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碧水浩浩雲茫茫

于玉兒一從覃複房間裏出來,就被秦征雷敏秦渡三人的目光合圍了。

她輕嘆口氣,坐過去。

“問吧,想問什麽?”

雷敏輕咳一聲,率先打破沉默:“媽,你怎麽還把人留家裏了?”

他們不好直接問,就拐彎抹角探詢于玉兒對覃複的态度。

于玉兒笑道:“他那心髒病确實有些古怪,表面上心髒的問題看不出來,但是用靈力探查,卻能發現心脈上有東西。我估摸着,要是我不幫他把問題解決了,他可能就得疼這麽一輩子。”

而且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有接觸她,覃複的痛苦才能更快緩解。如果沒有她,靠自己強行忍耐,只怕又要出現上次疼暈過去的情況。

于玉兒總覺得這事有點蹊跷,除了幫覃複治病,也是想弄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她說得玄乎,雷敏和秦征他們也聽得雲裏霧裏,秦征則問:“那要多久才能治好?”

“不清楚,等他先把身體養好了再說吧,本來今天應該可以的,”于玉兒瞥秦渡一眼,又對雷敏道,“你讓廚房多做些補血養氣的菜,在病治好之前,他就住咱們家了。”

雷敏:“……那要是沒治好呢?”

于玉兒:“不會的。”

她會想辦法給覃複治好的,不然覃複這麽疼,還要她才能緩解,這事會總讓她惦記着。要是跟她沒關系,她或許還不會這麽上心。

秦渡作為家裏底層是沒有發言權的,反正只要他奶奶沒有別的想法,他也不是不能容忍覃複在家裏住一段時間。

翌日,司機送覃複回去拿自己衣物,沒多久就回來了,進客廳剛好撞上于玉兒和秦渡在拆禮物。

于玉兒坐在一旁,笑道:“雖然沒有機車,但是這個禮物你肯定也很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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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渡滿懷期待地拆開,發現禮物比他預想的還要讓他驚喜——居然是一個帶簽名的機車頭盔,黑色金屬質感,扣帶則是橙色。和他那輛機車的顏色簡直完美契合。

于玉兒被秦渡一把抱住。

秦渡激動地差點就要像小時候和奶奶撒嬌那樣在她臉上親一口了,好在及時意識到現在不合适了。而且他抱住奶奶的時候突然覺得後脊一涼,扭頭一看,才發現覃複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了,就在客廳入口,在他看過來後,慢條斯理走了過來。

于玉兒順着秦渡的目光往後看了眼,笑道:“回來了?”

覃複和秦渡視線相交時要多冷漠有多冷漠,但面對于玉兒時,眸光卻驀地溫柔了兩分。

等覃複去房間放好行李,卻見秦渡還在玩于玉兒送他的那個頭盔,還讓于玉兒給他扣上。

“奶奶,下次我再進步,你還有沒有禮物?”

于玉兒笑道:“有有有。”

覃複給自己倒了杯水,漫不經心狀開口:“進步一名也是進步,不過要只進步一名,也不好意思要禮物吧?”

秦渡削他一眼:“你管得着嗎。”

于玉兒卻道:“他也沒說錯,你要只進步一名,奶奶最多口頭表揚你兩句。”

秦渡心裏靠了聲,不情不願:“我會好好學習的,保證不止進步一名,行了吧。”

沒獎勵他也打算好好學習了,現在倒像是他為了禮物才學習一樣,便道:“算了,愛送不送,反正我又不是看上你的禮物。”

于玉兒還沒說什麽,覃複卻涼涼掃了他頭頂一眼,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你不是為了禮物還能是為了什麽。

他丫的,特意來給他添堵的是吧?

不過秦渡還沒發火,覃複就捂住了心口。

只見于玉兒快步上前,輕車熟路地扶住覃複,送他回客房休息。

男生乖覺地躺下,目光盯着虛空中一點,突然開口:“我每年考第一都沒有禮物。”

于玉兒本來也在出神,聞言一愣:“什麽?”

