找你當然也不是為了看病,我現在已經不想去追究小凹的來歷,以及為什麽所有人見到它,都篤定是我親生兒子這件事,我接納小凹是我的家人。”

他口風一轉:“但是,既然它投胎到我家,我想我有權得到一份雪貂使用說明書,這個要求總不過分。”

祝修真笑容勉強:“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那就說點你聽得懂的,上次來這裏,我發現貴院有很多不符合規範的行為。”

“……譬如說?”

“只有獸醫執照,卻給人類治病,算一個。”

祝修真扯扯嘴角:“你的意思是讓我對重傷的淩霁見死不救?再說這件事過去太久,你也沒有證據。”

“別急,還有,你醫院裏的動物種類繁多,其中不乏保護類動物,對特殊動物進行收治,需要林業部門的審批,我猜你也一定沒有。”

祝修真:“……”

狄影指着窗邊的鳥籠:“囚禁鴿子并強制碼字,涉嫌虐待動物及非法雇傭禽工……”

“行行行,”祝修真投降,“你到底想知道什麽?”

“小凹曾經用不知道什麽辦法,讓一個招搖撞騙的假道士主動坦白罪行,我想知道,怎麽才能讓它主動施展這個能力。”

祝修真思索片刻,坦白說:“你是我見過極少、能保持清醒的人。我可以告訴你,但是你要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不能讓你利用小凹去害人。”

“我發現有人對淩霁做過無法原諒的壞事,雖然我也能慢慢搜集證據解決那個人,但過程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我不想讓他逍遙那麽久。”

“馬上要到新年,我希望所有欺負過淩霁的人止步于此。翻過這一年,迎接他的将是一個沒有煩惱的世界,這就是我的理由。”

狄影的眼神誠懇,沒有半分躲閃。

祝修真盯了他半晌,接受了這個理由。

“動物跟人一樣,是有靈性的,會恐懼、會憤怒、也會共情。但是,動物也是很純粹的,只要沒有傷害過它,所有人類在它眼裏都是好人。”

狄影不太理解:“你的意思,如果我讓那個人冒充獸醫給它打一針,小凹就會把它當成惡人?”

獸醫祝修真:“……”

他清清喉嚨:“如果你能把心情傳遞給小凹,讓它跟你共情,你的敵人就會是它的敵人。動物的世界非常簡單,千萬不要把它想複雜了。”

……

回到家裏,狄影打印了兩個紙人,一個是淩霁,一個是強忍着惡心找來的天良集團的總裁王魄,擁有這樣一個老總,集團應該改名喪盡天良才對。

狄老師對唯一的學生小凹循循善誘。

“這個人,是你媽媽。”

狄影拿過淩霁的紙片人啵了一口。

小凹看懂了,也對着紙片人啵了一大口。

“這個人,是欺負你媽媽的壞人。”

狄影給了王魄的紙片人一拳。

小凹歪過腦袋,不明白爸爸為什麽要揍一個陌生的紙片人。

狄影發現這種辦法行不通,得想想如何用貂的思維講清楚這件事。

他在淩霁紙片人面前放了塊小肉幹。

小凹盯着小肉幹,口水流了下來。

“小肉幹,媽媽給小凹準備的。”

狄影用王魄的紙片人把肉幹搶走,藏到身後。

“壞人,搶走了。”

小凹眨眼不見了肉幹,對着壞人呲起了牙,還發出威脅的哈聲。

狄影火上澆油:“對對!就是這樣!壞人把小凹的肉幹全都搶走了!魚泥、肉松、奶粉,什麽都不剩!”

小凹狠狠咬住王魄的紙片人,腦袋甩來甩去,紙片人很快變得殘缺不全。

看似有了成果,但狄影卻覺得遠遠不夠。

小凹發動了攻擊,可只是最普通的物理攻擊,他的目的又不是讓小凹單純地咬王魄一口,他還擔心咬那種人會傳染上什麽疾病。

——祝修真:如果你能把心情傳遞給小凹,讓它跟你共情,你的敵人就會是它的敵人。

我的心情……

狄影想起侯穎說的那部古裝戲,把片子找出來,用0.5倍速一點點尋找淩霁的身影。

他很快就鎖定了目标,沒有一絲懷疑,即使臉上塗滿污泥,淩霁的身段氣質仍然在群演中一騎絕塵。

他不像是難民中的一員,而是混進難民中逃難的亡國皇子。

狄影看到他在鐵騎馬蹄下躲避踐踏,在暴風驟雨下瑟瑟發抖,跟其他難民一起瘋搶掉在地上的幹糧、搶到後不顧一切地往嘴裏塞……

盡管他很清楚演員就是這樣的,每個群演都在淤泥中打過滾,在暴雨中演過屍體,就連他這樣的主演,遇到這種戲碼也要親身上陣。

可在他一遍又一遍重複那些片段有限的畫面後,依然滋生出把被小凹撕碎的紙片人翻出來再碎屍一遍的憤怒。

“小凹,”他指着屏幕,“仔細看,這是你媽媽。”

