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等兩人一鳥涮完火鍋吃完海鮮已經晚上九點多了，樓下那幾個蹲坑的記者還任勞任怨地守着，大有今晚就幕天席地的架勢。苦惱地抓抓頭發，夏峥琢磨着到底要怎麽悄無聲息把一哥送走，說什麽都不能讓下面那些人看到。
輕飄飄似掃了樓下一眼，項湛異常淡定地踱到床邊，煞有介事地伸了個懶腰——今晚吃的略多，好困。
夏峥正想和他商量怎麽擺脫狗仔盯梢，結果一回頭就看到一哥在脫衣服，吓得他趕忙把窗簾拉死了。開什麽玩笑，要是讓記者拍到這勁爆的畫面，他就是長一百張嘴也解釋不清了。
好吧，貌似現在也解釋不太清楚了……
“你幹嘛？”項湛詫異地看了夏峥一眼，平時看着挺沉穩的人，怎麽突然跟踩了尾巴的貓似的？
“這話應該我問你吧？好端端的，你脫衣服幹嘛？”夏峥滿眼警惕地打量他，一哥出道十年，緋聞一只手就能數出來，不過緋聞對象清一水全是女人，所以……他脫衣服應該沒別的意思吧？
“你這話問的，睡覺當然要脫衣服了，我不光要脫衣服，我還要脫褲子！”項湛惡劣地笑笑，然後猛地站起身，倆手向下一拽……下面就只剩個花褲頭了。
“……”夏峥的臉徹底黑了，身為娛樂圈一哥，男女老少皆愛的全民偶像，如此流氓真的沒問題麽！
“不要那麽緊張，我又不是沒睡過。”好笑地擺擺手，項湛把扒下來的衣服褲子甩到床邊的小凳上，倒頭就撲到床上不動了。本來下午睡的時間就不長，剛才吃飯又喝了點酒，這會兒困勁上來了，恨不能立馬去找周公下棋。
“你睡床那我睡哪兒？”夏峥不樂意了，他家客廳沙發睡個苗條的小姑娘都有點擠，何況他這種身材還算壯碩的男人。
項湛沒搭理他，只是默默地往旁邊挪了挪，讓出一半床位。
夏峥：……
咱倆已經熟到睡一張床了嗎？
夏峥正想說話把過于自來熟的家夥從床上趕下去，晚上吃太多以至于好半天都飛不起來、只能在地上倒騰小碎步的奧利奧就發言了：“樓下那些記者都是來盯蜀黍的，只要蜀黍離開，他們也就跟着離開了，嘎嘎！”
“對啊！”夏峥一拍巴掌，他是當局者迷走進死胡同了，明明只要他假裝出去遛個彎就能把人都引走，幹嘛還在這裏糾結要不要睡一張床的問題啊！
“小區對面有個小公園，我現在就把他們引過去，你過半個小時再下去，往反方向走。”不給項湛說話的機會，夏峥抄起鑰匙就往外走。
項湛睜開一只眼，森森地瞪向奧利奧——就你多嘴。
奧利奧挺挺小胸脯——不用感謝我，請叫我紅領巾！
項湛剛想發飙教訓下這只欠揍的鳥，那頭都走到門邊的夏峥又返回來，撈起地上的奧利奧揣進兜裏，重新往外走。
項湛：……
為什麽他有種夏峥和奧利奧聯手整他的趕腳？！
可既然夏峥已經身先士卒充當魚餌了，一哥再賴在這也不是回事，再說這些狗仔都很有毅力，天知道他們會在樓下盯多久，他行程滿滿，不可能一直住在夏峥這兒。所以心裏不情願，項湛還是起身套好衣服，臨走前還不忘看看仍舊一團亂的客廳和廚房——其實他挺有先見之明的，買這麽多東西，就算真被狗仔困個十天半月也不會餓死。
一腳踏出單元樓，夏峥的脊背就僵硬起來，這種明知有人在看自己卻還要假裝不知道的感覺真是糟透了。
……
