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師來了

月考結束後的那個周五，周珍也從南邊回來。

梁蔚這個周末沒打算住宿舍，最後一科結束，打鈴聲響起。梁蔚回宿舍收拾了幾本課本，便出了校門，去附近的公交站坐車回家。

梁蔚剛擠上公交車，周珍的電話就打來：“蔚蔚，坐車了嗎？”

“在車上了。”

公交車上人有點多，梁蔚拿着手機，往窗口移了移。涼風灌入，梁蔚頓時覺得渾濁的空氣散去了不少。

公交車一個急轉彎，車上的人重心不穩，被力道帶着一偏，身後又有人貼了過來，梁蔚蹙起眉：“媽，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挂了。”

梁蔚挂斷了電話，沒把手機放回外套口袋裏，只是攥在手上，她目光随意地瞥了眼窗外，視線忽然凝住在街角的某一處。

男生的身影高瘦，舉着手機講電話，側臉輪廓清晰分明。梁蔚目光停在男生的身上，直到他轉身進了一個拐角，背影消失在她視野區域內。

梁蔚握着把手的手指緊了緊，若無其事地轉開了目光。

回到家後，周珍來開門。

“餓了吧？”

“還好。”

周珍接過梁蔚背上的書包，拉開拉鏈翻了翻，見裏頭只有幾本書，她看了眼從洗手間出來的梁蔚：“怎麽沒把換洗的衣服帶回來洗？”

梁蔚抽了兩張紙巾擦手：“我都洗了。”

“你這孩子，不是和你說了這兩天換洗的衣服就放着，等我回來洗嗎？”周珍将書包随手放在沙發上，“來吃飯吧，學校的夥食是不是不太好，媽媽看你都瘦了點。”

“沒瘦。”梁蔚拉開椅子坐下，“和以前一樣的體重。”

周珍盛了碗湯，放在梁蔚手邊：“媽媽熬的雞湯，你多喝兩碗。”

梁蔚嗯了聲：“媽，你這次回來待幾天？”

“待個兩三天吧。”周珍說，“你爸那離不了人。”

梁蔚點點頭。

周珍看了眼安靜吃飯的女兒，心生愧疚，想了想說：“蔚蔚，你高二就先住宿舍，等你高三的時候，媽媽就回來照顧你。”

“我可以照顧好自己，你不用擔心我。”梁蔚停頓了下，“你和爸爸在那邊還好吧，他沒有再動過手吧？”

周珍笑容微僵，夾了一只蝦放在梁蔚碗裏：“我和你爸挺好的，你別操心我們，好好念書。”

梁蔚吃完晚飯後，周珍洗了碗筷出來，來敲梁蔚的房間的門，讓她到小區樓下散步消食。

六點多的光景，小區掩映在蔥郁樹木間的路燈陸陸續續亮了幾盞。這樓盤是前幾年剛開發的，設施齊全，綠化環境也好。梁蔚以前住的那套老房子離市中心比較遠，後來梁國棟工作有了起色，工資也漲了不少，兩人一合計，便将老房子賣了，湊了點積蓄買了這處新房子，首付付了将近六十萬，仍有160萬的貸款要還。

夜晚的風有點大，但吹來并不覺得冷，反倒是十分涼爽。路過小區的老年活動區，梁蔚放在兜裏的手機響了下，拿出來，是宋杭杭發來的短信。

宋杭杭：蔚蔚，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梁蔚停下腳步，周珍看來：“同學找你？”

“嗯。”

梁蔚：怎麽了，我周日晚上回去。

宋杭杭：我剛才和莊倩吵了一架，這宿舍真是住不下去了。

宋杭杭：你說莊倩是不是有病啊，我買了點葡萄，好心好意問她吃不吃，她還陰陽怪氣嘲諷我。

梁蔚：她說什麽了？

宋杭杭：她說梁蔚不在了，你才想起我啊。什麽人嘛，我們平常不是都叫她一塊吃飯嗎，是她自己不願意搭理我們，老跟11班的于雯在一起，現在搞得像我們孤立她似的。

梁蔚皺皺眉。

周珍睨見她表情，關心地問：“你同學找你什麽事？”

梁蔚搪塞：“就問我考卷做了沒。”

周珍看了她一眼：“蔚蔚，你和舍友相處得怎麽樣？”

梁蔚收了手機，塞回外套口袋裏：“挺好的。”

“周日你回宿舍，媽媽買點水果，你帶去給舍友分一分。大家住在一起，舍友關系還是要搞好的，平常也能有個照應。”