小凹扒在屏幕上仔細看,真的認出了淩霁,興奮地叫喚,用爪子在上面刨。

淩霁扮演的難民在石橋上蹒跚行走。

“他演的是一個亡國百姓,侵略者占領了他的國家,燒了他的村子,為了生存,他跟其他難民一起逃亡——”

戲裏,一匹疾馳的駿馬呼嘯奔過,淩霁背後被撞了一下,狠狠摔到橋柱上,順着臺階滾了下去。

狄影解說的聲音噎住,喉嚨裏像被什麽東西卡着。

他演戲多年,一眼就能分辨,是為了減少傷害取巧假摔,還是為了真實徹底把自己摔出去。

“他——他——”

一向伶牙俐齒的他,在這一刻啞口無言。

小凹明确感受到了他的心疼和憤怒,對撞翻淩霁的駿馬拳打腳踢。

“不,”狄影抓住它的爪子,“這是在拍戲,不是馬的錯,也不是演員的錯,更不是導演或編劇的錯。這一幕戲,淩霁不拍,也會有別的演員摔這一跤。”

“但是,”他強行按耐着怒火,重新調出王魄的照片,“是這個人,讓淩霁只能接這樣的戲,是他把一個才華橫溢的演員按在底層,明明努力卻看不到希望。”

他心疼的不是他受的皮肉之苦,而是想驕傲地站着,卻要被人打斷脊梁;是盡管被人打斷脊梁,卻仍然驕傲地站着。

“記住這張臉,他就是你,不,是我們兩個的敵人。”

“吱!”

……

酒店套房,王魄早早就脫了衣服,等得不耐煩。

有人刷卡進屋,大床上的人沒好氣:“怎麽才來,還得讓我等你是嗎?”

來人擁有低沉磁性的嗓音:“王總,在等誰呢?”

王魄定睛一看,這人身高起碼一米八五以上,黑色兜帽遮住臉,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緊實的肌肉。

這可跟他的口味不一樣,他平時最喜歡漂亮美人,哪個不長眼的客戶給他派來這麽一號人物,看起來像是一拳能把自己打倒在地。

他匆忙抓起旁邊的浴巾圍住重點部位:“你是誰叫來的?我可不喜歡你這一款,換一個來。”

來人非但沒走,還不緊不慢地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那王總喜歡什麽類型的呢?”

王魄聽他的聲音有些耳熟:“你到底是誰?”

兜帽滑落,一張國民識別度極高的臉呈現眼前,全娛樂圈最不可能出賣身體的頂流。

“狄影?你為什麽會來我房間?”

聯想到他問的上一個問題,王魄不知死活地想到歪處。

“你問我喜歡什麽類型,難道是想為我安排?不瞞你說,狄氏還真有我中意的人物,想了好久也沒搞到手。我這個人很仁慈,又不喜歡用強,你要是能說服他陪我,想要合作什麽項目盡管開口。”

“你說的是那位被你用卑劣手段封殺好幾年的淩霁嗎?你說的仁慈,就是剪掉所有他出演鏡頭,迫使他只能在底層跑龍套?那你還真是大慈善家。”

王魄琢磨出他語氣不善,想起近日的一些傳聞。

“我聽說你也把人封殺了一段時間,最近又放出來了,難不成是他跟了你?擱我這兒清高好幾年,在你那兒倒是跪得挺快。我比你有錢,你能給的資源我也能給,所以他到底嫌我什麽,嫌我比你老嗎?”

“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嫌你醜?”

王魄只圍了條浴巾在腰間,大腹便便,腰圍太粗導致浴巾看起來随時會脫落。

“你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狄影把一個帶着支架的手機放在旁邊的圓桌上。

“這又是什麽?”王魄直覺這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這個手機設了定時,十分鐘後會自動啓動直播功能,屆時這裏發生的事會在幾家平臺同步直播。我還在人流量最大的步行街包了塊電子屏,雖然推廣花了點小錢,不過你也不用太感謝我,畢竟都是我應該做的。”

“直播?”王魄不可思議地問,“你來我這裏直播什麽?”

