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過現實擺在眼前，沒了公開演出的機會，夏峥一籌莫展，先不說未來的發展，單是生計就夠他頭疼了，雖說塞超傳媒的正式簽約藝人都有保底工資，但那點錢也就是意思一下，不見得比公司掃地大媽多多少，畢竟藝人再怎麽落魄，也少有靠公司保底工資過活的。
他現在既要租房生活，還要置辦行頭，有事沒事還要走走人情請客送禮，哪方面的開銷都不是小數目。
接私活兒倒是個快速來錢的法子，選秀大賽剛結束，現在正是他人氣最旺的時候，只要他顯露出接私活的想法，肯定有大把的人願意出高價請他。
可合約裏寫得清清楚楚，塞超傳媒的簽約藝人不許私下接工作，否則不但要面臨巨額罰款，還會被無限期雪藏。雖說他如今的狀态和雪藏差不多，但公司公開給出的理由是他“身體不适暫時休息”，石揚徽和張啓峰就是再怎麽打壓他，合約裏寫明的每年兩部影視作品也不能賴掉。哪怕是十八線制作裏的小角色，那也是個露臉的機會，要是他先違約，那公司正好名正言順把他封死。
通過網絡公開自己被老板打壓的現狀，引起大衆注意也是個法子，但塞超傳媒能在競争激烈的娛樂圈殺出一條血路，公關能力可不是鬧着玩的。他要是敢跳出來指責公司的不是，就算他說的都是實話，也會被公司颠倒黑白，最後倒黴的還是他。
死過一次的人，才不會做這種自掘墳墓的事。
這些路都行不通，又不想去別的領域蹉跎人生，思前想後，夏峥悲憤地拿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
畢竟是一流影視學校畢業的高材生，夏峥在這個圈子也不能算什麽人都不認識，那些老師同學師哥師姐的，交情再一般，給他安排個劇組打雜或助理一類的工作還是沒問題的。
可問了一圈，別人不是冷嘲熱諷，就是以為他在開玩笑，誰都知道他是今年的當紅炸子雞，怎麽可能落魄到去劇組當小工。
夏峥無奈地嘆口氣，突然發現出名也不見得是件好事。
折騰大半天，終于在一位大他兩屆的師兄引薦下，進了一個三流電影劇組當副導演助理。別看稱謂挺高大上，實際幹的活兒和雜工差不多，沒有具體工作範圍，屬于哪兒缺人就塞到哪兒的螺絲釘。
即便是這種是個人就能幹的工作，夏峥還是激動不已，要知道這部電影是在國內首屈一指的銀山影視基地拍攝，而銀山影視基地最冷清的時候也有十個以上劇組同時拍攝，在那兒混些日子，沒準也能認識不少大人物。
雖然這個想法有些癡人說夢的味道，哪個大人物有心思認識小雜工呢……
萬分忐忑地蹭到拍攝現場，夏峥就發現自己想多了，即便是個小成本又沒什麽名人的電影，現場同樣忙得人仰馬翻，尤其像他這種沒有具體職責的更是一個當三個使，幾天下來別說是去其他劇組一瞥大人物風采了，就是這副身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夏峥不是沒在劇組混過，怎麽說也是念了四年導演系的人，當年跟着老師師哥什麽的，沒少在劇組實習交流，但那時候他更像個局外人，至多幫着打打下手，累活從來攤不到他頭上。忙到腳不沾地，這還是頭一遭。
捶捶幾乎邁不動的腿，夏峥皺巴着一張臉，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可身體卻本能地想往地上躺，高體力勞動加十天才睡了原本三天的覺，他現在看人都有重影了。
邊休息邊琢磨是先去吃飯還是直接回家睡覺，眼前就開過去一輛豪車。
在銀山影視基地這種地方，見個大牌明星就跟海邊看到比基尼美女似的，大明星多了，好車自然不會少，甭管是他們自己的，還是劇組提供的，數量一多也就不值錢了，連周圍開店的商家都見怪不怪了。
夏峥這陣子也見了不少，對這些造型或精致或低調奢華的轎車也沒了最開始的興奮和豔羨，真正吸引他的，是剛才車窗降下來那瞬間露出來的側臉。
要是沒眼花，車裏坐着的不就是本該和他合作的一哥項湛嗎！
項湛也在銀山影視基地拍攝？！
如此想着，夏峥趕忙掏出手機搜新聞，果然看到“《妖徒》轉戰銀山影視基地拍攝”的新聞。緊張地吞了下口水，邁着仍舊酸痛卻有力的雙腿，開始在偌大的影視基地裏尋找妖徒劇組的身影。
