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渣，是他的保護色
“今天那絕情谷的小狐貍來過了嗎？”
“今兒倒還沒見着。不過那小狐貍通體雪白，體态可愛，不僅天尊喜歡得緊，那些妖女寵着，我見着也是歡喜。”
“你怎知天尊喜歡它？我瞧着天尊對它橫眉冷眼的，像是厭煩似的。”
“怎的不知？四海六界，只有這小狐貍見識過天尊金苓殿殿內陳列。”
人間蓬萊之上，天涯海角之處，有一座雲海堆砌的結界。
此時，兩位戴帷帽仙家弟子正持笤帚清掃，一邊說着閑話。
“看這小狐貍這幾天怕是要化作人形了。也不知是男是女，可惜了，天尊空有六界第一美男的名號，修的卻是無情道……”
“師弟，休得胡言亂語！絕情谷合歡派花嶺是什麽地方，你不知道？”
身高矮些的修士自知失言，垂眸閉口不再說話，專心清掃。
昨夜凡間下過雷暴，清晨微涼，地面上翻滾席湧的雲霧折射着初陽的光芒，朦朦胧胧，看不分明。只見着貼近地面有一團實物狀的白，像是——
他的笤帚輕輕掃到那團雪球，雪球無力的散開，露出白白的肚皮，沒有了半分活氣。
是小狐貍！
修士的聲音瞬間變了聲調：“快，快去禀告蕪心天尊！”
跳仙臺。
仙界通往六界的唯一通道。
自古仙神要歷劫，都是經由此處。
Advertisement
一名青衣修者緩步而行，懷抱一只雪白的小狐貍，後面跟着他的衆仙徒。
這便是六界盛名的蕪心天尊了。
他一雙桃花眼，五官立體精致。
只是臉上神情很淡，既不冷漠也不絕情，更像是單純絕了欲念。
他懷裏小狐貍的父母是民間得道狐仙。
百年前，人界大亂，二人通通殉了道。
留下這不足月的小狐貍，被他帶回蓬萊。
沒過幾日，趁着他閉關渡劫，小狐貍自個兒偷摸溜出去玩兒，被絕情宗那些女弟子養了，成了絕情谷的小狐貍。
小狐貍生得可愛，人間天上，寵它的人，一抓一大把。
福厚命薄，剛成人形，卻意外遭了天雷一劫。
天尊把手背輕靠上小狐貍白白軟軟肚子。
一動不動，只有一息尚存。
人群之中爆出一聲抽泣，是平日和小狐貍最要好的小仙童。
“這狐貍向來和人親近，每次我手剛靠過去，就黏糊糊地纏上來了。”小仙童啜泣不能自已：“天尊真無情，這也算是他自小養大的狐貍了。”
旁邊的師兄警告他一眼，“亂說什麽。”
小仙童抽搭幾聲，背過臉去。
天尊罔若未聞，手一揮，召出法器蕪青劍。
在掌上輕劃一下，血滴進風起雲湧的仙井中，頓時，天邊翻騰起血色的雲潮。
随即他收了劍，負手而立，青衫翩翩，發帶搖搖。
雲潮裏出現六幅不同的幻象。
裏面的人着裝各異，談吐不同。
有這一時代的人界，也有古早的氏族部落，甚至還有機甲穿梭、喪屍橫行，一副末世之像。
其中皆有一男子，氣質全然不同。
但這劍眉星目桃花眼，和蕪心天尊如出一轍。
小仙童哪裏見過這番景象，驚訝不已，顫聲道：“這、這是？”
師兄輕聲解釋：“世間萬象，萬象皆虛。空間時間，亦為幻象。天尊經六道輪回，歷人劫，去七情，滅六欲，方得道。”
小仙童似懂非懂，又看天尊手指掐訣，召出一座鎖魂燈，把鎖魂燈推進小狐貍身體。
師兄又小聲道：“這小狐貍的三魂六魄丢了兩魂五魄，只能去人界走一遭，吸天地精華，重塑魂魄。而這鎖魂燈認主，只要天尊靈氣在，就能保魂魄不散。”
小狐貍悠悠地漂浮在空中，移至仙井上方。
最後看了一眼，天尊淡淡地說，“去吧——”
剎那間，天風起雲湧的血色變成了金燦的一道光，倏而，歸于平靜。
一如他臉上的雲淡風輕。
五象盡數隐了，唯獨只剩一幅畫面。
畫面中的男人，西裝革履。
酒筵歌席間觥籌交錯，熙來攘往間談笑風生。
風流卓絕，帶了一股子玩世不恭的痞氣。
小仙童不解：“師兄，天尊為何偏偏選這一世？”