覃複沒有重複,只看了于玉兒一眼。

于玉兒不是沒聽清,只是下意識問了句,回神後笑道:“你也想要禮物嗎,好啊。”

覃複沒想到她居然真的會答應,望着她還是沒說話,但死死藏在平靜湖面下的暗流緩緩湧動,微揚了下唇。

對于玉兒來說,送禮并不是件很麻煩的事。她挺喜歡覃複這孩子的,覺得他挺不容易,無父無母,恐怕從未享受過秦渡那樣被人寵着哄着的待遇。

于玉兒拍拍覃複的手背:“等着,奶奶會好好準備送你的禮物的,說起來,你這麽多年一直表現得這麽優秀,确實值得物質表揚。”

覃複:“。”

這些日子,覃複都是跟着于玉兒去食堂三樓用餐。以往于玉兒并不在意在哪一樓吃飯,但現在需要為覃複調養身體,就需要吃好一些。

如果以前,覃複肯定是不願意的,但現在覃複竟然十分坦然地享受于玉兒的照顧,也不提錢,于玉兒給他點什麽菜他就吃什麽,偶爾還會提點小要求,比如要個水果什麽的。

秦渡帶着伊帆他們跟着吃了兩天,連伊帆都看出來了。

伊帆痛心疾首:“學神這是怎麽了,怎麽能如此自甘堕落,這和被包養有什麽區別?”

秦渡望着覃複和于玉兒有說有笑的場面,冷呵一聲。

學神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當着大家的面,接受着于玉兒的特別照顧,越發理所當然。

周末回家的時候,也理所當然地跟着于玉兒上車。

于玉兒:“你坐前面。”

秦渡:“憑什麽?”

于玉兒:“那我坐前面。”

她說着要去副駕駛,卻被覃複拉住。

“沒關系,我坐前面吧。”

等坐好了,秦渡冷哼一聲,一點也不客氣:“你是無家可歸了嗎?”

覃複面不改色:“是啊。”

他回得這麽理直氣壯,反把秦渡給噎着了。

于玉兒笑了笑,拍拍他的手背:“別鬧,盡愛胡說。”

反正不管秦渡看得慣還是看不慣,覃複總歸是要去家裏蹭吃蹭住的,在沒有賺錢能力之前,這個家并沒有秦渡的發言權。而且就算輪到他賺錢養家,天大地大奶奶最大,還不是奶奶說了算。

臨近期末,于玉兒不敢保證短時間就可以治好覃複的心髒病,于是只能拖到寒假,時間充足,也可以做好充分的準備。

這期間覃複甚至又長高了一些,臉上還多了些肉,比起之前弱不禁風的感覺好了很多。秦渡老是催問于玉兒什麽時候給覃複治病,于玉兒也很想早點處理好這個心頭大患,考完之後,總算把治病的日子定下來。

秦渡想把覃複早點送走,也就不打擾他們,約了伊帆他們去電玩城。

玩到一半,外面竟然下起了瓢潑大雨,秦渡傍晚時分回來,雷敏和秦征他們都不在,偌大個別墅竟說不出的空蕩,外面電閃雷鳴,隐約竟還有幾分陰森詭秘。于玉兒和覃複也不知道忙完沒忙完。秦渡去廚房找傭人拿吃的,順便問了一句。

“我奶奶他們從房間出來了嗎?”

傭人茫然道:“沒有啊,今天一天都沒有看到玉兒。”

于玉兒讓傭人們都叫她名字,傭人後來叫着叫着就直接叫上了于玉兒,顯得很是親昵。

秦渡也不在意這點小細節,想了想,直接去了覃複的房間。

他扒在門口先側耳傾聽了一會兒,确定裏面沒有動靜。他一時有些糾結,想着于玉兒不會是出去了吧,覃複難道回家了?覃複的心髒病終于好了?

他又試着敲了敲門,但因為一道驚雷劈下來,把他敲門聲給遮蓋住了。

秦渡喊了兩聲:“奶奶,你在家嗎?”