比較讓夏峥欣慰的是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太久，大概第三天中午，最後一批記者也撤走了。看着恢複平靜的小區，夏峥長出口氣，一想到以後都要過這樣的日子，真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暫時把這些煩心事擱到一邊，夏峥開始安排明天簽約的行程。劇本已經給奧利奧看過，小家夥表示這個故事非常有深度，它的角色非常有挑戰，除了它這只職業一鳥沒人能勝任，再說聞峰導演開出的價碼也很符合它鳥界一哥的身價，這劇本舍它其誰。
夏峥總覺得最後一句才是重點。
《盛夏梅花》整體籌備時間将近兩年，奧利奧是最後敲定的演員，基本屬于它簽了約就可以開拍那種，巧合的是這部戲的部分場景也在銀山拍攝，聞峰昨天就帶着自己的班底駐紮銀山影視基地了，明天搞定奧利奧的合約，後天就是開機發布會，時間非常緊迫。
合同樣本确認沒問題，夏峥把所有用得着的裝進包裏，免得明天手忙腳亂。正打算早點休息，蹲在電腦前面玩連連看的奧利奧突然大叫起來：“嗷嗷嗷，蜀黍快過來看！”
湊到電腦桌前，夏峥習慣性将奧利奧攬在臂彎裏，眼睛不自覺瞟了眼屏幕上僅剩幾幅圖的關卡。關于自家寶貝愛玩連連看這事，夏峥倒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網上有不少寵物玩平板游戲的動态圖，他家奧利奧這麽聰明，什麽都不玩才奇怪呢。
可問題在于奧利奧對平板沒有絲毫興趣，非要用它那堪比嬰兒小手的爪子去戳鼠标，而且必須是分量最重的游戲鼠标才過瘾。晃晃自己用都覺得沉的鼠标，再看看奧利奧熟練地消掉最後的圖片，随着電腦裏傳來通關的喜慶音樂，夏峥突然很傷感。
他都玩不到通關，奧利奧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蜀黍，蜀黍？”揮揮翅膀，奧利奧對夏峥這時候發呆很不滿，火都燒到眉毛了，他家蜀黍怎麽就不着急?！
“啊？”夏峥立馬回神，眼睛順着屏幕往右下角一瞟：新秀冠軍忙跳槽，公司一怒欲雪藏。
只看新聞标題，夏峥也知道這回的主角是自己，難怪奧利奧那麽激動。摸摸寶貝背上乍起的毛，夏峥拆地雷似的點開新聞，果然，裏面配了幾張他的照片，下面洋洋灑灑上千字全是關于他的。
新聞裏面說，夏峥不滿塞超傳媒在他生病期間将《妖徒》的寶貴角色轉給亞軍張啓峰，所以身體康複之後就開始物色新東家，對塞超傳媒安排給他的工作也置之不理，态度非常惡劣。塞超傳媒老總石揚徽對此非常氣憤，所以就用生病為理由變相雪藏了他，以示警告。
整篇報道說的有理有據，雖然沒有拍到他和其他公司人員會面，但幾張近照卻能看出夏峥身體早已康複，塞超這時候宣稱他還在生病，顯然是故意雪藏了。
盯着那幾張照片看了半天，夏峥囧囧有神，這不就是他那天為了引開記者去公園遛彎的照片麽！
按理說他好歹是新星選秀大賽的冠軍，石揚徽也是因為個人原因才暫停了他的演藝工作，心裏應當還沒有決定徹底雪藏他這棵搖錢樹，所以萬萬沒有放出這種消息的理由，也就是說，這新聞不是公司炒作。
別看上了回娛樂版面，夏峥卻并不痛快，這種新聞對新人來說完全沒好處，不但會讓粉絲覺得偶像矯情小家子氣，還會讓圈裏人和經紀公司認為這個年輕人好高骛遠。
