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三十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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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鷺要趕去外地, 一大清早把小凹送回來。

她很了解自己兒子這個時間不會起床,出來接小凹的人是淩霁。

小凹一見到他,就開心地跳到肩膀上, 在他臉頰上親昵地貼貼。

孟鷺面前的淩霁是位禮貌青年。

“謝謝鷺姐幫我們照顧小凹。”

“客氣什麽呢, 小凹又可愛又乖, 要不是怕你們舍不得,我壓根就不想把它送回來。”

小凹去的時候帶了一個包, 回來時變成兩個。

“您又給他買東西了,小凹的東西都快多得放不下了。”

“新年禮物嘛,怎麽說也該買的, 還有你和狄影兩個人的, 過去一年你們都辛苦了。”

淩霁從小沒有親人, 更沒有人在逢年過節給他買禮物, 聽孟鷺這樣說,心中一暖。

他沒有繼續道謝,免得這份讓得來不易的親情顯得生疏。

孟鷺剛才沒仔細看, 這會兒發現淩霁身上的睡衣尺寸有些不太對。

随後她便認出睡衣的真正主人是誰,臉上露出會意的笑容。

淩霁見她笑容來得突然,好像也意識到什麽, 語無倫次地狡辯:“不是…這個其實是……”

孟鷺一副“我可是過來人”的樣子打斷他:“沒什麽好害羞的,年輕人就該這樣。看到你倆相處得這麽好, 我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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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霁用誰聽了都無法信服的語氣,弱弱說了句:“不是您想的那樣……”

“好了,”孟鷺看了眼時間, “我要去趕飛機, 過兩天你們是不是也該進組了?趁着還有假期,好好享受二人世界。”

孟鷺朝小凹揮揮手:“小凹拜拜!”

小凹跟年輕的奶奶揮爪爪。

狄影也沒想到自己會坐着睡着, 一覺醒來脖子肩膀無處不在酸痛。

身上的毯子倒是永不缺席,要是毯子裏再附贈個美人就更好了。

他正揉着僵硬的脖子,突然聽到一陣奇怪的動靜從二樓傳來。

循聲望去,狄影的第一反應是:什麽妖怪?

這個妖怪的頭部是雪貂腦袋,從脖子到腰部是衛生紙卷筒,再向下是圓滾滾的肚子,外加不斷抽動的小尾巴。

妖怪拼命掙紮,他聽到的聲音是紙筒與地面撞擊發出的啪啪聲。

它一邊扭動一邊倒退,想要擺脫卻掙脫不掉,從卧室退到樓梯口,一腳踩空在臺階,從樓梯上咣咣彈跳着滾落下來,撞到牆根被反彈滾走,又在重力的作用下滾回去,如此反複幾次才徹底停下。

這畫面精彩得能上動物沙雕行為年度排行榜TOP3,狄影情不自禁地哈哈大笑。

淩霁聽到笑聲出來看是怎麽回事,小凹裹着紙筒趴在地上,眼睛可憐巴巴地朝上看,無辜的小尾巴一甩一甩。

“吱……”

淩霁又好氣又好笑:“它都這麽慘了,你還笑,要不是你把小凹喂得這麽胖,怎麽至于卡住?”

狄影笑得腹肌都快加入酸痛大軍:“不能什麽事都賴他爹,他爹是喂它了,可沒教過它鑽衛生紙筒。有哪個家長會在給孩子喂飯時,考慮它會不會穿不過衛生紙筒這個因素。”

就連衛生紙的生産廠商,也想不到這一點,不然肯定會在包裝上備注——未成年貂請在監護人的照料下使用本卷紙。

淩霁走過去,把小凹撿起來。

“小凹下次體檢亮紅燈,看你怎麽辦。”

“我兒子要是體檢亮紅燈,就把體檢标準改掉,咱有膘,任性。哎,你先別摘,把它放回二樓。”

淩霁不明白:“做什麽?”

“剛才光顧着笑,沒來得及拍個視頻。”

“……你是魔鬼嗎?”

“吱吱!”小凹深表贊同。

萬幸淩霁沒有跟狄影同流合污,小凹重獲自由,抖了抖亂糟糟的毛,從淩霁身上呲溜跳下來,頭也不回地跑了,生怕被無良老爸抓去拍短視頻。

小凹:不是每一只東北雪貂,都想快手出道!

