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還是這麽蠢
*****
穆來以為, 見到煙色之後什麽都可以解決,他可以大肆的嘲笑煙色會喜歡一個邪惡的人, 也可以盡情的對煙色撒歡。
從來不知道見過之後會變得更加迷茫。
穆來以為煙色轉世來到了這個世界成為了元帥, 沒想到只是煙色帶着一絲願望的孤魂,現在願望完成了, 那支撐着的魂魄便煙消雲散了。
豔麗的少年慢慢的收回自己的手撫上額頭, 擋住精致妖孽的眉眼笑得全身都在顫抖,一行透明的液體滑落下來。
多麽可笑, 你以為你是無所不能的魔修, 卻挽救不了最想要的人。
*****
穆來靜靜地在煙色消失的窗臺坐着, 直到諱莫如深的夜逐漸泛起了魚肚白。天際的深藍色越來越淺越來越淡, 最終由冉冉升起的陽光照得天空亮堂堂的。
才算是天亮了。
穆來維持着依靠在窗柩的坐姿, 迎來了腳步匆匆的軍人, 他們按照慣例先有屬下魚貫湧出列隊站好, 才是真正的部長走進來。
只不過這一次來的人有點出乎意料, 是之前在車上調侃過他對煙色私心的女警官,也是他還有煙色一起去找獸人的女士。穆來神色淡漠的瞥着女人嬌豔複雜的臉,眼睛轉了轉。
“煙色元帥在哪裏?”
穆來仿佛是被逗樂了一般, 低低的笑起來, 瘦削的身形笑得顫抖。“你帶着這麽多人來不就已經有了答案?明知故問很好玩嗎,女士。”
女警官眉頭蹙起, 依然不肯相信當初那位小心翼翼笑容腼腆,總是偷偷用餘光看煙色的男孩子會對喜歡的人出手。“我沒有親眼所見,所以即使有人舉報你我也不願意相信。”
舉報嗎。
是諾希、穆雨、月白那幾個在他和煙色對峙的時候偷偷藏在草叢裏的家夥吧。穆來當時是有發現的, 不過既然煙色已經親眼看到,加上他耐心盡失逼迫煙色恢複了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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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時候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煙色的身上,他們就是在期間做出了錄制聲音制造“罪證”的吧。
穆來知道,他們并沒有得到确切的可以證明是他親手弄死了煙色的直接證明,如果他矢口否認最多被當成是嫌疑人,饒是他們恨得牙癢癢也動不了他分毫——煙色連屍體都沒有了。
可是瘦骨嶙峋的少年從窗柩一躍而下,年輕稚嫩的臉蛋尚且帶着笑意。“煙色被我殺了,帶我進監獄吧。”
年輕的女警官不解的站在原地,似乎不明白明明可以狡辯,甚至沒有證據的事情為什麽少年要如此迫切的承認是他做的。
穆來微微笑着,向她伸出雙手示意。
她不懂,或許所有人都不會懂的……是他殺死了煙色。一縷孤魂強制轉移時空召喚他來到星際世界已經是逆天,煙色饒是失去了記憶沒有了修為作為一個普通人,依然是能力出衆的元帥。
如果不是穆來玩膩了傻白甜追求元帥大人的游戲,強行要讓煙色恢複記憶,那麽煙色還是會和普通人那樣好好的活着,帶着屬于煙色師兄最初的願望好好的活在星際世界裏做他的英雄。
可是他讓煙色恢複了記憶,完成了心願的煙色不過是一縷魂魄,撐不過一分鐘。他眼睜睜的看着煙色消失在眼前,最近的距離卻無法擁抱住他。
是他殺死了煙色師兄,兩次都是他殺了對方。
*****
女警官在穆來的強烈要求下,猶豫着為穆來套上了銀手鏈帶進了□□內。按照流程被偵查、被審問,穆來供認不諱直接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甚至在審問者眼裏帶着疑惑,上下打量着自己明明白白的将“你這麽瘦弱普通的少年哪兒來的本事将元帥灰飛煙滅,扯淡呢?”這些字樣擺放在眼前:“你确定真的是你做的。”
啊,以前是他故意在扮豬吃老虎,現在是願意耿直坦率的承認了別人卻不相信了?