跳槽在娛樂圈很常見，但毫無根基的新人剛簽約就跳槽這事就少見了，即便有也是早有下家接着的，根本不怕事情大。像夏峥這種還在尋找下家的，出了這種新聞就會讓其他公司覺得這人是個燙手山芋，除非有人提攜，不然就別指望其他公司會問津。換句話說，這則新聞斬斷了夏峥所有的退路，也打亂了他原本的計劃。
貌似他在娛樂圈唯一算得上對頭的就是想潛他卻沒成功的石揚徽吧？可石揚徽目前不會幹這種魚死網破的事，那這則新聞是誰放出來的？又對誰有什麽好處？
這邊夏峥對着電腦抓耳撓腮，那邊剛回到酒店的項湛也正一臉陰沉地盯着電腦屏幕，他自然看得出照片是哪天拍的，但他卻沒想到會用在這種新聞上。
“哥，你不是說那些記者是想挖牆角的影視公司派去偵查情況的嗎，怎麽會出來這種新聞？”項敏剛下飛機就看到這條對偶像相當不利的新聞，身為腦殘粉，她恨不能把拍照那些記者丢到太平洋去喂鯊魚。
項湛沒說話，腦子卻在飛速轉着。
夏峥被塞超傳媒變相雪藏已經是圈內默認的事了，畢竟一個正值大好年華，前腳還能參加比賽拿冠軍的小夥子一病小半年，說出去連小孩子都不信。再說前段時間夏峥一直在銀山影視基地轉悠，各大劇組的工作人員不怎麽認識，可總有去旅游的游客認識，只不過大家對這個圈子不了解，自然想不到那麽深，至多以為夏峥在拍攝其他的戲。
難不成是哪家公司想用這種手段壓低夏峥的身價，然後再挖人？好像也不太可能。名聲對于新人來說太重要了，像夏峥這種已經淡出幾個月的選秀明星本來就損失了大量粉絲，再加上始終沒有代表作品，身價不可能太高，來這麽一出也犯不上，何況這種新聞對夏峥的形象很不利，腦殘才會先把人搞臭再來挖，因為洗白一個明星可比抹黑難多了。
所以不管怎麽看，放出這條新聞的人都沒安好心，只是到底是誰要置夏峥于死地呢？項湛一時也沒能想出答案。
……
和夏峥項湛的一頭霧水不同，看過新聞的石揚徽正大發雷霆。
他雪藏夏峥是事實，但他從沒想過真要毀了夏峥，比賽之初就有不少人預言夏峥會成為娛樂圈新生代的代表人物，石揚徽在圈裏摸爬滾打這些年當然也看得出夏峥的潛力。之所以要壓他一陣子，既是洩私憤，也是希望借由這件事讓夏峥明白，想在娛樂圈混就必須聽他的話，免得以後翅膀硬了就飛了。
本打算再過個把月就給夏峥安排新工作，哪怕對方還是不肯就範，他也得先把這陣子掉下去的人氣再撿起來，至于潛規則這事，還是那句話，只要人在他公司裏，就不怕這塊肥肉吃不到嘴裏。
可現在這條新聞把塞超傳媒和他這個當老板的架到了不尴不尬的位置上，要是立馬宣布夏峥恢複工作吧，等于是給了自己一個響亮的巴掌——人明明沒事還不給安排工作，擺明了是公司有意雪藏。要是繼續不給夏峥安排工作，就等于是默認了新聞的內容，哪怕公司公開澄清也于事無補，最終的結果就是夏峥的人氣進一步下滑，等這次的風波過去，基本也就和路人甲沒差了。
好好一支潛力股愣是被弄成燙手山芋，石揚徽表示他這輩子就沒這麽窩囊過。
“石總消消氣，先喝杯茶吧。”張啓峰陪着老總愁眉不展，可嘴角上揚的弧度卻出賣了他心底的真實想法。夏峥徹底倒臺的受益人是誰，很顯然是他。
打從比賽結束那晚，他就知道自己只是夏峥的替身，如果夏峥肯答應石揚徽的要求，那《妖徒》的演出機會壓根不可能落到他頭上，公司力捧的對象也不會是他。即便現在看上去自己占了上風，但張啓峰心裏明白，石揚徽就是氣不過，只要夏峥低個頭，或者等石揚徽自己消了氣，公司還是會把主要資源都集中到那人身上。
