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三十三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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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影…狄影……”

狄影睡得迷迷糊糊,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被吵醒的起床氣翻上來,剛要發作,蒙眬視線中出現一張熟悉面孔, 那股怨氣瞬間平息得無影無蹤。

眼前的淩霁渾身散發着寒氣, 不是平時氣質上的疏離, 是物理意義上的冷氣。

狄影迷迷瞪瞪伸出手,指節在那人臉上蹭了蹭, 傳來冰涼光滑的觸感,口齒囫囵不清。

“怎麽這麽涼……”

淩霁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我找不見兒子了。”

狄影睡意一掃而空,坐起來。

“小凹被拐走了?”

“那倒不是, ”淩霁欲言又止, “你出去看了就知道。”

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了一整晚, 後院被厚厚的積雪覆蓋。

清晨的積雪本該像雲層那樣, 潔白無瑕反射着陽光,讓人有張開手臂倒在上面的沖動。

狄影擁有的這片雪,卻大大小小遍地窟窿。

新鮮的冷氣灌進肺裏, 狄影感到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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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壯麗雪景,他忍不住想要吟詩一首,直抒胸臆。

“啊——”

他長長地深呼吸, 字正腔圓。

“龍生龍,鳳生鳳, 狄影的兒子會打洞。”

小凹聽到熟悉的聲音,從某個洞口探出頭,窸窸窣窣地嗅着。

确認沒有聽錯後, 整個貂從雪裏爬出來, 像個電動鑽頭似的抖落皮毛沾染的雪花,高高興興跑過來找狄影要早餐。

“吱!”

“吱什麽吱, 好好一片雪,被你挖得千瘡百孔。新年第一天想賞個雪,你就給我看蜂窩煤?”

“吱吱吱吱!”小凹用犬齒輕輕啃咬狄影,這是它索要食物的表現。

狄影無情地戳它的粉鼻子:“你已經是一只成熟的雪貂了,該學會自己捕獵了。別的雪貂像你這麽大的時候,都自力更生打兔子了。”

小凹信了,重新紮進雪堆,兩只爪子飛快地刨雪,幾秒不到就挖出條新的隧道,圓滾滾的屁股和尾巴在洞外轉着圈扭來扭去。

肩上多了件羽絨服,狄影扭過頭,發現是淩霁給他披的,這才想起自己只穿了件睡衣。

原來是怕自己凍着,特地進屋取了衣服。

他指着雪中的半截屁股:“兒子這算激活種族天賦了吧?要不別去哈佛了,去藍翔念挖掘機。你看這自帶挖機的水平,去了不得拿全額獎學金?”

“……又在胡說八道了。”

“要不去當運動員?”狄影托着腮認真思考,“冬奧會裏好像也沒有刨雪這個項目。”

“去挖機機挖當練習生?黑幕多。”

“去寫小說,挖坑不填?會被打。”

淩霁受不了他沒完沒了地發散,推了他一把。

“你怎麽不說當演員,拍《雪中憨貂行》。”

“诶?這個主意也不錯,回頭像什麽《神貂俠侶》《射貂英雄傳》,都給它安排上,咱兒子就是未來的武打巨星。”

兩個人天馬行空地聊着,辛酉巋的助手突然打電話過來,說淩霁要是方便的話現在過去試個鏡。

狄影不理解:“這老爺子又有什麽奇思妙想了,大元旦的也不讓人放個假,什麽鏡非要在今天試?”

嘴上這麽說,身體卻很誠實地趕到指定地點。

出乎意料,辛導選的試鏡點是一個日式庭院,滿院白雪無人踏足,西南角栽滿綠竹,西北角搭了個古樸的溫泉水景,竹筒随着蓄水的多寡上下擺動。

辛導和老友,這部劇的制片和副導演,以及幾個不認識的人早早到場,坐在屋檐下喝茶閑聊。

狄影一進院子就發表感慨:“辛爺爺,您也太會享受生活了,這可比我家那蜂窩煤強多了。”

辛導板起臉:“什麽蜂窩煤,這孩子說話,我一句都聽不懂。”

見到淩霁後,又是另一副慈祥和藹的态度,跟沒見過他的人介紹:“這就是我說的那個孩子,你們看看,模樣合不合适?”