穆來有些好笑,事實上他也真的笑了出來。穆來把垂落在耳鬓的蓬松微卷的黑發別到耳後,露出尖刻的下颌,一面恹恹的自我做着反省,一面将嫩白的手指擡起:
細碎的冰晶灑落出來,緊接着迅速的凝結成冰以罕見的速度讓那一面牆都被厚重的寒冰覆蓋住,再随着少年手指握緊的姿勢“轟”的一聲倒塌。
這巨大的聲響驚動了其他科的同事,他們驚愕的探出一個頭看着先前還好好的,現在忽然就倒塌的牆壁,滿臉都寫滿了問號。
“…………”
被穆來好好的示範過,審問的軍官僵硬的轉過頭看向神色坦然的穆來。終于在少年寫了自己名字還蓋了手印的地方打賞紅章。
“謝謝警官高擡貴手。”穆來被走進來的兩名警察帶着手铐走了出去,那副淡定的模樣活脫脫就像是要去接受頒獎似的。
引得本來就有點懵逼的審查警官又定定的看向面容妖孽漂亮的男孩子:十幾年來都沒有遇到過這種小奇葩,在警察覺得他是不是被冤枉好像也沒有什麽動機謀害元帥的時候,還特麽興致勃勃的親手示範一遍給他看。
生怕自己不會給他定罪,會讓他逃過一劫似的。簡直就是明擺着想要去送死——無端謀害聯邦國英雄元帥,那可不是鬧着玩兒的,是真的會被處以死刑的!
這個小男孩真的明白麽?
審核官狐疑的視線跟在穆來的身後,見到少年從始至終都表現得太過于冷靜淡然,不禁回想着少年含笑的模樣,硬生生的打了一個冷顫,沒有由來的産生一種錯覺:
他是真的萬念俱灰,放棄了求生的念頭。否則即便是聯邦國所有的戰士全部圍剿他也不會被傷到一點毫毛。
*****
經過了一系列的審核還有落實,穆來被法院判了死刑。因為穆來尚且未年滿十八,法院決定延遲一個月執行。
不能立即就死的妖孽少年被關押進了監獄裏,恰巧将穆來丢去監獄牢房的是一位非常崇拜煙色的警官,英雄無端端的死在了一個弱雞少年手上讓他無比的憤怒,于是私心作祟将柔弱的omega丢進了屬于關押alpha的牢房。
omega是行走的催.情劑,站在alpha堆裏本來就會被影響到。更何況這裏陰暗堕落的監獄?有獄警的時候大家可以維持着表面上的平和,沒有獄警在的時候那些不堪入目的交易進行的如火如荼。
獄警喜歡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和監獄的刺頭勾結在一起。如今獄警的動作意圖可謂是相當的明顯了,牢犯哪兒有不明白的道理。都舔着一張猥瑣的笑臉,将惡心人的目光落在穆來豔麗漂亮的小臉上打轉。
啊,好惡心。
穆來揉了揉自己脫離了手铐的手腕,垂眸看着自己被勒出了一圈紅印的白嫩肌膚,恹恹的擡起眸子掃了一眼對着自己虎視眈眈的視線,又淡淡的別開了視線。
真是不安生,以為可以早點解脫的。難道在臨走之前還要收拾一撥人?