“你懂什麽？”師兄看一眼天尊，輕輕垂下眼眸，嘆道，“天尊的愛恨欲瞋癡貪都留在那一世了。”
京市，2021年，盉歡人間會所。
畫面上的男人正在飯局上。
席雲岫要競标CBD的一塊地，京市CBD寸土寸金，今天他請來的都是說得上話的大人物。
可這包間裏可不止這個局長那個老總。
一桌四五十歲的啤酒肚禿頂的中年男人，每人摟着一個和女兒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場面烏煙瘴氣。
席雲岫垂下眼睛看酒單。
陳年好酒，白的紅的，都點了個遍。
旁邊的服務員一邊記着，一邊偷瞄——
這個男人，顏值能吊打那些常來的明星。
“這個年份的白酒，三瓶吧……”他低頭認真看着菜單，修長的手指在頁面無意識輕滑。
年紀不大，似乎故意為了襯得年長一些，頭發規規矩矩地抹了幾下發蠟推到後面，露出貴氣精致的整張臉。
然而有一兩撮碎發就沒有那麽規矩了，低頭的時候，掃過長長的睫毛，在高挺的鼻梁上勾住，被主人一撩，松散的搭在前額。
配着天生上挑的劍眉桃花眼，一看就是個頂頂風流薄情的主兒。
“再來兩瓶Screaming Eagle Sauvignon Blanc……”
标準一口京片子，頗有種胡同裏的小混混的意思。
但說英語的時候，又流露出些矜貴氣。
兩種氣質撞在一起，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到好處。
席雲岫合上酒水單，遞給服務員。
服務員的臉“唰”地紅了，磕巴了幾句，快速退出包間。
徐局長打趣道：“這服務員不會是也看上你了吧。”
這個“也”字，就很魔性。
席雲岫笑笑，沒接話。
劉總接話道：“一會兒去我那兒，第二攤已經準備好了。”
桌上的一群老總紛紛秒懂，神色肉眼可見的興奮起來。
見競标的事情已經有了底，席雲岫嘴角翹起一邊：“今兒我就不奉陪了，大家可要玩的盡興。”
張總摟着旁邊的小姑娘，一臉猥瑣地笑：“席總年紀輕輕，不會是虛了吧？”
中年男人的油膩葷段子立刻引起在場人的興奮。
劉總接話：“他們幾個都是第一次見你，我可不是。誰不知道席總萬花叢中過，片片都沾身。”
席雲岫眉毛一挑，不置可否：“別瞎說，吓着人。”
劉總秒懂，看向他身邊的女生。
席雲岫今天帶的小姑娘看着不過大學生年紀，模樣清純可人，倒是他一向喜歡的類型。
小姑娘一看就沒出來混過，白紙一張，臉已經羞紅了。
席雲岫摸摸下巴，很快就不說人話，“不過今天确實是有事兒，我明天結婚。”
身旁的女生臉“唰”地慘白了不少，一陣紅一陣白，我見猶憐。
在場的老總們愣了一瞬，都笑了——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論渣還是要看年輕人的，與時俱進，求同存異。
比不過，實在是比不過。
眼看着場面逐漸狗血，一通電話打了過來，上面清楚顯示着“老婆”——
空氣突然安靜。
席雲岫皺眉，按掉電話，說：“各位見笑了，今天情況特殊，小——”
他看向身旁的女生。
女生提醒：“我姓李。”
“哦對，小李。”席雲岫輕笑，抽出一張黑金卡：“今兒所有賬都算在我的頭上，對不住了，各位一定盡興。”
說完，他歉意颔首，拎上挂在旁邊的外套，徑直出了門。
留下來的女生有些不知所措，連忙跟着助理去結賬。
門一關，剩下的中年男人開始七嘴八舌八卦起來。
“劉總，這席延的總裁有點意思，沒想到這麽年輕。”
“張局，您有所不知，他可是京圈最近殺出來的黑馬。從餐飲到旅游，沒有席延插不進去的生意。”
“富二代？”
“看着像吧。說是黑馬，我倒覺得是一匹餓狼。他爸就是個胡同裏開小飯館的。不過他天生有點本事，白手起家，十四歲開始做生意，今年二十六七，資産——”李總做了個手勢，“至少這個數。”