他把手放到門把手上,試着推門:“奶奶我進來了。”

這會兒雷鳴聲已經過去,按理裏面應該能聽到他的聲音,但還是沒回應。

秦渡猜着他們可能出去了,就放心大膽地推開了門。

于玉兒讓覃複躺下,攥住他的手,幫他緩解這一波痛苦。

覃複考試的時候就發作過一次,數學考試沒能考完,但好在老師們知道他是因為生病才考不了,後來讓他補考了一次。

覃複的心髒病發作得越來越頻繁,強度也越來越大。

于玉兒決定竭盡全力幫他徹底解決這個從小困擾他的病症。

覃複已經痛得有些失去知覺,握着于玉兒的手不自覺地用力,于玉兒吃痛,但也沒松開他,看到他面白如紙薄汗如雨,還不免有些心疼。

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覃複微微松了下手,發現把于玉兒的手握得泛紫後,內疚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于玉兒笑道:“沒事。”

雖說道歉了,覃複也沒有徹底松開于玉兒的手,看到于玉兒的笑,還忍不住又緊了下手上的力氣,直到于玉兒嘶了聲才回神,又忙松開一點。

于玉兒抽出手,沒有察覺到覃複眼底的失落與懊惱,端過一旁的點心給他:“吃點東西,你要是還能堅持,一會兒就幫你檢查身體,不行就明天。”

只是到明天也難保心悸會發作,還不如今天一鼓作氣。覃複露出一個蒼白而脆弱的笑,輕聲道:“就今天吧。”

于玉兒也跟着吃了點東西,等覃複躺下去,便将手按在了他心口,像上次一樣,緩緩将靈力引導入經脈。

滄衡宗,寒冰洞門前,男人回身:“不要送了,伏笑師叔,我這次閉關,恐怕也要耗個兩三百年,若能溝通通明法器,尋回小女玉兒最好,如若不能……”

發須皆白的老長見男人眼神黯淡下來,上前忙寬慰了一句:“魔子覃複不惜舍下肉、體也要借通明法器去往異世,如果順利,他定能尋到玉兒,保玉兒平安無恙的。”

老者頓了下:“不過,宗主,如果當真無法……還望宗主為全宗上下考慮,作長遠計。”

“嗯。”男人沉沉應了聲,心裏大概也沒底,沒有多說什麽。

三百年前,魔界大亂,為了封印魔主遏制魔界,滄衡宗宗門在那場大戰中元氣大傷,三位長老不幸隕落,當時他又因為飛升出了意外,受傷閉關,素來與滄衡宗不睦的清崖宗竟然趁火打劫,逼着玉兒和清崖宗新任宗主定親,不然就要聯合妖界屠戮他滄衡宗。

于玉兒自然不從,足足拖了快百年,想等于唐山閉關結束,卻不想那清崖宗竟然真的聯合妖族攻上了滄衡宗。這時候的于玉兒才不過金丹期,帶着僅剩的兩位長老,哪裏還支撐得下去,于玉兒一氣之下,索性向長劍宗求助,提出嫁給長劍宗宗主幼子。剛好長劍宗宗主幼子和于玉兒在古跡歷練時有過一些交集,也對于玉兒有意,就同意了,本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長劍宗宗主不得不為了兒子出面。

只是之後,于玉兒并沒有真的和長劍宗宗主幼子溪雲成親,在滄衡山備下嫁妝,等着男方上門的時候,覃複從魔界跑了出來,将于玉兒直接劫走了。

本來相安無事的兩大宗門,因為這一出,算是也結上了仇怨,但不過短短幾年,魔界竟然和妖界聯合,才被封印住的魔界之主竟然又跑了出來。

三界大亂時,于玉兒終于現身,魔界之主要當着天下修真人的面殺了于玉兒,要覃複殺妻證道,但覃複不惜拼死救下于玉兒,差點被魔主引天雷劈得魂飛魄散,而于玉兒為了救覃複,竟也不管不顧撲了上去,最後倆人一起消失在了靈機城。

于唐山閉關結束,世間一晃已三百年,前塵往事都還是長老們告知。

當年魔主借通明法器引天雷,所有人都是眼睜睜看着于玉兒和覃複消失的,只是那時候大家都還不知道劈開了異界通道,直到覃複某年突然又重現修真界,并且找上滄衡宗,于唐山才知道,原來他們去了另一個世界。