穆來心裏念叨着不耐煩,将犯人醜陋的嘴臉看在眼裏假裝不知曉,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監獄裏沒有了獄警在來回走動,來回只看得見陰暗的黑色。
穆來躺在尚且算是幹淨整潔的床上閉目,耳邊聽到細細碎碎的聲響傳遞過來,像是一群有着黑暗做掩藏所以肆無忌憚出來覓食的小老鼠。
“喂,還等什麽呢。”
IX。UY。
“老大把香噴噴的omega丢進來不就是想給我嘗嘗鮮的嗎?都別磨蹭了。”
幾聲催促的聲音壓得低低的滿是不懷好意,分明是肖想穆來很久非得叫多點人壯膽。于是同樣有着賊心的肮髒犯人們紛紛加入進來,悉悉索索的向着目标人物靠近。
“…………”
果然是好麻煩。
穆來呼出一口氣,在一群傻吊過來之前從床上坐起。覆蓋在瘦削身體上的薄被滑落在腰際,在晦暗不明的牢房裏依稀可以看到少年纖細極了的腰肢。
活像一塊美味的蛋糕,吸引了一群貪吃的老鼠。老鼠們本來是被穆來吓得頓住了腳步,看到他半晌都沒有動靜彼此面面相觑傳遞着訊息:
同在一個牢房的犯人們都是alpha,面對omega有着致命的吸引力——比如讓omega被他們的信息素影響強制發.情什麽的。到時候他們就可以說自己在幫助omega解決生理問題,這可是在做好事。
惡心的人們打定好主意後開始釋放出各種氣味的信息素誘惑穆來,如果有正常的omega在此一定會面色潮紅呼吸急促,在這打翻了香水似的牢房裏成為別人身下的寵物。
然而,
穆來壓根就特麽不是正常人,唯一可以嗅到信息素味道的陸靳臣也不在這裏……不對,陸靳臣發.情期釋放出的信息素對他一點影響都沒有,更何況是眼前這群烏合之衆。
“你們真是吵死了。”
穆來閑閑的說道,淡漠透明的琥珀色從眼眸裏洩露出去,殷紅的唇角只能依稀看到弧度微微上翹着。
“我不想等兩個月在判死刑了,不如我把你們全部都殺了,讓星球長早點把我處死好不好?”
少年的聲音帶着淡淡的少年嗓,清越疏遠,尾音有些甜膩的微軟,那是故意将聲音放輕後的柔和頑皮。明明是可愛略帶頑皮的口氣卻讓心思癢癢的人們都困惑的停下了腳步。
這種危險的口氣是怎麽回事?
不,不對……
心懷叵測的人們只顧着垂涎于穆來的美色,此刻危險逼近了才滿臉恐慌的想起他們一直忽略的問題:如果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怎麽可能殺死元帥大人!
人們終于發現一直以來覺得有點違和的問題所在,來不及告饒,來不及逃竄。只感覺身上有一些冷,便驚恐的發現自己身上有白色的結晶在迅速的蔓延,直到遍布到了身體!
大家驚慌失措于自己的發現,唯一一個沒有被波及到也是煽動大家對穆來下手的刺頭倒退了一步,心裏惶恐煩亂,心裏只想着要馬上逃跑!
然而手臂傳來的尖銳疼痛叫他低頭一看:手臂不知道在什麽時候竟然出現了一處圓形的傷口!眼睜睜的看着大拇指大小的傷口迅速的擴大開來,範圍內的血肉在頃刻間潰爛變黑,那疼痛的程度比直接用刀子剜肉更讓人難以忍耐!不過是一分鐘,紅色傷口覆蓋的範圍已經蔓延至整個手臂。紅色一晃而過後整條手臂都成了焦黑的色澤。“嘩啦”一聲泛着惡心的腥臭味道化為一灘膿水掉落在地。
冰冷豔麗的少年冷淡的維持着倚靠在控制臺的姿态,好整以暇的看着他驚恐至極的神色,徒然泛開一抹絢爛笑容。
“抱歉,你讓我想起一個自以為是的人。所以額外給了你與他相同的體驗。就不用感謝我啦。”
………………
當慘叫聲驚動獄警的時候,他們只能看到幾座冰雕和一灘散發着惡臭的血水,白森森的骨頭浸泡在血紅惡臭的血跡裏,惡心的讓人作嘔。
心懷不軌的獄警看到這一幕心頭一陣慌亂,在看到穆來還是和初見一樣幹幹淨淨氣定神閑的模樣後氣不打一處來,好像找到了可以發洩的對象一般,高高舉起警棍:“他們怎麽會變成這樣?是你做的好事吧!!反了你了!”