大家齊齊打量淩霁:“不愧是辛導,我打眼一看覺得就是他了。”

制片比較嚴謹:“外型确實加分,不過這個角色最重要的是氣質吻合。”

“這個好說,戲服我都帶來了。”辛導沖着那邊的人招手,“帶他進屋,換個裝。”

狄影:“還沒試戲呢,這就定妝?”

“你不懂,這個角色,要的就是個造型。”

趁淩霁進屋換戲服的工夫,狄影了解了一下情況。

辛導這部戲籌備了小半年,其他演員早早都定了下來,就剩這一個角色遲遲物色不到合适人選。眼瞅着就要開機了,不然辛導也不會一見淩霁就開口邀請。

制片人此前幾乎把圈內适齡的男藝人都給辛導過了一遍,沒有一個能入他老人家挑剔的眼。

而淩霁那段時間戲約被經紀人管制,外面的劇本壓根遞不到他手上,所以沒進入備選名單。

這個角色出場時間不多,但戲份十分重要,是劇中的氣氛擔當。

其中有一幕重要的戲是雪景,正好今天下雪,辛導就想趕緊把人叫過來看看效果。

制片人大吐苦水:“你不知道,辛老那些要求,根本就是反人類。要求演技自如,又眼神清澈。演技自如,初出茅廬的小鮮肉肯定不行,可我就沒見過幾個戲齡兩年以上的演員眼神清澈。”

“可不是嘛,”狄影開玩笑附和,“一般像我這種演過好多年的老戲骨,眼神早就滄桑了。”

大家正有說有笑,換好戲服的淩霁從裏屋出來。

談笑聲齊齊掐斷,辛酉巋情不自禁站了起來。

一直幫他參謀演員的老友也撫掌驚嘆:“合适,合适,這就是老辛要找的人。”

辛導也興奮不已,命人找來一根翠綠瘦竹。

“我看你的身段,像是練過的,有沒有現成的動作,随便比劃幾下看看。盡力就好,不要有心理壓力。”

淩霁站在院子中心,堪堪握住竹子一端,不動聲色地掂了掂,以自身為圓心,用竹子劃出一段弧度,做了個起手式。

竹子在空中虛晃一圈後,平平砸向地面。這個動作看似剛硬,內勁綿柔,控制不好力度會當場斷成兩截。

但淩霁手裏的竹子在觸碰到地面的瞬間彈起,上下晃出幾道殘影,震動空氣帶來風鳴。

積雪拔地而起,将陽光擊得粉碎,裹挾着騰空倒翻的淩霁簌簌下落。

飛雪、綠竹、穿青衣的人,逐漸融為一體,在場衆人嘆為觀止。

在衆人驚豔的視線中,只有狄影的眸色在漸漸加深。

因為他想到了淩霁是在什麽樣的境遇下學會了這些本領,無法露臉的龍套工作機會有限,只有不能露臉的武打替身能多帶來一點收入。

雖說是因禍得福掌握了些技能,但想到淩霁為了生計咬牙練功,王魄就更罪不可恕。

淩霁舞完一套雪中弄竹,收底的動作氣勢拉滿,眼神淩厲。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淩霁胸口因劇烈運動而起伏,視線偷偷越過C位的辛導,落在狄影身上。

狄影立刻調整好表情,沖他比了個拇指。

淩霁收勢,模仿武俠人物做了個揖:“獻醜了。”

辛導招手把人叫到跟前:“孩子,你是在哪學的?”