當年滄衡宗收留魔子,就惹得修真界所謂正派人士大為不滿,後來覃複在婚禮上搶走于玉兒,也讓本來中立的長劍宗對滄衡宗多了幾分敵視。一些人甚至要把滄衡宗打為邪門歪道,讓于唐山務必除了覃複以證自身。

但于唐山知道覃複所做之事還不至于被判下死罪,後來覃複為了重回異界尋找于玉兒,幾乎屠盡魔界。當時不可一世的魔主本來就被各宗被迫出山的老祖聯合壓制,覃複更是發了瘋似的提升自己,最後吞噬了魔主。

可能魔主也想不到,自己在人間風流一夜留下的小雜種竟會反噬了他。

不管覃複究竟想做什麽,修真界衆人卻對這件事既震撼又警惕,畢竟魔主是天地陰邪之氣彙聚而成,不死不滅,只能壓制,要是覃複成了新的魔主,實力大升,又開始為禍人間,只怕修真界也難有那個能力再封印魔主一次。

出乎意料的是,覃複并沒有從魔界出來,足足好些年,都沒有人能打聽到魔界的動靜。

直到最近,魔界派人送來了通明法器,于唐山等人才知道,覃複竟然舍下肉身去了異界。單只是這麽說,似乎還沒什麽,畢竟在修真界,肉身也不過只是容器罷了,一些修煉歪門邪道的,肉身說棄就棄,奪舍寄居這樣的事更是層出不窮。但覃複不同,覃複吞噬了魔主之後,與陰邪之氣融為一體,靈魂要脫離肉身沒有問題,要想不被陰邪之氣附着卻極難。

于唐山不知道覃複到底是怎麽做的,但這不妨礙他也通過通明法器聯系異界。于玉兒離開這麽久,也不知過得如何,是死是活,他這個做父親怎麽放心得下。

坐到石床上,于唐山拿出通明法器,目光沉沉,半晌雙手結印,催動法器。

有了經驗,這次比上次順利得多,當再次接觸到覃複胸口那團陰影時,于玉兒心頭一震,突生出一股熟悉之感,這種熟悉不是似曾相識,倒像是曾與她共為一體。這次她不敢馬虎大意,一邊觀察着覃複的狀态,一邊将絲絲縷縷的靈力包圍着那團陰影,小心試探。

屋外不知道什麽時候下起了雨,還伴随着陣陣雷鳴,屋內也被雷電閃得宛如白晝,于玉兒半點不敢分神。自那陰影中又找到一絲微光,本來規規矩矩的靈力突然不受控制地追随過去,像是被吸引了,于玉兒勉力才拉住,卻又忍不住好奇,猜測這縷光影到底是什麽情況,會不會是覃複心髒絞痛的根源。

在她将将觸碰到那縷光的瞬間,于玉兒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過許多畫面,但還沒等她細究,太陽穴又似針紮一般,勉力維持的理智讓她聽到好像覃複在喊她,她很想回應,可面前又驟生迷霧,好像一只手,猛地用力将她拉到了半空中。

“玉兒。”

低沉柔和的聲音響起,聽得于玉兒一怔,心口狠狠一酸,眼淚差點滾落下來。

本來濃郁得能化成水的迷霧随着那道聲音越來越清晰也漸漸散開。

男人一身玄衣,背手而立,慈愛地望向于玉兒。

“父親?”于玉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就從沒有希冀過還能見到父親,她以為自己會像這個世界每一個普通人一樣,有自己的小家庭,把孩子們撫養大,直到白發蒼蒼,入土為安。過去的世界反而更像是一場空洞虛無的夢,像是她幻想出來的。

于玉兒本要撲過去,到了于唐山面前,卻又不好意思地停了下來,雖然兩百多歲在修真界确實還是個年輕人,但她到底又經歷過世事變幻,再沒法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地和父親撒嬌了。

反倒是于唐山,沒有那麽多顧忌,揉了揉于玉兒的頭:“玉兒長大了。”

于玉兒強忍住的心酸終于像潮水般徹底淹沒了她。

于唐山輕輕擦拭她面頰:“多大的人了。”

發現自己哭了,于玉兒不好意思地抹了抹眼淚。

“父親怎麽會出現在這?”