高高舉起,重重落下的警棍被少年纖細軟嫩的手拽住。
“我有沒有想造反你不是最清楚了嗎?警察叔叔。你故意丢我在alpha的牢房這裏想做什麽,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想鬧大嗎?”
穆來殷紅的唇瓣翹起,笑時頹艶到了骨子裏的少年,在不笑的時候冰冷得不近人情,冷冽地似乎不像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聲音溫淡的聽不出任何威脅的成分,卻莫名的讓人心驚。
“我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了他們,對你也是一樣的哦。你要不要試試看呢?警察叔叔。”
獄警這一刻竟然說不出自己此時此刻的真正感受,笑起來明豔燦爛的少年讓人打從心底裏覺得害怕。
*****
最終穆來還是沒被追究責任,而且獄警還為他換了一間牢房。這裏沒有別的omega只有他自己一個人。
環境很安靜,床單幹淨整潔,穆來很喜歡。
至于那位獄警是怎麽将一間牢房裏的囚犯全部死去,只有他一個人完好無損這件事隐瞞過去的,穆來并不關心。
嘈雜的聲音隔絕在外。擡起眼簾便是一串金色。明媚的陽光照射得大地都是一片暖洋洋的色澤,無人的藍色調長廊被金色光芒照成了大海一般的暖藍色調,單從視覺上而言十分讓人享受。
只是沒有了吵人的挑事者,陸陸續續的來了不少探監的人。當然其中除了告密的諾希、穆雨、月白這幾個人。他們已經在穆來入獄的當天被黑霧擰幹了血跡,渾身都像是擰起的麻繩皺皺巴巴的死了。至于杜天白,雖然他沒有成為棄子還是杜家的孩子,但因為簡耀悔婚離開杜家一夕之間垮臺。
顧焰、陸靳臣這些發小誰也不肯接手,此刻正在承受着天之驕子一朝跌落神壇受盡白眼的日子。大概還不如當初被作為棄子丢開,離開了杜家好。
………………
總不能讓這些人以為讓穆來吃了虧,還能趾高氣昂完好無損的活着過來取笑他吧。他不想活着,可不代表允許被人踩在頭頂上。
這是原則性的問題。
穆來閑散的背靠着冰冷的牆面,懶懶散散透過鐵窗眺望天空。微微虛起的睡鳳眼,随着牢房外腳步聲的逼近轉過腦袋,入目是臉上還有傷痕,頭上還被繃帶纏繞的顧焰。
曾經這個極度不坦率染着一頭叛逆張揚紅發,發絲發蠟抓得嚣張十足,叛逆與不羁同時渲染在身上,活脫脫就是一個不良少年的形象的少年,
現在沒有了奇怪的發型,加上一身傷痕累累,看起來溫順了許多。
“顧公子。”穆來笑吟吟的望過去。“好久不見。”
顧焰一開口,什麽溫順的病弱少年形象全數瓦解。生龍活虎的拽着鐵欄的柱子,對着裏面還在笑吟吟的少年就是一陣咆哮。 “好久不見你大爺啊!你怎麽會莫名其妙的殺了元帥?你有什麽緣由殺他啊,警察不是沒有找到你的犯罪證據,你平時狡猾的跟泥鳅似的,你倒是用上啊!!”
泥鳅??
穆來拒絕這個比喻。“顧公子大病初愈這是說的什麽話,我可是一直乖巧老實又可愛呢。你居然拿泥鳅這種生物跟我比?”