狄影的注意力這才轉移到淩霁身上,從頭到腳認真打量了他幾眼,伸出手:“過來。”

“……”淩霁若無其事地走過去。

狄影拽着手腕,把人拉到跟前仔細查看。

“侯穎來過?”

淩霁脫口否認:“怎麽可能。”

“那淩老師穿我睡衣做什麽?”

淩霁眼神飄向一旁:“我的洗了,沒幹,随便找了件穿。”

“哦——”狄影意味深長地拉了個長音。

往常進展到這一幕,淩霁就該惱羞成怒地走掉,留下耐人尋味的粉紅耳根。

然而今天,淩霁卻一反常态,沒有甩開他的手,只有游離的眼神不知該往哪裏落。

像是故意穿成這樣要勾引他,但只有賊心,沒有賊膽。

今天是什麽好日子,他過年燒了高香,還是中了彩票,怎麽一夜過去,淩霁對自己的态度有了突破性進展,冬天還沒過完,包裹在外面那層冰殼卻融化了大半。

仔細想想,他好像也沒做什麽,無非是在辛導家的飯桌上,表了表決心,難道感動淩霁的秘訣在這裏?

“淩老師今天是有什麽特別開心的事嗎?”

淩霁睫眸低垂,幾乎要把說謊兩個字寫在額頭上。

“能上辛導的戲,難道不算喜事麽?”

“算是算,可我第一次把你介紹給辛導時,你還蠻不情願的樣子,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難不成淩老師有了演員的覺悟,準備獻身導演了?”

如果淩霁連這都不生氣,那狄影不做點什麽好像對不起自己的好兄弟。

淩霁抿抿嘴:“導演睡醒了,餓不餓?”

“餓。”狄影聲音沙啞。

“我去做早飯。”

他沒走出半步就被拽回來,“物質食糧滿足不了我。”

狄影眼底的訊號很明顯,淩霁欲拒還迎的态度也很明顯,就在狄影覺得一切都恰到好處時,下一個動作牽動了僵硬的肩膀,他下意識吸了口涼氣。

“嘶——”

吃痛的表情引來淩霁關心:“你怎麽了?”

關鍵時刻掉鏈子之王非狄影莫屬。

“昨晚的紅酒上頭,坐着就睡着了,好像有點落枕。”

醞釀好的氣氛一下子就煙消雲散。

“那你躺下,我給你按按。”

狄影揉着脖子,以為自己聽錯:“淩老師說什麽?”

“以前做武打替身,經常肌肉酸痛,順便學了點松解手法。”

淩霁可能說到這裏才想到要矜持一下:“你不想就算了。”

“怎麽可以算了,淩大夫,我整個肩頸都疼得要命,要小手按按才能好。”

淩霁反倒猶豫:“你确定嗎?我手勁很大。”

“那正好,讓我體驗一下淩大夫的大力神功。”

淩大夫的纖纖玉手按下來之後,狄影才切膚領悟他的話不是謙虛。

指節瞄準疼痛的穴位,垂直按下用力旋轉,再順着肌肉的走勢向末端推開。

這種感覺就像把酸痛爽三種原料扔進榨汁機,一起攪碎後注入感知神經,再放入倍化劑,大腦被三種感覺輪流支配。

對自己的耐痛能力很有信心的狄影,幾乎瞬間發出介乎于痛和爽之間的喟嘆,心裏只剩下一個想法:

以後床頭吵架的時候可能需要掂量一點,免得沒堅持到床尾就光榮陣亡。

小凹聽到狄影的吃痛聲,跑過來上蹿下跳,還按住淩霁的手,不讓他動。

“小凹怎麽了?”淩霁不解地問。

“它是不是以為咱倆在打架,跑來勸架,還阻止你繼續攻擊我?”

狄影試圖揣測一只貂的心理。

“小凹乖,媽媽在給爸爸治病,沒有吵架。”

“吱吱?”小凹歪頭。

狄影從墊子上半撐起身,把淩霁拉過來親了一下:“看,爸爸媽媽恩愛得很。”

“吱吱!”小凹不信,不肯松手。

狄影往自己臉上點了點,淩霁做了會兒心理建設,也飛快地回親了他。

狄影:“現在相信了吧?”