淩霁如實回答:“在古裝劇組跑龍套的時候,跟武術指導學了幾招。”

“好樣的,這個角色非你莫屬,回頭讓制片同志找你經紀人細談,這個事就這麽定了,千萬可不能反悔!”

淩霁恭順地垂下眼:“多謝辛老賞識。”

辛導還是很激動,連帶着把狄影也誇上。

“小影這次還真是給我帶來個寶貝。”

狄影一語雙關地說:“不是寶貝,也不會帶來見您。”

淩霁下去換衣服,換好後被告知狄影在跟辛導私聊,又等了一陣,狄影才出來,容光煥發。

“你跟辛導說什麽,用了這麽久?”

狄影笑得不懷好意:“當然是讨論你帶資進組的細節。”

淩霁臉板起一瞬,又恢複如初。

“以辛導的地位,出品方只會搶着投資,沒可能接受演員帶資進組。”

“啧,”狄影遺憾,“調戲不到你,少了好多樂趣。”

他收起嬉皮笑臉:“好吧,其實我是跟辛導商量,想跟組學導演。”

淩霁驚訝:“你要做導演?”

“不是為了你才臨時産生這樣的想法。”

狄影不想讓他有負擔,把實情一股腦說了出來:“你還記得,辛導在壽宴上說,我的演戲是他教的,早在我還沒學會說話的時候,就已經被他抱在腿上看人演戲了?”

淩霁點頭。

“他潛移默化啓蒙我的不是演戲,而是導戲,我很早就有自己做導演的念頭,之前也抽空在修課。辛導是導演界泰鬥,能跟着他學習是千金難求的機會。”

“那你不用拍戲了嗎?”

對于演員,作品數量也很重要,太長的空檔期容易讓觀衆忘記他的存在。

不過進山一進就是十個月的狄影顯然不在意這種事。

“我打聽過了,你那個角色出場時間不多,滿打滿算拍一個月,正好夠我在劇組蹭個實習導演。”

狄影正經不過三句話:“做導演潛規則演員就更理所當然了,到時候你要是表現不佳,就讓你晚上去我房間,由本導演親自給你講戲。”

他在淩霁惱羞成怒的邊緣瘋狂試探,像一只買好拐杖的長腿海鳥。

辛導跟老友說笑着出來,見到他倆招呼道:“走,今天過節,你姐在家裏準備了不少好菜,去家裏吃飯。”

狄影順嘴調侃:“原來辛爺爺還知道今兒個過節,還以為您要拉着大夥元旦加班。”

“小影這張嘴啊,是真的碎。”

淩霁雖沒說話,但深表贊同。

倒是老友笑着替他找補:“狄影也就在你這話多,你沒看他擱外邊,記者問十個問題他就回一個字。”

他的話雖然誇張了點,但也非完全虛構。

辛導卻嫌棄地一擺手:“他啊,我從小看到大,舌頭能打幾個卷我都知道。在鏡頭前裝模作樣,惜字如金,那都是現在的年輕演員,叫什麽來着?拗人設!”

狄影被逗樂:“您懂得還挺多,平時不會也上網沖浪吧?”

說起人設這個事,辛導有鋪天蓋地的不滿。

“你說說這些年輕人,讓他們演戲沒有演技,表演起人設來出神入化,戲外演得比戲裏還逼真。像淩霁這樣的可塑之才要是能再多一些,我也不用整天發愁影壇後繼無人。”

到了院門口,狄影主動幫辛導拉車門。

“淩霁臉皮薄,您都把人誇得不好意思了。”

“是我的錯,不能把人想得都跟你一樣,不說了不說了。”

到了辛導家,只有辛導女兒辛姿麗一個人在,斐劄楠不見人影。

“姐夫呢?”狄影随口一問,他管辛導叫爺爺,管辛姿麗叫姐,在她面前叫斐劄楠姐夫,在斐劄楠面前叫他大哥,輩分稱呼就是這麽亂七八糟。

“這不是新年第一天嘛,你姐夫要請人吃飯。他今年想競選影視協會的主席,你知道的,需要打點的環節很多的。”