去你大爺,還有心思跟我說你乖巧老實又可愛?這是形容你這只黑泥的美好詞彙嗎?
顧焰被穆來氣得身上的傷口又在作痛,額頭的青筋“突突突”的直跳。“少給我扯那些沒用的東西!你就說你能不能出來?幹嘛要承認這件事啊,你平時不是很聰明嗎!”
“……我一直都很聰明的呀。顧公子。”
顧焰額頭跳着疼,三角眼裏露出巨大的兇光:“你再忽悠我一句試試?”
“……真是的,這樣斤斤計較就不可愛了。”
老子什麽時候需要這個可愛的詞彙了!
顧焰兇惡的三角眼兇神惡煞,穆來慢吞吞的走去了鐵欄邊上,伸出白皙的手摸了摸快要炸毛的小腦袋。
“是我做的。”
“你說的沒錯,我不承認沒有人可以攔住我。所以你應該知道我站在這裏意味着什麽,顧公子。”
憤怒得仿佛一戳就能爆炸的顧焰,在穆來淺笑吟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竟然詭異的安靜了下來,怔怔的看着他,失去了言語的能力。
好久好久之後,才勉強的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穆來随意的聳了聳肩頭,大大的囚服穿在身上像是偷偷穿了大人衣服的頑皮少年。“顧公子也不需要執着我了,如果你想知道真正的戀人是誰。可以去問問我同寝室的明礬。”
“……我不想知道。”
“也不是必須要你知道啦。”穆來不在意的揉了揉後頸,沖他揮了揮手。“不要再來了顧公子。”
穆來沒心沒肺的說完便自顧自回到了床上,背對着他的方向發呆。顧焰在想什麽,是否覺得難過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
就連顧焰沒有說出口的,隐藏的不是很好的告白也得到了拒絕的回複。
“可惡。你這個家夥從頭到尾都只顧着自己高興!”顧焰捏着拳頭狠狠砸在鐵欄上,咬牙切齒的低吼。“既然不喜歡我,幹嘛當初要來招惹我!”
“穆來,耍我很好玩嗎?!”
穆來仰望着天空的一抹藍色,無聲的勾着一絲笑。
好玩啊,所以他現在不是在監獄裏了嗎?怎麽辦,現在好像有點相信了修真界裏的傳言:善惡終有報應這句話了。
*****
穆來本是以為陸公子會第一個來探監,咋咋呼呼大驚小叫着要給他清白,讓自己依靠他。但是事實上卻是陸靳臣一次都沒有來過。
是陸家刻意的封閉了自己的消息?還是陸靳臣親眼看到自己對付獸人的手段心生了懼怕?穆來不得而知。
甚至這些東西都不太重要。
穆來本來是想早早做一些好事,讓他可以早點遠離這個世界。然而比願望更顯到來的卻是他自己的衰竭。
——如果在規定的時間以內讓陸靳臣頭頂上的進度條到達百分之百,你将會攻略成功,陸公子就會成功死去。
但是在知道真相之後穆來知道,如果在有限的時間之內他不能讓陸靳臣的進度條到達百分之百,他則是會衰竭而死。
無論是他還是陸靳臣死,似乎都只有一方可以存活。現在穆來在安靜的監獄裏等待死亡,沒有別的事情耽擱下來發現了明礬未曾說完的話:
大概,如果他和陸靳臣可以相愛的話。兩個人都可以不用死去了。
但是這是不可能的。
穆來悠悠的笑了起來,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瘦削但是健康的身體一點點變得虛弱,像是年老的小老頭牙齒一顆顆掉落後的幹癟,烏黑缱绻的發絲從發尾到發梢一根一根變成了銀白色,不過短短五天的時間,穆來的手連擡起來都做不到。
比起處以死刑要快上許多,真好。