于唐山:“我是來找你們的。”

“我們?”

于唐山看向她身後:“都出來吧。”

于玉兒順着他目光看過去,才發現秦渡和覃複竟然都在。

在這迷霧裏,秦渡身體缥缈透明,竟是魂體狀态,覃複的身體倒是實體,只是肩頸處有一道火紋。

秦渡震驚地望着于唐山,還是于唐山先笑了聲,他才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您是我曾外祖父?”

可看起來和他爸一個年紀,不,比他爸還年輕。

于唐山笑道:“是啊。”

他上下打量秦渡的魂體,眼底笑意愈深:“靈魂倒是澄澈。”

秦渡自己看自己也覺得很神奇:“我現在是靈魂狀态?為什麽只有我這樣?”

于唐山:“因為只有你魂體沒有經過淬煉,修真人士在每次修煉時,靈魂都會經過加強,自然不會像你這樣呈現虛無的狀态。”

秦渡看向一旁的覃複:“可他不也是普通人嗎?”

于唐山失笑:“他可不是普通人,他也不是普通的修真者。”

秦渡震驚:“什麽意思?”

于唐山:“他是魔子,還是刻意加強淬煉淨化過自身的魔子,所以他的靈魂,可以經受異界空間的擠壓排斥,依然不滅。”

于玉兒有些詫異地看了于唐山一眼。

于唐山卻皺了皺眉,一手點在于玉兒的眉心:“奇怪。”

他還沒說怎麽奇怪,覃複已經淡然道:“她丢失的一魄被我鎖在我魂體的心口處。”

于唐山眉頭皺成川字,覃複看出他誤會,頓了下道:“這個世界,幾十年前,也就是我和玉兒剛穿來不久,玉兒憑借古心法強行修煉,那時候這個世界的靈氣比現在稍微好一些,還可以修煉。她本來就只差一步,修煉幾年後竟然真的可以晉升元嬰。但平時不顯露還好,一顯露修為,招來雷劫,就為本世界天道所不容,所以……”

于玉兒差點被劈得魂飛魄散,覃複為于玉兒護法,幾乎散盡修為,勉強用護魂法器護住最後那差點就湮滅的一魄。

但沒想到,覃複因為那次雷劫,無意中又穿回原世界,從此與于玉兒相隔的,豈止是天涯海角,意識到不對後,覃複差點瘋魔。好在留在這個世界的于玉兒因為丢失一魄,修為散盡,記憶并不完整,也不至于因此痛苦。

于玉兒記憶還沒有完全回來,但聞言也大致了解了當時的情況,望着覃複,張了張唇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

秦渡更是一頭霧水,俨然一副你們在說什麽我怎麽都聽不懂的懵逼狀,但想到他和于玉兒、于唐山才是一家人,怎麽能在覃複面前落了下風,于是大聲插話:“所以奶奶本來有元嬰期的修為?奶奶現在是什麽時期的修為?”

于玉兒摸了摸他的頭沒說話,于唐山則邁步到覃複面前,将手按在他心口。

他完全不像于玉兒那樣小心翼翼,挨上的一瞬覃複的面上便露出了痛苦之情。于玉兒下意識喊了聲:“父親……”

于唐山冷睨着覃複,垂眼道:“放心,不至于傷了他。”

他控制靈力的本事遠在于玉兒之上,輕易就将那縷清澈的微光籠于掌中,回手按在于玉兒的眉心,觸碰于玉兒時,動作卻溫柔而小心,并以靈力護住于玉兒的識海,讓那縷遺失的魂魄緩緩與于玉兒本體融合。

于玉兒幾乎沒有感受到什麽痛苦,只是輕輕晃了下,再睜眼時,眼中神色已有不同。

“奶奶?”秦渡有些擔憂,小心翼翼地喊了聲。

于玉兒卻沒有看他,深深望了覃複一眼,心底滋味莫辯。

覃複倒是笑了下,難得顯出幾分真誠,只又隐有幾分忐忑與失意。他一心想要她記起往事,記得他們曾經相愛的過往,可又害怕她就算想起來了,也物是人非。

于唐山做完這些,身體竟缥缈幾分。

“父親?”