辛姿麗身邊的人都在娛樂圈打拼,唯獨她是個圈外人,業界知名女企業家,珠寶生意做得風生水起。

也借了家人近水樓臺的光,娛樂圈頂流女藝人,包括侯穎在內,都當過她原創品牌的代言人。

辛姿麗的确做了一桌好菜,四個人吃略顯冷清了。為了讓氣氛熱絡點,她開了瓶珍藏的紅酒助興。

辛導抱怨:“我也叫了侯穎那丫頭,說有事來不了。小輩長大都有自己的事業,想見一面真是太難了。”

辛姿麗陪笑道:“人家現在是女明星,又剛複出,多忙啊。我昨天還在新聞視頻裏刷到她,看着又瘦了不少,讓人心疼。”

辛導主動給淩霁夾菜,淩霁意外着道謝。

夾完菜又囑咐狄影:“小影有空的時候應該多去看看人家。”

狄影也在給淩霁夾菜,聞言手頓了頓,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岔過去。

可沒過一會兒,辛導又開始老生常談。

狄影把筷子放下:“辛爺爺,本來不想掃您的興,但我跟侯穎就是單純的工作合作關系,不可能有進一步的發展了,拜托您以後也別總熱心地把我倆湊一對,容易惹人誤會。”

這話辛導可不愛聽:“我把你倆從小看到大,郎才女貌,明明就很合适。我知道你不喜歡她父母,但人家女孩還是很不錯的。”

辛姿麗也附和:“是啊,前幾天,你不是還在紅毯上幫過她嗎?”

“幫她只是因為她是女孩子,換成任何一個人我都不會坐視不理。”

狄影語氣非常誠懇。

“實話跟您說吧爺爺,我有喜歡的人了,現在正在追。等他什麽時候答應我了,第一時間帶來給您過目。”

淩霁看了他一眼。

辛姿麗又意外,又驚喜:“真的呀?這麽多年,小影第一次承認有喜歡的人,這可不容易,值得喝一杯。”

她主動為大家蓄上紅酒,舉杯勸自己的老父親:“爸,年輕人有自己的主意,您就別老操心姻緣的事了。”

辛導心中認定的金童玉女走不到一起,聽狄影都這樣說了,只得重重嘆口氣,不再提這茬。

在座的只有辛姿麗很好奇:“到底是什麽樣的人有這麽大魅力,能讓小影動心。重點是,還有小影在追卻還沒追上的人,這人得多有定力?不會是她故意吊着你吧?”

淩霁一言不發地埋頭吃菜,好像在跟盤子裏的豆子做鬥争。

狄影笑笑,解釋道:“雖然我有在追,但沒有表白。我打算追滿十個月,再正式跟人家告白。”

淩霁手一滑,豆子飛出盤子,借喝酒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

辛姿麗更納悶了:“為什麽?這怎麽還有零有整的,是有什麽講究嗎?”

狄影表面跟她對話,餘光卻是牢牢落在淩霁身上。

“因為之前出了點意外,放了人十個月的鴿子,所以打算用十個月補償回來。”

淩霁手一抖,紅酒又差點灑出來,這次他幹脆把手裏的東西都放下,什麽都不做,天曉得狄影還會說出什麽驚世駭俗的話來。

狄影故意逗他:“怎麽了,菜不和你胃口?”