衰竭來的太快,甚至在第六天的時候他已經沒有了從床上坐起來的力氣,睜着一雙污濁的眼睛靜靜的看着泛黃的天花板,安安靜靜的等待着死亡的到來。
他本就是死囚犯,現在瀕臨死亡的狀态由忽然探監的女警官發現送去了急救,肮髒泛着黃的天花板和難以忍受的環境變成了充滿消毒水的醫院。
“病人的器官正在衰竭,任何手術只能加速他的死亡。”
死囚犯離奇出現衰竭這則消息迅速傳了出去,引來了人們好奇心。穆來拒絕了任何人的探望,沒有興趣讓別人看到他死前的模樣,直到女警官推門而入。
“有一個叫做陸靳臣的想要見你。”
陸公子?穆來蒼白着臉色緩緩露出一個笑,因着平穩躺在床上可以感覺到一直很平穩的心跳聲快了幾秒。
原來,自己對這個名字并不是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可以單從聽到這三個字想起陸公子說過的一些話,一些舉動。
第一次見面,
陸公子嫌棄他長得不好看,指間甩了甩一張大額紙幣,“撕拉”一聲扯成兩截,丢給他。“撕掉也不給你。窮逼。”
第一次欺負陸公子,在他以為自己要死在‘地震’廢墟裏了,被他哄騙着說出了故事,那副恨不得時間倒流要掐死他的模樣,滑稽可笑。
第一次露出真容,陸公子見色眼開拉着他要做替身。
第一次知道陸公子有預知的能力,明明是一個戰五渣還吵着要陪他一起冒險。結果最後宛若智障一般被吓得昏死過去。
第一次戲弄陸靳臣逗得他滿臉緋紅,嘴硬不肯承認。
第一次陸靳臣到了發.情期,他誰也不要瘋狂的打電話發訊息給自己。得不到回應便偷偷去了寝室将他所有的衣物都搬去公寓,抱着他的衣服低聲念着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
………………
不知不覺竟然有了關于陸靳臣那麽多回憶。陸公子總是腦補能力驚人又自戀又臭屁。出身于名門世家被嬌生慣養脾氣很壞,卻是心思單純的二傻子。
——“你和我睡過也是騙人的?你幫我度過發.情期也是騙人的?你說選擇了杜天白就失去你也是騙人的……那,你說的喜歡我也是騙人的?”
陸靳臣無法接受般歇斯底裏,嗓音帶着一絲哽咽和小心翼翼的模樣竄入眼前,讓穆來唇角若有若無的一絲笑意煙消雲散。
“不用了,我不想見他。”
“……”女警官面露出不忍。“看那個少爺的模樣是從生日宴會裏逃出來的,他哭了,你真的不見嗎?”
——“好了。既然契約裏的任務我已經達成了,那我們的關系就該結束。”
——“以後也沒有必要再見了。就當是從未接觸從未認識的陌生人。”
穆來閉上眼睛,平靜冷漠的道。“不見。”
女警官還想說什麽,最後還是關上門走了出去。安安靜靜的走廊出現了屬于陸靳臣歇斯底裏的嘶吼,一點兒也不兇,仿佛是受了傷的小獸。
“穆來,你出來,我爸爸答應我好好的過生日,乖乖的按照他的話照做就會救你出來。你為什麽會先生病了?”
“穆來,你真的就這麽狠心?真的從來沒有一丁點的喜歡我嗎!!穆來你說話啊!!”
吵死了,陸靳臣。
穆來閉上眼,意識在逐漸流失,隐隐約約似乎可以聽到自己的聲音還有眼角溫熱的感覺。
“說對了,我不喜歡,所以不要記住我。”
原諒我吧,陸公子。
死在你的生辰,斷了你所有的念想。
*****
穆來有了自己知覺的時候,第一時間感覺到詫異,甚至懷疑自己并沒有死。
所以在感受到陽光的灼熱溫度投射在自己身上的時候,穆來掙紮着睜開了眼睛:看見自己置身于一間放滿了木材的柴房裏,薄弱的陽光從雕花的木窗裏投射進來,将這間窄小的房間照的暖洋洋的。
難道他沒死?