小凹終于松開淩霁的手,在兩個人中間滾來滾去地撒嬌,親親這個,親親那個。

狄影很滿意:“兒子不錯嘛,至少這次知道該幫爸爸了,不枉每頓飯大魚大肉地喂你,把你都吃到卡卷紙筒裏了。”

又調侃:“淩大夫是真得下得去狠手,連兒子都看不下去了。”

淩霁還在為剛才的回吻紅着臉:“你再忍耐一下,要全部按開才不痛。”

“那當然,”狄影又乖乖趴下,一語雙關地說,“淩大夫讓我忍多久,我都忍得了。”

暴力松解後,狄影終于享受到真正的“小手按按”。

淩霁溫柔的手法依然很專業,如果不是狄影才睡醒,差點又舒服到睡着。

一通大棒加胡蘿蔔服務過後,狄影整個人都舒爽了,起來活動活動脖子肩膀,哪裏都松快,哪裏都不疼。

“淩大夫,我服了,你這個手藝,就是專業人士來也自愧不如。你給別人按的時候,他們也這麽誇你嗎?”

“我又沒有給別人按過,我怎麽知道。”

“太好了,我正想呢,你知道我這人是天蠍座,獨占欲又強,又記仇,要是淩大夫開醫館,我肯定忍不住去砸場子,來一對客人趕走一雙,只允許為我一個人服務。”

淩霁這才意識到他又挖了個坑,套自己的話。

但他卻不生氣,心裏暖洋洋,把狄影脫下來的衣服扔給他:“抓緊穿上,剛按摩完容易着涼。”

狄影邊穿邊跟他開玩笑:“你對哥的身材哪方面不滿意?”

淩霁把頭扭開不看:“我去做飯。”

淩老師要做飯,真是讓人期待得不得了,狄影做好心理準備,只要吃不死,就往死裏誇。

他把自己扔進沙發,刷起手機。

喻菁紀微信裏發了七條消息,提醒狄影新年微博要營業。

狄影躲不過去,随便找了張自拍應付了事。

@狄影:新年第一次落枕 [落枕帥哥.jpg]

狄影的粉絲們早就嗷嗷待哺,喜歡上一個不愛說話、不愛發照片、連微博都懶得發的偶像是什麽體驗?

當然是對方哪怕只發個句號,都嗷嗷叫着好圓好圓。

“哥,你終于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微博嗎?”

“今天居然主動發自拍,誰告訴我是不是世界末日到了?”

“怎麽睡落枕了,讓姐姐幫你揉一揉。”

雖說他的微博他的粉絲控場,但也有些不和諧的聲音存在。

譬如先前發生矛盾後,就一直看狄影不順眼的淩霁粉絲,跑來騎臉攻擊:

“聽說有人想上辛導的戲,沒競争過同門後輩,硬是走關系,給自己安了個實習導演的頭銜,整個一個開懷大笑了。咱也不說這是誰,同門優秀就完事了。”

—“同門如何拿到這個角色,請有點分寸。要不是我哥引薦,辛導能給一個流量眼神?”

——“優秀的後輩靠實力,過氣的前輩靠家裏。”

———“後輩那麽優秀,怎麽參加辛導壽宴還要帶我哥的表呢?是自己買不起嗎?”

兩家的粉絲掐得不亦樂乎,狄影刷了半天也沒找到想看的內容。

霁兒影了的姐妹怎麽這麽克制,在正主面前沒有一點存在感,真就這麽遵守同人圈的規矩?