于唐山笑笑:“我耗費了大量靈力維持通明法器的運轉,為了見到你們,摸索了好幾條通道,上次覃複用過後通明法器就有損,現已到了極限,所剩時間不多了,玉兒……”

他說着看向秦渡。

不知怎麽的,秦渡竟然意會了他的眼神,忙道:“我叫秦渡。”

“秦渡,好孩子。”說完于唐山一手點在他眉心。

秦渡只覺渾身過電一般,一個激靈。

于唐山:“我只有靈體前來,只能做到這一步,有我這股精氣護着你,可保你一世無病無災。”

于唐山說完又深深看向于玉兒:“有父親在,滄衡宗一切安好,你和家人平安喜樂,為父就放心了,你也不必多惦記宗門。”

“父親!”于玉兒意識到什麽,上前一步,但将将碰到于唐山,于唐山的身影就消失了。

“父親!”見到父親時于玉兒還能克制,可父親一走,于玉兒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這一別恐怕此生再難相見,于玉兒眼淚不自覺地往下掉,被覃複抱住。

“玉兒,他已經走了。”

于玉兒靠在他懷裏,也知道父親走了,失落不已,任由覃複溫柔地幫她擦去眼淚。

秦渡茫然地站在一旁,他不過初見于唐山,之前沒有相處的機會,自然也不會覺得有多難過,頂多有點失落,要是老爸老媽能和于唐山這位一看就很強的曾外祖父見一面就好了。不過他很快就顧不上曾外祖父了,眼見覃複的手已經摟到于玉兒的腰上,立馬嚷嚷道:“你幹嘛?”

他說着要去拉于玉兒,但還沒碰到,心神一晃,好像從雲端墜落,等回過神來,要不是扶住了門,恐怕就要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房間裏,于玉兒和覃複也清醒過來。

于玉兒怔怔的,片刻回神,按在覃複心口的手并沒有收回來,還輕撫了一下,眼底仍有淚光:“還好嗎?”

覃複見她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很是滿足,笑道:“已經沒事了。”

“你是怎麽,怎麽變成這樣的?”

覃複笑道:“偶然,我通過通明法器将靈體傳過來,但只有靈體還不夠,還需要容器,這個孩子是個棄嬰,高燒不治,他死後,趁着餘溫還在,我就俯身了。”他和于唐山不一樣,于唐山本就靈體澄澈,不至于被通明法器剝奪能力,他在靈體淨化之後,幾乎修為盡失,記憶也所剩無幾,附體之後除了魂體更強些,不過就是個普通人,還時刻承受着心髒絞痛之苦。他本來不需要特地找一個剛死的孩子俯身,但知道于玉兒不會贊同他奪舍的行為,那時剛穿來,潛意識裏竟也記着于玉兒的原則。當初他劫走于玉兒,因為毀掉婚約,失信于人,于玉兒死活不肯和他在一起,覃複不得不去找長劍宗宗主的幼子,為其辦了三件事,還是和于玉兒完成這三件事後,他們才修成正果。

他永遠把于玉兒的話放在心上,一刻也不敢違背。

後來因為靈體的影響,他所找到的這具肉身,越長越像他本人,這也是秦渡會覺得他像爺爺秦複的原因。

于玉兒想到什麽,又問他:“那通明法器,不是被魔主用陰邪之氣污染了嗎,而且非靈體澄澈之人,不得駕馭法器,你是怎麽做到的?”

覃複笑了笑,輕描淡寫:“我吞噬了魔主,想盡辦法淨化了法器,也淨化了自身。”

至于在海底古跡熱泉裏活生生将□□燙得寸寸肉爛活像煲肉湯,倒不必和于玉兒細說。

為了一個虛無缥缈的淨化靈體的傳說,幾番不惜性命闖海底古跡,為了把于玉兒丢失的那一魄保住,一起帶來,試了多少令人痛不欲生的秘法就更不用多提了。現下找到了人,記憶重回身體,只要以後他們都能好好的,不必再把舊事說出來令于玉兒徒生困擾。

但他不說,于玉兒也知道,為了重新找到她,覃複受了多少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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