穆來剛産生這個疑惑,便感覺身上四處都是鑽心的疼痛。低頭才發現自己穿着烏黑的長袍,身上破破爛爛的宛若一個落魄的叫花子。身上浸透的神色痕跡依稀可以分辨出那團是已經幹涸了的血跡。
難道是……
穆來不可置信的将的衣衫拉開,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被處理好了。雖然依然疼的厲害,但是傷口至少沒有惡化。而他的手邊沒有做成人偶的煙色。
所以,這是人偶腐爛後他選擇渡劫之後的事情。看這身傷口,應該是渡劫失敗了被人撿走療養過好一陣子的事情了。
沒有想到他竟然有這樣的好運氣?沒想到修真界也有傻白甜。
穆來不可思議的剛想着,柴門“吱呀”一聲就被推開了來。穿着打滿了補丁和穆來破破爛爛的衣袍好不了多少的衣服,走了進來。
“誰?”
“你終于醒啦?”
穆來陰沉的血紅眸子一怔,頓時明白了來者的身份:哦,看來就是傳說中的傻白甜來了。
可是,等等,為什麽這個傻白甜長得那麽像是陸靳臣??
“我偷偷把你救回來好幾個月啦,看你一直沒有醒過來還以為你沒救了,還好你今天終于醒了。”小公子看到穆來醒過來很是高興,歡天喜地的将柴門輕輕換上,拿出手裏的藥瓶和饅頭。“你餓不餓呀?我們是先給你換藥還是吃東西?”
吃東西?就你那髒兮兮的饅頭?
穆來決定無視他的話,對他招了招手。“小公子,你過來。”
“嗯?”
天真軟萌的小公子眨着澄澈的眸瞳,乖乖的走到了穆來的面前蹲下,冷不丁防的被兩只忽然伸出的魔爪捏住了嫩嫩的臉蛋,惡劣的用力捏了捏,小公子葡萄似的眼睛霎時間充滿了霧氣,一臉懵懂的看他。眼圈紅紅的好不可憐。
“嗚嗚嗚,你幹嘛!”
“……”
如果是陸公子的話,那家夥現在該直接拍開他的手憤怒的叫嚣了吧?想想也是,星際世界的蠢二哈怎麽可能來到修□□。
而且這個小公子還說了他撿到自己幾個月了,大約是渡劫的當天就被撿走了。
穆來松開捏住粉嫩臉蛋的手,瞅着留下兩道紅印的臉蛋半點罪惡感都沒有。“小公子,你叫什麽?”
小公子委屈巴巴的兩只手揉着自己作疼的臉頰,聞言;“我叫陸靳臣。”
“?????”
穆來覺得當初被煙色一劍刺中的胸口又疼了,“你說你叫什麽玩意兒???”
“????”小公子比他還懵逼,眨巴眨巴眼睛看他。“我叫陸靳臣!陸是陸靳臣的陸,靳是陸靳臣的靳,臣是陸靳臣的臣。”
“…………”
“……………”
一只魔修一只人類小公子在狹窄的柴房裏大眼瞪小眼,默默地在心底裏泛起了嘀咕。
陸靳臣&穆來:這家夥該不會是傻瓜吧?
