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用人不疑
三日後
九月元日，制舉
這第一天的考試在史部都省，分科而入，分卷而答。這次制舉科目共有九科，其中以“賢良方正能言直谏”“博能墳典達于教化”“孝悌力田聞于鄉闾”“詳明政術可以理人”科最受歡迎，每科報名人數達上百人之多，沈雲之報了三科“詳明政術可以理人”、“軍謀宏達才任将帥”及“辭标文苑”科。
一般學子都是報一到兩科，王敬同不出意外的報了“賢良方正能言直谏”科，趙之渙則是“軍謀宏達才任将帥”與“文經邦國”科，與沈雲之一樣同報三科的只有何孝義一人。
所以他倆是最晚出考場的，二人因為都相熟，一道說說笑笑地出了史部都省，何孝義看來是發揮不錯，心情甚佳，邀請沈雲之去他的租住之處吃酒。
起初沈雲之還覺得奇怪，這人為何如此熱情，酒過三巡後她才明白過來，何孝義與她套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婉兒也。也不知道這小子哪兒聽來的她與婉兒相熟，接近她卻是意在婉兒。
期間何孝義不時提起那日與鄭婉兒鬥詩行令之時的事情，言詞之中無不露出對這位才女的欽佩之意，又言道從未輸給過一個女子，鄭婉兒當真是讓他刮目相看。
沈雲之看得出來這小子是春心蕩漾了，再看看他，白白淨淨，溫文爾雅，倒也與婉兒般配。言語間也能聽出他的誠心切意，打擊的話她說不出口，只能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鼓勵之語。
可這何孝義聽出了什麽不對，便問她是否婉兒已心有所屬，她本想道來，但轉念一想，搖了搖頭：“并無。”
何孝義于是放心下來，又與她談起當日鬥詩之事，說完又唠叨起傳聞她的曲兒怎麽怎麽好，請沈雲之從中幫忙，讓他可以有機會一飽耳福雲雲。
沈雲之只能笑着點頭，其實很多時候她都沒有認真的聽，只是在回想行榜那晚上發生的一件事情。
那天因太過晚了，外面已起宵禁，沈雲之便留宿于秦楚樓，鄭婉兒命人備了熱湯讓她沐浴，可就在她剛脫了外衣，準備踏入澡盆時，突然發現門外有異，于是急忙将将衣衫一披，快速打開了門，卻見鄭婉兒站在門外，眼神躲閃，神色慌張。
還未等她開口詢問，鄭婉兒急忙解釋道：“我來與恩公送一瓶安神露，恩公将它倒入水中沐浴，可助睡眠。”說着遞來一個小白瓷罐。
沈雲之接過來聞了下，确實是西域有名的冬櫻花安神露。
之後鄭婉兒沒再說什麽就離開了，可她後來越想越覺得不對，如果鄭婉兒只是想送一瓶安神露，為何不能堂堂正正過來，而是悄無聲息蹑手蹑腳呢，若非她有武學功底，恐怕根本無法察覺她已在門外。
她慌亂的神情，躲閃的目光，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疑慮，這鄭婉兒行為有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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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第二天一大早，她便去找了鄭婉兒，欲去問清事實，還未出房門，那鄭婉兒自已找上門來，一見她便跪下，哭訴出了事情原委。
原來她是受賀蘭齊之托，來求證一件事：她是否女兒之身！
這賀蘭齊是她愛慕之人，又一直庇佑着她，他所請之事無論如何她都該去完成，但沈雲之是她救命恩人，若真做了便是不仁不義，思索良久終是愛情占了上風，便找了個借口來窺探，雖說未看真切，終究是看了，後來思來想去一夜，終是良心不安，第二天一早便來請罪，她看起來倒是真心悔過，當時便要以死謝罪，被沈雲之制止。
其實她并不惱鄭婉兒，她對鄭婉兒的為人還是有些自信的，只是感嘆世間怕是又要多一個為情所誤的女人。
想到這兒，沈雲之看何孝義的眼光便有了一絲同情，但那何孝義也是酒下三巡正在興頭，并未注意到她的眼神，自顧自地說着。
不覺間已到戌時，長安城早已宵禁，無奈之下只能在何孝義之處留宿一晚。她倒是沒想太多，只苦了段玉容，急了一夜，滿長安地找他，據說還去找了賀蘭齊，直到天亮才回到宅子，她一進宅門，不免被他批頭蓋臉一頓痛罵。
之後她好話說盡再三保證下不為例他算是慢慢消了氣，之後二人談起昨日考題之類，又說到何孝義，自然提到了鄭婉兒偷窺之事。
段玉容聽後頗為驚詫，道：“你是如何回答她的？”
“實話實說！”
他一驚：“你告訴她你是女兒之身了？”
沈雲之點頭不語，段玉容想了想，神情漸明了，“如此也好，在她面前無須再遮遮掩掩了，也方便我們行事，只是，不知她會不會……”
“這便是我告訴她的原由。”
“你想試探她？”
沈雲之沒有正面回答，眼睛之中精芒閃爍，“我想她定會守口如瓶。”
段玉容卻不像她那麽自信，有些憂慮：“可這一步，未免有些險了。”
“用人不疑！”她轉爾目光一斂，神情悠悠，“我自用她那日起便相信她。”
“我是擔心她在賀蘭那兒守不住。”
沈雲之睫毛閃了閃，随意的道：“能守住固然是好，守不住也不算壞事，遲早他都會知道的。”
“可是……”
段玉容還想說什麽被沈雲之給打斷：“好了，我要去洗洗再好好睡一覺，以備兩日後的殿廷親策。”
“你就那麽自信你能及弟？”
沈雲之沒有回話，只給他一個潇灑的轉身。
齊國制舉律令，史部筆策為初試，只有及弟甲乙丙丁者才能進入下一輪的殿策，也就是由黃帝親自在殿廷舉行的策問，為口試。
今年參加制舉的學子共有一千零二百人，四甲共四人，一共九科，便是三十六人，能進入前四甲的人數算是鳳毛麟角，也只有這麽幾個人才能得見龍顏，殿廷策對，授官入仕。
聽沈雲之這口氣，是必能殿廷親策無疑了，他倒真有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