“……”淩霁沒辦法又把筷子拿起來,“當然不是。”

辛姿麗擔心自己招待不周:“淩霁第一次來家裏,也不知道喜歡吃些什麽。”

淩霁忙說:“謝謝,我不挑食,就是……剛才只顧得吃瓜,沒顧上吃飯。”

狄影低低笑道:“誰不喜歡吃頂流男明星的瓜,連淩老師這樣的人都不能免俗。”

辛姿麗上次見面覺得淩霁不太好接觸,這次來家裏做客倒是放松多了,話題便不那麽拘謹。

“淩霁也有喜歡的對象嗎?”她剛說完便笑着找補,“我問的是不是太直白了,要是今晚餐桌下蹲個狗仔,随便拉一個話題出去都能預定熱搜。”

這個問題把淩霁問住了,不知道該怎麽答。

好在有辛導解圍:“別把人人都當小影一樣,這孩子臉皮薄。”

辛姿麗從善如流:“是我八卦,不問了,咱們喝酒!”

晚飯後,辛姿麗用狄影送來的茶葉泡了茶,辛導跟狄影關于實習導演的事還想單獨聊一聊,兩個人進了書房。

淩霁第一次來,辛姿麗帶他四處參觀房子。

客廳沙發随意丢着女士外套和手包,辛姿麗見狀不好意思:“看我這随手亂放東西的習慣,讓你見笑了。”

她正要把它們收回卧室,淩霁瞄了眼,狀似随意地問:“這個牌子的包不多見,一定很貴吧?”

辛姿麗有些意外:“你對女士包也有研究嗎?不對,我怎麽忘了,這個牌子也有男士款。這是我老公前段時間出國帶回來的,不愧是藝人,對時尚品牌敏感度就是高。”

“倒也不是,”淩霁語氣平淡地說,“只不過前不久剛好見過這個牌子,所以留意了下。”

“哦?這麽巧?”

“在狄影家裏,侯穎剛回國時去他家裏做客,也送了這個牌子的包。”

辛姿麗聽後若有所思。

在書房,辛導這位頭號CP粉,還在為塌房悶悶不樂。

狄影噙着笑為他添茶:“您還在惦記那件事呢?”

辛導搖頭:“兒孫自有兒孫福,是我這個老頭子一廂情願。”

他抿了口茶,憶起當年:“其實人老了總是會回憶起年輕的時候,我還記得殺青的那一天,你站在我左邊,穎丫頭站在我右邊,大家都開玩笑,說好像在拍全家福。要是時光能倒流回那時該多好啊?”

狄影笑而不語。

辛導突然想到什麽:“你是不是嫌人家家境不好?要我說知根知底比什麽都重要,想找個情投意合,又跟你門當戶對的姑娘,何其容易。你說的那位喜歡的人,莫不是誰家的千金?”

狄影嘴邊的笑意漸漸收斂,他站起來,重新滿了杯茶,雙手敬到辛酉巋面前。

“對不起,我讓爺爺失望了。”

辛酉巋從他手裏接過茶杯,埋怨他:“我也就是人老了,自個兒感慨感慨,你搞這麽正式,像賠罪似的幹什麽?我又不是在怪你。”

狄影直立垂手,眉眼恭順:“其實我想跟爺爺說的是,我跟侯穎之間,永遠不可能有結果,在我八歲的那一年,她就從我的人生中出局了。大人們聯合起來的一場騙局,注定我不可能跟她發展出親密關系。”

辛導端茶杯的手一抖,嘴唇也抖得像個七旬老人。

“……孩子,你還記得呢?”

狄影依舊是妥首貼耳,語氣平和。

“托當年所有參與隐瞞真相者的福,年僅八歲的小孩子,比很多大人更早領會刻骨銘心這四個字。”

辛酉巋的手抖個不停,杯中的茶水不斷向外溢出,蔓延到布滿褶皺的虎口。

他卻像感知不到茶水的溫度,口中反反複複地重複着:“對不起,對不起……”

狄影體貼地附身過去,輕輕抱住辛酉巋,拍了拍他的背。

這個無比溫柔的動作,放空的眼神背後卻沒有一絲情感。

“我知道這不怪您,您還是我心目中最敬重的爺爺、最崇拜的導演,只是對于您的期許,我沒辦法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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