他來到柴房的時間有一些久了,小公子擔心自己逗留太久會暴露穆來的蹤跡。偷偷的打量着終于睜開眼的魔修大人:
嶼、汐、團、隊、獨、家。 魔修一襲烏黑的衣裳穿在身上,眉骨細長襯着一雙黑眸深邃多情微挑的眼尾抹出一點妩媚,身形不若他那般帶着少年特有的單薄瘦削,肩線開闊,身形十分昂藏。
尖刻的下颌,眉眼精致如畫,白皙的臉蛋因為受傷浮現出魔紋。不但不會讓人感覺到害怕反而魔媚的勾魂攝魄,真真的是擔得起妖孽二字。
小公子從未看過魔修,但直覺的認為眼前的魔修是世界上最好看的啦。
“我先給你上藥,你拿着饅頭吃吧。”小公子不敢多耽擱,将饅頭塞到骨節分明的手裏将穆來的衣袖翻開露出裏面綁好的布條,小心翼翼的揭開來露出裏面紅豔豔的傷口。“這麽多個月了,為什麽你的傷口一直都不見好呢。”
穆來抽空瞥了一眼小公子,白淨如玉的臉蛋看到他的傷口後皺巴巴的,活像一個小老頭。穆來只是看了一眼,低頭看着手裏發黃的饅頭,思忖這:這個小公子大概只是和陸公子長得相似罷了。
那位家世顯赫一身少爺脾氣的家夥,可不會允許自己穿的破破爛爛還吃着髒兮兮的饅頭。
穆來想到那副場景,低低的笑出了聲來。
引得低頭忙活的小公子困惑的擡起頭,圓滾滾濕漉漉的眼睛好奇的看着穆來:“你笑什麽呀。”
啧,奶聲奶氣的。這是真不怕他呢。
穆來壞心眼的勾起笑容。“因為我是魔修。一般的草藥對我不起作用。我需要血。”
小公子吓得往後一退,腿也來不及邁開幹脆就一屁股栽倒在了地上。濕漉漉的眼睛害怕的看了一眼淺笑看着自己的魔修大人,心裏有點慌張,可是卻沒有多麽害怕。
好像莫名的就是相信,眼前的這個人不會傷害自己。
小公子歪着頭看穆來,眼眸裏滿滿的都是單純。想了想将自己白嫩的脖頸湊了上去。“我有點怕疼,你輕點咬。”
“……”
這沙雕又單純的模樣還真是像極了陸二哈。該說是巧合,還是所有叫陸靳臣的都是一樣蠢?難不成眼前這個是陸靳臣的祖先?
穆來腦海中閃過古怪的想法,小公子已經手腳麻利的将穆來的傷口上撒上金瘡藥,再妥帖的包紮好之後站了起來。
“大娘二娘交代我的活我還沒做完,被逮着了就沒飯吃了。我下次再來看你哦。再見。”
瘦瘦小小的小公子快速的說完,沖穆來甜甜的一笑,利落的走出柴房一蹦一跳的跑遠了。
“…………”
穆來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饅頭,慢吞吞的站起身。雖然身上的傷口還是很疼,但是并不是不能行走。站在這個角度,他可以看到跑出去的小公子一邊擦着汗水一邊在砍柴。
果然是認錯了嗎。傻乎乎的模樣的确和陸靳臣很相似,但是這樣苦逼的日子,可不像是陸公子會忍受的。
*****
因為身體尚未完好,加上暫時沒有想去的地方,穆來決定暫且留下來。每日都能看到小公子偷偷摸摸的來,和自己說一會兒話,再偷偷摸摸的離開。
嗯,怎麽說呢,就像是偷情似的。
接觸的久了,穆來越發無法将兩個人對照起來,頂多是心思單純,面容相似了一些。
直到在旅途裏無意之中看到小公子總是攏着的長袖翻起,露出一手臂的傷痕,那樣色澤深邃的痕跡想必是當初的傷口必定是深可見骨,詭異的是那些成條的傷痕像是醜陋的蜈蚣一直蔓延到了衣袖裏。
不知破破舊舊的衣衫之下,是否也有那數不清的醜陋傷痕。
穆來無端端的想起了屬于魔修的逆天改命咒,魔修的技能普遍傷人傷己,想要穿越到不屬于自己的時空就得将所有的血液都以殘忍的方式放幹,再舍棄掉富貴命、家人、運勢、人際等東西,一無所有後扭轉命運。
這個傻乎乎的陸公子,花費了自己所有的運氣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