梁蔚不輕不重嗯了聲。

周日吃過了晚飯，還未到六點，梁蔚就收拾好了書包回學校。

宿舍裏沒什麽人在，梁蔚把東西放好，又不想在宿舍待着，便出了門。

梁蔚走到操場時，收到了周珍的信息，問她到學校了沒。梁蔚這才想起來，剛剛自己忘了給周珍發條信息告訴她已經到宿舍了。

梁蔚給周珍回了條短信，又繼續毫無目的散起步來。

這個時間點，高三的學生都進了教室，操場上沒什麽人影。

梁蔚往籃球場走去，路過看臺，牆角的陰暗處有兩道身影貼在一起。

雁南一中管理嚴格，并不是常能見到這樣明目張膽的小情侶，更何況還是在空曠的操場裏。

梁蔚正準備走人，男生先瞧見了她：“當看戲呢？”

梁蔚臉頰發燙，抿着唇，就聽到一道疑問的聲音：“梁蔚？”

李菀從男生懷裏探出了張臉。

“誰啊？”

“我舍友。”

聞言，男生上下打量了梁蔚幾眼，瞬間改變了語氣：“你舍友啊？”

李菀站直了身體，拉開兩人的距離：“你回吧。”

“別啊，我再陪你一會兒。”

李菀聲調微冷：“你回不回啊？”

男生撓了撓耳後，輕啧了聲：“行，我走了啊，晚上給你打電話，你別不接啊。”

男生從陰影裏出來，梁蔚借着旁邊的路燈看清了男生的長相，不是上回的那個。

李菀似看穿她心裏所想，等男生走遠了，慢慢開口：“上回那個是我哥。”

梁蔚說：“我沒多想。”

“真沒多想？”

李菀抱着手臂，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睛看。

氣氛有些僵持，李菀輕輕切了聲，岔開話題：“上回那事，謝謝了。”

“你已經謝過了。”

李菀哼笑了聲，明白她指的是給她付米線錢的那事。

星期一，各科的月考試卷陸續發了下來，連帶着班級排名表也張貼在教室後面的牆上。

幾家歡喜幾家憂愁，梁蔚是歡喜的那一個，她這次月考成績考得不賴，班級前十，年級前三十。化學依舊拿了滿分，年段第一，黎波在課堂上沒少誇她。

李橙說：“蔚蔚，你化學這麽好，以後打算學醫嗎？”

梁蔚：“還沒想過這個問題。”

李橙拿筆抵着下巴：“我們班學委就打算學醫。”

“陳鶴森？”

李橙點點頭：“對啊，常興宇說的，好像學委家裏人就是這方面的，而且還挺厲害的。”

梁蔚想象了下陳鶴森以後成為醫生的樣子，還是沒法具象化。不過以他的性格當醫生的話，想必以後也會是一個好醫生。

有的人生來就是得天獨厚，不管在什麽樣的圈子裏，都會是受矚目的那一個，陳鶴森好像就是這樣的人。

李橙又搖頭晃腦地感慨了句：“果然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

趙南經過她們桌旁，擡手敲了下李橙腦袋：“嘴裏嘀嘀咕咕念叨什麽呢？”

“沒啊。”李橙努努嘴，“就感慨有人生來就在羅馬，有人生來就是騾馬。”

趙南哼笑：“你是羅馬還是騾馬？”

李橙沒好氣：“你管呢。”

第二節 課下課時，姚知伽來12班找梁蔚借物理課本。

課餘時間還充裕，姚知伽拿了書沒急着走，隔着窗口和梁蔚聊天：“你這次化學又拿了年段第一啦，真棒。”

梁蔚說：“你怎麽知道的？”

姚知伽手肘壓在物理書面上，小聲吐槽：“柯老師說的，他還拿我們班的化學平均分和你們班比，他也不想想你們班可是重點班，那是能放在一起比的嗎？”

梁蔚笑了笑，餘光掃到了從11班出來的陳鶴森，梁蔚放在窗口的指尖不自覺地縮了下，又伸張開。

姚知伽也看到了，大咧咧地同陳鶴森打了個招呼。

陳鶴森笑着問：“怎麽跑樓上來了？”

姚知伽舉了舉手上的物理書：“找蔚蔚借書來着。”

陳鶴森開玩笑：“不使喚邬哥給你跑一趟？”

姚知伽撇撇嘴：“找不到他人啊。”

打鈴聲響起，打斷了兩人的交談。

姚知伽啊了一聲，着急忙慌地和梁蔚說了聲再見，就轉身跑下樓。

梁蔚還杵在窗前，陳鶴森偏了下頭，朝她看來一眼：“老師來了。”

梁蔚回了神，手指無意識地摳了牆面，指尖連帶着一陣發麻。她捏住手指，抿着嘴嗯了聲，坐回座位。

走廊上響起英語老師的聲音：“陳鶴森，怎麽不進教室？”

“這就進了。”

他的聲音懶洋洋的。

梁蔚借着從抽屜拿書的動作，餘光瞥見他直接轉身，從後門進了教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