兩邊的唯粉再這麽瞎帶節奏,他大揚子晚報鱷可就要揭竿而起,讓大家知道CP粉頭的力量。

他切到小號,發現時綠剛發了篇新年車。

難怪集英社全員缺席,有車看,誰要看他的自拍照。

【跨年的子夜,狄影包下“新生”廣告牌正對面的酒店房間,把人按在落地窗玻璃上,喑啞的嗓音問着對方,對我送給你的新年禮物還滿意嗎?】

【窗外火樹銀花,而窗內那人的聲音支離破碎,嗚咽着無法回答。】

【街的那一面,是潔白無瑕的天使降臨人間;街的這一面,天使堕落,潔白的羽翼散落一地。天堂與地獄,往往只有一條街道的距離。】

狄影懷着崇拜的心情讀完,把時綠看作同人文作者太低估她了,她簡直就是自己的知音。

不僅洞察秋毫,而且與時俱進,每一次的想法都戳在狄影的點上。

廣告牌正對面有沒有一家酒店,他得去查一查,提前做個規劃。

從廚房傳來濃郁的陳醋香味,濃到有些刺鼻,正巧玩到這裏的小凹打了個噴嚏。

狄影打了個彈指,小凹默契地跳到他身上。

“走,看看你媽媽今天怎麽花式炸廚房。”

流理臺的餐盤裏擺着兩個煎好的荷包蛋,顏色黢黑,初步預判把老抽當生抽使了,不知道會不會有令人驚喜的口感。

淩霁可能怕他誤會,搶着說:“那是我的。”

“那可太巧了,我正想試試淩老師給自己開的小竈有什麽與衆不同之處。”

不等他上前阻止,狄影先下手為強,一個煎蛋進肚,英俊的五官擠在一起。

“淩老師,是不是我最近跟哪個女明星有緋聞,又惹得你不開心,這醋怎麽放得跟不要錢一樣?”

淩霁備受打擊:“我做的是醋溜荷包蛋。”

“不,”狄影糾正,“明明是荷包蛋溜醋。”

小凹好奇,狄影用筷子頭蘸了一點湯汁給它:“你也想嘗嘗嗎?”

小凹伸出小舌頭舔了舔,像觸電一樣,從頭抖到尾。

狄影一本正經地給它講起了歷史課:“兒子,你知道美女貂蟬是哪裏人嗎?山西忻州。你是個貂,又這麽饞,得面不改色幹掉一瓶老陳醋,才對得起你的先祖。”

“吱吱!”小凹聽不懂,配合得倒挺認真。

“那就再來一口!”

小凹抖得比剛才更厲害,像個會放電的皮卡凹。

淩霁伸手來奪:“又不是給你們兩個做的,你诓兒子做什麽?”

狄影搶在淩霁前面把另一個荷包蛋也吃了,免得一份酸爽兩人分擔。

“你想吃哪種口味的荷包蛋,哥教你,你不心疼心疼醋,也心疼心疼雞,下個蛋不容易。”

“……我想吃你上次加在泡面裏那種。”

隔着視頻看了一眼,淩霁惦記了好幾天,沒有出息。

狄影把人圈在竈臺前,手把手倒油、手把手打雞蛋、手把手加調料……自然地挑不出一點問題來。

“喏,要像這樣,先把油燒熟,然後轉小火。雞蛋打到碗裏,均勻撒上鹽,再慢慢往煎鍋裏倒,這樣形狀才不會亂……”

淩霁線條優美的後頸就在眼前,他洗過澡,頭發沒吹幹,發稍還殘留着些許濕潤水氣。仔細聞,便聞得到醋香下掩蓋的洗發水的清爽香氣,跟狄影用的是同一瓶。

這麽聞起來,就像狄影把自己的味道覆蓋到他身上一樣,他特地放慢煎蛋動作,把教學時間人為拉長。

完美煎蛋出鍋,淩霁嘗了一口,眼睛發亮,用筷子夾着扭頭喂給狄影:“你嘗嘗看。”

狄影親手做的煎蛋,當然知道味道沒問題,不過這個動作也太親昵,根本無法拒絕。

小凹見這兩個人,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怎麽還不輪到自己,有點着急,扯着狄影的衣角用力拽,喉嚨深處發出“嗚嗚”的聲音。

被愛情沖昏頭腦的爹,這才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

難怪人們總說,有了孩子,夫妻愛情就淡了。

這話反過來也成立,有了愛情,孩子都顯得多餘。

這一頓飯,多餘小凹得到好多魚,是對于它被爸媽忘在腦後的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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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小凹:爸比,我聰明嗎?

狄影:你是我兒子,你不聰明誰聰明?

小凹:那為什麽大家都說這是一篇沙貂文,我是聰明貂,那沙貂在哪裏呢?

狄影:傻孩子,沙雕都在評論區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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