好不容易才把人踩下去，怎麽可能還讓他有機會翻身反咬自己！張啓峰森森一笑，他就是要把這個搶走自己冠軍頭銜的人推進深淵，這輩子都別指望再出頭！
……
對于這則新聞背後的暗潮洶湧，夏峥也不是完全不懂，雖說一時間也想不到是誰在暗算自己，但最近那條微博下面的大量留言就已經說明事态的嚴重性了。
原本齊齊盼着他康複的粉絲分成兩派，一派是死忠粉，堅信是塞超公司做出對不起偶像的事偶像才會考慮跳槽，另一派則公開表示自己要脫粉，可脫粉之後又不走，非要在微博下面刷存在感，說些似是而非的話刺激死忠粉，沒一會兒兩頭就吵起來了。
第一次遇到粉絲掐架這種事，夏峥直覺應該說些什麽制止，可具體說什麽卻沒了主意，說他沒病？那不是擺明了戳塞超傳媒脊梁骨麽，可要說他一直病着、公司暫停他工作都是經他同意的，誰信啊！
正糾結着，電腦邊上的手機突然響了，吓得他一哆嗦，拿起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哥的名字。
他什麽時候存一哥電話號了？！
疑惑歸疑惑，電話還是要接的，夏峥劃開屏幕，沒等說話，項湛略帶沙啞的聲音就先一步傳了過來：“看到新聞了嗎？”
夏峥下意識點頭，然後鬼使神差回了一句：“你生病了？”這聲音不太對啊！
項湛一愣，随即挑挑嘴角，“是病了，不過不是我病了，是你病了。”沒聽到那邊有任何疑問的表示，項湛只得進一步解釋：“我剛托人給你開了兩個急性心肌炎證明，一個時間是決賽第二天，一個是前幾天的，我現在把影印版發給你，你傳到微博上。”
夏峥愣愣地聽着，那顆慌亂的心卻突然熱乎起來，新聞出來不到兩個小時，所有人包括他和石揚徽都沒反應過來該怎麽辦，可項湛那邊已經連應對方法都替他想好了。感動的同時，夏峥由衷地感嘆一句：不愧是一哥，公關團隊能力不是蓋的！
按照項湛的指揮，夏峥用這兩張證明發了條微博，沒有任何文字敘述。幾乎是微博發出的同時間，就有個ｖ認證的心髒專家留言，詳細解讀了兩張診斷書，最後總結：夏峥一定是比賽太累才會得急性心肌炎，休息幾個月是很有必要的，不過粉絲也不用太緊張，新診斷表明病情已經在好轉，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恢複工作了。
塞超傳媒的公關團隊第一時間轉發了這條微博，順便澄清雪藏傳聞，聲稱暫停夏峥演藝工作是不得已的行為，同時也暗示夏峥和塞超關系和睦，所謂跳槽根本是子虛烏有故意抹黑。
眼見争吵變成一團和氣，夏峥懸着的心終于放回肚子裏，這次的危機居然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疲憊地關掉電腦，夏峥倒在床上，對着忽明忽滅的手機發呆。當屏幕再一次被點亮，那串還不算熟悉的號碼被調了出來，很快，電話裏就傳來比先前更沙啞的聲音：“喂？”
準備好的臺詞瞬間忘光，腦子裏一片空白，除了鼻腔濃濃的酸澀和心頭淡淡的感動，就再沒其他感覺了。
“一哥，謝謝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