狄影的兜帽忽然詭異地蠕動起來,王魄看傻了眼。

“那、那是什麽?”

一只白色動物從兜帽裏鑽出來,繞了一圈,停在狄影肩頭。眼神兇狠,犬齒外露,看起來像個兇獸。

王魄知道有些頭牌藝人會養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都當封建迷信。

但是眼前這個,由不得他不信。

狄影坐在單人沙發裏,尊貴得像個帝王。

“需要我為你介紹嗎?”

“……你有兒子?”

“那就姑且介紹一下吧——”

“小凹!”

“吱!”

“記得這張臉嗎?”

小凹弓起身,後背拱得巨高,露出尖牙。

“哈啊——”

王魄本能地後退一步。

“你帶孩子來這裏幹什麽,我又沒有紅包給它!”

“呵,”狄影發出笑聲,眼底卻沒有笑意,“這可能是你最後一次幽默,還挺好笑的。”

小凹後肢用力一蹬,從狄影肩頭直直跳到對方臉上,王魄受驚,瘋狂掙紮想要甩掉它。

“幹什麽……走開!快把這玩意趕走!……救命!……”

呼救的聲音漸漸弱下去,動作也越來越遲緩,王魄重重跪了下去,身上的白肉跟着顫了幾顫。

狄影站了起來,小凹離開王魄,在地上彈跳兩下,重新回到肩頭,繞着狄影脖子跑了一圈,再冒出頭時又是純良無害的可愛雪貂。

狄影居高臨下,睥睨地上的人。

“王總何必行此大禮,我也沒有紅包要給你。”

他學對方的樣子幽默了一回,可惜也是一個無人欣賞的冷幽默。

唯一的聽衆此時表情呆滞,眼神空洞,無焦距地注視着前方不遠處的手機鏡頭。

在他渙散的視野裏,一雙長腿繞過他,踩過厚重的地毯,來得神不知鬼不覺,走的時候也悄無聲息。

“接下來的時間,就勞煩王總您獨自表演了。”

繁華步行街的超大液晶屏閃了閃,新的直播信號切入,恰巧路過的小女孩一聲尖叫,她媽媽趕緊捂住女孩的眼睛。

“為什麽突然播放這種畫面!”媽媽大聲抗議,“讓小孩子見了多不好!”

步行街經理生氣地打電話給廣告招商負責人:“你們在放什麽廣告?知不知道這有多影響風化!”

負責人也委屈:“經理,今晚的時段是天良集團包下的,說要直播集團老總對民衆的新年祝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有的路人剛饒有興趣地看了開頭,直播信號被切掉,非常不滿。

“別切啊,看得正津津有味呢!”

“快用手機,直播平臺上也有!”

街上行人停住腳步,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捧着一個手機指指點點。

小伊火急火燎沖進休息室,手裏高舉着手機:“哥!你看看這個!”

正在接受化妝的淩霁淡定看了他一眼:“怎麽總是冒冒失失的,什麽時候能成熟點。”

小伊很興奮又不敢表現得太興奮,把手機端端正正擺在化妝臺上。

“哥,你一定要看這個,我看過所有的電影,都沒有今天這個精彩,不看會後悔一輩子。”

直播畫面裏,一個讓淩霁想起來就作嘔的人物,半裸跪在地上,語氣機械地交代自己犯下的每一樁罪行。

他做過的壞事實在太多,在一刻不停地敘述了十五分鐘後,還在源源不斷地有新料抖出。

連化妝師都聽得忘記自己的本職工作,議論起來:“怎麽會有這麽壞的人,真是刷新三觀。”

“豈止是娛樂圈的恥辱,根本是全社會的敗類。”

小伊震驚:“我以為他只針對哥一個人過分,沒想到,這家夥簡直犯了一整本民法典。”

他也顧不得被淩霁說自己不冷靜,激動地回頭說:“哥,現在所有人都知道你過去經歷了什麽,這一天我可盼得太久了。”

淩霁:“……”

這種事不會憑空發生,他直覺跟某個人有關。

他悄悄用自己的手機發了條信息。

【淩霁】:是你嗎?

幾乎一瞬間收到了回複。

打開後,一張小凹耍帥的照片彈出。

【狄影】:小凹: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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