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賀千笑覺得太子是在開玩笑。

他和許決明關系好?許決明對他怕是避之唯恐不及,怎麽可能和他關系好呢?而且他還覺得奇怪呢,許決明為什麽要開口替他說話?

明明太子也沒怎麽生氣,怎麽許決明一開口,太子反倒有點動怒了?

許決明這招是明褒暗貶,擺明了沒安好心啊。

可是等賀子琛再問起來時,許決明卻不再多解釋,作揖道:“是我失言了。”

賀子琛瞥了他一眼,目光說不出的意味。

有點深沉的試探。

賀千笑知道,他們之後都是要參與進皇位的争奪之中的,哪怕未來許決明是賀子琛身邊的股肱之臣,現如今也還什麽都不是呢,多說一句話,都能引來無盡的遐想。

萬一讓太子以為,許決明有意擁護他就不好了。

賀千笑連忙打哈哈,“我沒什麽志向,天天在車上真是無聊,帶來的書也全是四書五經,枯燥乏味的很,不知皇兄那兒有沒有話本?”

果然,他這番“不學無術”的話說出來,太子的臉色立刻緩和了些許。

他挑眉道:“皇兄沒有,不過聽聞燕将軍那裏,可是有不少。”

燕歸站直身子,有些無語,“大公子是哪裏聽來的閑話?”

賀子琛沖賀千笑勾唇,“既如此,皇兄也愛莫能助了。”

賀千笑根本沒指望他們能帶。

畢竟一個個都人模人樣,又都是上位者,當着這麽多的屬下,也沒法開那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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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他用完晚膳,上了馬車休憩之後,居然真的有人把話本給送來了。

賀千笑問袁圓是誰。

袁圓道:“倒是面熟,想來是燕将軍的屬下。”

賀千笑驚訝,“燕歸送的?”

“這個沒說,只說是從他們那邊的屬下搜羅來獻給您的。”

賀千笑:“……”聽着有點進獻美人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剛剛對着太子,燕歸已經說了沒話本,他也沒有讨好自己的道理,賀千笑只當是有些想拍馬屁的屬下送過來的。

看了幾頁,賀千笑就來精神了。

香!實在是香!

他口味雜,書只要寫得好便能看下去。

這是一本縣太爺和狐妖的香豔話本,不得不說古人開車還是有一套的,書中的描寫也頗具古韻,最重要的是,香而不淫,令人鼻血直流。

除了有些情節令人不太舒服。

裏面講的,是狐妖進化成人,變成了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先是勾引了縣太爺的兒子,而後又勾引了縣太爺本爺,縣太爺原本十分的抗拒,最後還是拜倒在了狐妖的石榴裙之下。

大美人十分的主動,幫縣太爺做這個事情,做那個事情,只為了能和縣太爺春風一度。

賀千笑看到這裏頓悟:原來是篇意淫文學。

讓大美人這樣,這縣太爺得多帥多大的臉。

賀千笑看話本看的起興,熬到天快亮才睡下,可謂是十分的用功,學習都沒這麽廢寝忘食,由于睡太晚,白天趕路,他在馬車裏昏昏欲睡,一整天也沒再念叨過無趣。

誤打誤撞了屬于是。

而其餘人叫了他幾次都沒把他給叫醒後,便也放棄了。原本賀千笑就是和皇上強塞過來的,這件事情根本用不着他,他醒不醒的倒是無所謂。

賀千笑一路颠簸,渾身都快睡散架了。

他迷迷糊糊聽見袁圓在叫他,可是眼皮有點難掀,正掙紮間,感覺身上一輕,便把眼睛眯開了條縫隙。

縫隙裏,他看見了一個下颌線流暢的下巴,抱住他的手溫暖有力,臂膀也十分的結實,幾乎要把他的腰給摟疼了。

賀千笑皺着眉睜開眼,與低頭的燕歸四目相對。

燕歸似譏諷,“六公子醒了?屬下見您睡得格外辛苦,馬車的板子确實會令人做噩夢。”

賀千笑迷迷糊糊,“要是現在是夢,那确實是個噩夢。”

