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果之味
我們趕到樹下的時候,那只白色的小狐貍正挂在樹枝上不肯下來,下巴枕着前肢憂傷地眺望遠方,眼框濕潤,在夜幕下望過去就像墜落凡間的星星。
我揉了揉眉心:“小空你怎麽又上樹了?”
“我吃到那個果子了。”星空沒看我,它望着天空,“好苦。”
羽荒抱着兔子,一臉驚訝地看着我。
我很配合,一臉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羽荒:“……”
夙夙驚訝地問星空:“你吃了?可是那些果子都還沒熟呀?”“嗯,我吃了。”星空的用一種蒼白的語氣說道,“在夢裏面。”
“……”夙夙艱難地接受了這個事實,而後一臉誠懇地安慰牠,“據說夢和現實都是相反的,你在夢裏吃到的是苦的,那成熟以後果子應該就是甜的了對不對?”
“不對。”星空篤定地拒絕了夙夙的邏輯,“它就應該是苦的。”打擊完夙夙的三觀之後牠看向了我,“夢憶夫人答應我好麽?那個果子是苦的,對不對?”
我:“……”
“牠說的是哪一個?”羽荒壓低了聲音問我。
我一扯嘴角,回:“正北。”
她仔細看了一眼正北方向唯一的那枚果子,先是愣了一下,繼而,神情複雜。
我嘆了口氣,走到樹下,伸出手去:“你先下來行嗎?”“夫人不答應嗎?”星空眼中湧動着星辰的光芒。
“……不許省掉名字。”
“……”小狐貍一臉委屈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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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越發頭疼。
“牠說得挺對的啊。”羽荒在我背後開口,“那個果子确實是苦的。”
聞言,星空的眼睛一瞬間亮了起來:“你也覺得應該是苦的?”
羽荒搖搖頭,綻開笑容:“不,它本來就是苦的。你看,它生長的地方在樹枝的末端一個分叉上,因為樹枝末段樹葉的蒸騰,水分會被送上來,但這個果子所在的分叉上樹葉不夠多,所以水分更多地被運往另一個分叉。它附近的樹葉所以也制造養料,但在滲透壓作用下,也會流向另一個分叉。”她頓了頓,繼續,“如果只是這樣的話,這個果子是應該沒有味道的,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這個分叉上将再分叉,樹葉将逐漸變多。與此同時,這個果子上方原本遮擋陽光的樹葉會少掉一半,陽光的暴曬會讓果肉的味道發生轉變,最終變成苦味……”
我越聽臉色越黑,在星空激動得差點就要從樹上跳下來的時候開口打斷了她:“等等,這棵樹是我種的吧?”
羽荒眨了眨眼,點頭。
“所以那個果子是不是苦的應該是我來決定的吧?”
羽荒聳了聳肩,表示她會乖乖閉嘴。
我松了口氣,轉向星空,第一千次解釋:“小空,我說過了,那個果子是沒有味道的。你看,它生長的地方在樹枝的末端一個分叉上,樹葉不夠多,所以養分和水分都不足,應該是沒有味道的。”我一邊說一邊看着五味樹,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不由自主繼續,“但是……這個分叉上似乎會再分叉,樹葉也越來越多。”我轉動視線,看向高處,“還有這個果子的上方,這些葉子會少……”
我突然僵住,臉色極其難看地緩緩地把視線移到了羽荒身上。
她眨了眨眼睛表示“我剛才很乖我什麽都沒講”。
我:“……”
那一刻我才知道自己還是太天真。
化形的狐貍比沒化形的狐貍講道理好說話?
命運給了我一個神秘的微笑,然後,就這樣再次向我丢過來一只狐貍——哦,這次附贈一只兔子。
在确定牠日夜牽挂的那個果子确實是苦的之後,星空心滿意足地從樹上一躍而下,搖晃着自己蓬松的雪白的尾巴潇灑地離去。全程保持不明就裏狀态圍觀的夙夙松了口氣,揮了揮手向我們告別,一轉身變成一只黑白相間的貓,消失在夜色中。
我和羽荒沉默對視。
不,确切來講,是我沉默地看着她——因為她一直在低着頭給兔子順毛。
半晌,她擡起頭,一副乍然驚醒的樣子:“诶,你幹嘛一直盯着我看?”
“……”
“好晚了啊,是不是該休息了?”她眨了眨眼,說。
我有點沉不住氣:“你不覺得你應該解釋點什麽嗎?”
“啊?”她一臉茫然。
“那個果子怎麽會是苦的?!”
羽荒聳了聳肩:“樹是你種的嘛……”言下之意就是果子的味道明明是你決定的。
我頓時感覺像吃了蒼蠅……
然後便見她丢給我一個燦爛的笑容,懷抱着白兔揚長而去,我還仿佛看到了一條蓬松的大尾巴在她身後招搖。
敵強我弱,可奈何?
我守在樹下思考一夜,最終還是信了以前聽過的一句話——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次日一早,我本想再去羽荒的那棵五味樹下看看,但羽荒不知在哪裏,我又天生缺乏方向感,早已忘了怎麽去。好在每一棵五味樹都被植樹者記名,我便四處詢問路人,問他們去哪裏可以找到羽荒的五味樹。頗為奇怪的是我問到的人似乎都不怎麽靠譜,他們告訴我的答案和前一個永遠不一樣,直到我問到了第十個人,她思考半天,反問我,說:“羽荒種了很多棵五味樹,你想找的是哪一棵?”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