“不怕你們笑，我之前還想把女兒介紹給她。不過，他這個性子，玩得太瘋，你們也懂——”
“呵，誰說不是呢！我看他今天也不是趕回去陪老婆的。聽說他和這家會所女老板有一腿，誰知道呢，沒準兒一會就上二樓了……”
“明天就結婚了，啧啧。”
“我說也是，男人嘛，有家室，還是要凡是留個餘地——”
衆老男人互相投遞個眼色，摟着懷裏的小姑娘們，陰恻恻地笑了。
明明半斤八兩，不知怎的，反而找回了幾分優越感。
從包間出來，席雲岫果然不負衆望，徑直上了二樓。
電梯門一開，是間套房，廚房、浴缸、豪華大床，應有盡有。
他輕車熟路進了卧房。
找出浴巾浴袍換洗衣物，又駕輕就熟地去了浴室。
顯然，他和這房間的主人關系匪淺。
很快，浴室裏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包間裏烏煙瘴氣，席雲岫把自己埋進溫熱的花灑中，這才覺得心中悶氣散了些。
他仔仔細細從頭到腳，洗了一遍不夠，又洗了一遍才罷休。
最後走到鏡子前，又拿出酒精消毒液，把手擦了一遍。
微微起霧的鏡子照出他極佳的身材。
一米九一的個子，肌肉線條恰到好處，把滴答的水痕分隔成的幾行。
他圍上浴袍出了浴室。
已經有人在等她了。
一位漂亮的女人靠在門框上。
妝容精致，港風紅唇大波浪，白皙修長的手指夾着一只香煙。
場面暧昧到了極限。
“姐！”——
席雲岫往後退了兩步，氣急敗壞裹緊浴袍，“怎麽又不出聲兒？”
“搞清楚這是老娘的會所，啧啧，又是一股消毒水味。”吸吸鼻子，徐清清拿起浴巾扔他頭上：“怎麽，嫌人家姑娘髒？清清白白的大學生，要不是因為學費，也不會來會所上班。”
席雲岫拿着浴巾擦頭，頭發濕噠噠軟綿綿地搭在前額，比剛才看着年紀小不少。
被熱水一道沖走的還有他眼神裏野狼般的淩厲精明。
現在更像只落湯小狼狗，竭力支棱着耳朵，維持氣焰嚣張的樣子。
他倒不是嫌棄人，只是被一個不熟的女人這麽靠着，渾身難受。
想了想，他說，“回頭錢多給點，讓她好好讀書。”
他十四歲就出來混社會了，摸爬滾打一身泥。
能把席延做得這麽大，除了生意場上的頭腦，還有對人心十足十的把握。
水至清則無魚。
無論你想不想，生意場上逢場作戲多少得來點兒。
徐清清輕哼一聲，見怪不怪：“你當我這是一對一扶貧？”
兩人是同母異父的姐弟，雖然都不想承認那個血脈相連的媽。
她這個弟弟，她是再清楚不過。
工作狂一個，連女朋友都沒交過。
偏偏虧着一張風流多情的臉，外面什麽渣名都傳遍了。
就，離譜。
這種事情，越解釋越黑，更何況席雲岫根本不想解釋。
“商場混，沒有人看你孤芳自賞，都等着你同流合污。我可不敢幹別的，和那幫老頭幹別的要進局子的。進局子事小，我奶奶怎麽辦？”
話是這麽說沒錯，但徐清清就是心疼，說這話的席雲岫才不到二十歲。
被燒短的煙頭燙了一下，她回過神，拿出一個紅包，“喏，份子錢。”
席雲岫沒接，“我就是明天找個人演場戲，哄老太太高興。”
徐清清不懂，“演戲你找樓下的那個清白的不好？偏得找個掉錢眼裏的。”
席雲岫嘴角勾了笑：“掉錢眼的才好，我怎麽給錢，她怎麽演。”
這個令狐雪，一心只想拿錢。
因為貪婪，所以知進退，不越界。
自從接了扮演他未婚妻的活兒，和之前的社會關系斷的一幹二淨不說，基本只和他的助理聯系。
電話鈴再次響起——
“老婆”。
今天倒是反常，席雲岫皺眉，接起手機。
聽筒對面傳來莊重的男聲：“請問是令狐雪的丈夫嗎？這裏是潮楊警方。”
席雲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