大制作肯定會占用基地最好的資源，所以夏峥幾乎沒費什麽力氣就找到了《妖徒》劇組，看着遠處一群人忙忙碌碌，項湛那輛限量版豪車就停在一旁，幾個劇組工作人員圍在車邊，好像在和車裏的人說着什麽。
夏峥看着看着，心裏突然有些憋悶，原本他也該在這個劇組拍戲的，可現在他只能去那個占據影視基地最破爛場景的小劇組當小工，待遇如此天差地別，只因那個已經害過他一世的男人故意刁難。
恨恨地握緊拳頭，夏峥在心裏默默地說：爺早晚要成為比項湛更牛叉的一哥！
“夏峥也在銀山？”豪車內，項湛慵懶地靠在舒适的座位上，眼睛卻透過車窗盯着逐漸遠去的背影。剛才在路上就看到個很像夏峥的人，他還特意放下車窗看了眼，只是距離太遠沒看清楚，沒想到那人居然跟了過來。
近距離一看，怎麽看怎麽像。
“不能吧，”經紀人，也是項湛的堂妹項敏伸着脖子看了半天，還是沒能把那個有些佝偻的蕭索背影和比賽時英姿飒爽的夏峥合成一體，“銀山應該沒有比咱這更大的劇組了，夏峥要是在，塞超沒理由讓那個張什麽的來湊數了。”
說起張啓峰，項敏滿臉的不痛快，跟着堂哥在娛樂圈混了好幾年，人前一套人後一套的見得多了去了，但能做到張啓峰那麽極品的，她還真是頭一回遇到。幸好那人的戲份已經拍完，短期內不用再見，否則她真怕自己又要惡心掉幾斤肉了。
“傻丫頭，”寵溺地在堂妹頭上敲了敲，項湛那張總是很嚴肅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都幹了三年了，還不了解娛樂公司捧人的貓膩嗎，夏峥比賽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麽可能一轉眼就病重到無法接工作。”
“你是說……”項敏霍地瞪圓了眼，臉上滿是不可思議，“把這麽好的苗子埋了，去捧那麽個爛泥，姓石的是不是滿腦子都是屎啊！”
“女孩子說話不要這麽粗魯！”項湛故作嚴肅地板起臉，随即又被項敏吐舌頭的樣子逗笑，溫柔的樣子和銀幕上硬漢形象頗有不同。
“哥，既然塞超不重視夏峥，咱就把他挖過來吧！”拉着項湛的手使勁兒搖晃，獨當一面的女強人化身成黏人小女人。打從海選的時候，項敏就成了夏峥的腦殘粉，見天兒在堂哥面前誇夏峥多好多有潛力，可惜今年塞超是比賽贊助的緣故，殺入複賽的選手必須簽入旗下，這讓沒能和偶像變成同事的項敏滿心不痛快。如今得知偶像不是生病，而是被塞超傳媒雪藏，她恨不能把腳下那雙尖跟恨天高踩到石揚徽臉上。
順帶再賞張啓峰一腳。
“現在還不是時候。”不再理會項敏的嘀咕，項湛閉目小憩，其實他也很看好夏峥這個年輕人，不僅長相出衆，還多才多藝，有性格又不招人讨厭，這種人只要給予足夠的資源，紅是必然的。
不過娛樂圈向來不是靠喜好辦事的地方，混跡十年，他深谙其中的彎彎繞，當初發現夏峥的角色被亞軍張啓峰取代，他就猜到了一二，今天在這兒看到灰頭土臉的夏峥，更坐實了他先前的猜測。
石揚徽不想捧，不代表他就會輕易放人，硬要把人搶過來，不但要花大把的錢，還可能會影響夏峥的名聲和人氣。所以把人挖過來是遲早的，但絕不能像項敏說的那麽随意。
……
怒沖沖回到家，夏峥才發覺自己忘了買飯，滿腔的火氣瞬間消散，要死不活地賴在床上，看着床頭的一盒泡面發呆。最近他的生活品質比在國外求學的時候還差，每天不是劇組的盒飯就是家裏的泡面。不是沒想過叫外賣，只是一想到外賣小哥或小妹兩眼放光要簽名的樣子，他就一陣頭疼，都不曉得該怎麽回答人家關于他健康問題的詢問。
他看得出對方是真的關心他，所以他更不能說太多，否則這些粉絲一時火大把事情捅到網絡上，他就真的要在劇組打半輩子雜工了。
正掙紮在直接睡和起身泡面中，窗外突然想起砰砰的撞擊聲，夏峥扭頭一看，一只花裏胡哨的鳥正在撞他窗子。
不知何時，窗外已經暴雨傾盆。
和那只渾身濕透的鳥對視三秒，夏峥認命地起身，開窗把它放進來。同是天涯淪落人，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