下一秒,他便被燕歸從身上扔下來了。

他還沒睡醒,手腳發軟,差點就跪在了地上,索性燕歸扶了他一把,他整個人朝燕歸的懷中栽去,雪白的小臉上,還帶着睡出來的紅痕。

燕歸扔完就後悔了,無奈地摟住他。

還不如直接抱上樓去,省得再廢這些功夫。

賀千笑清醒了不少,但又未全然清醒,迷迷瞪瞪地打量四周。

他們從之前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出來了,走了一天,也不知是進了哪個城池,總之,今夜應當是能在客棧內休息了。

賀千笑被燕歸給扶住,兩人個子相差甚遠,也吸引了不少路人打量的目光。

他似乎還聽見有人說:“瞧瞧,這二位倒是十分般配,明顯的強夫少妻。”

賀千笑:?

燕歸也聽見了,面色怪異起來。

他耐着性子,“能自己站了嗎?”

賀千笑走開些距離,呼吸了一口外邊的空氣,蜷縮的五髒六腑都舒展開了,不止如此,肚子也咕咕叫起來。

燕歸伸出手,手掌放在賀千笑的頭頂,給他轉了個方向,“去吧,裏面大公子點好了飯菜。”

賀千笑感覺整個人像是被拿捏住了命門。

不待他說些什麽,燕歸很快又松開了手,他順着燕歸指的方向,果不其然看見了太子他們,不止有太子,就連質子都被放了出來。

只不過沒和太子坐在同一張飯桌上。

賀千笑帶着袁圓,想換個桌子吃飯。

然而沒走出去幾步,賀子琛似笑非笑的聲音便叫住了他,“六弟,幹什麽去?不吃飯了?”

“我吃……”賀千笑思緒一轉,“昨夜不知是誰給了我一本話本,我十分喜愛,想找他聊一聊。”

賀子琛道:“不必了,那人教唆你玩物喪志,本……我已經将他重重責罰,六弟,過來吃飯。”

賀千笑在心裏同情那位朋友一下,最終還是坐在了賀子琛的身邊。

看吧,逃不過的。

賀千笑坐下後,便乖乖等着上菜。

忽然間,賀子琛擡起手,觸碰了下他的側臉。

賀千笑連忙轉過頭。

賀子琛面色淡定,收回手,“六弟也不是小孩子了,怎麽還能睡成如此模樣?”

許決明就坐在他們旁邊,見狀,眉頭幾不可查的皺了一下。

賀千笑捂住臉,生怕賀子琛下一個動作就是掐上來,清咳道:“我餓了,怎麽還不上飯?”

賀子琛便沒再說話。

這家店生意挺好,人來人往的,按照太子的個性,不管到什麽地方都要用最好的,該把整家店都包下來才是,可是現在是在趕路途中,不宜太過高調。

他們的人融入人群之中,除了他們的相貌格外引人注目外,剩下的看起來便沒什麽特殊了。

做生意的,走镖的,基本上都是一堆的人,不止是他們,就連旁邊的桌子上,也是帶着一堆的仆人過來吃飯。

賀千笑能注意到他們,是因為從他一進門,就發現了有個人一直在盯着他們瞧。

盯完太子盯狀元,盯完狀元盯他,視線來回在他們身上打轉。

直到燕歸帶着一身煞氣進門,嚴肅地坐在他們這一桌,那種打量的視線才消失。

約莫一刻鐘的功夫,他們正吃着飯,那人終于按捺不住,上前來搭話。

賀千笑瞧着,是個長相還算周正的年輕人。

倒是有禮貌,也有眼力見兒,找了許決明說話。

不過他們這一行人,許決明比起另外兩位,自然是好說話,但是相較他而言,賀千笑自認為親和力還可以。

那麽這人不找他,反而找許決明,可見眼力見也有限。

這人道:“從你們幾位公子進來,在下便覺得各位各個一表人才,看你們帶了這麽些家仆,不知各位從哪裏來?要往哪裏去?”

許決明與他們不是一路,不過也故意幫着模糊道:“京城來,去裕州尋親。”

“裕州可是個好地方,”那公子的眼神開始往賀千笑的身上打量,“在下不才,曾經也在裕州待過一段時日,那裏的小吃十分出名,只是去裕州路途遙遠,不知諸位是要去做什麽?”

賀子琛已經不耐煩,“與你有何幹系?”

那人也不惱,愣了下後,道:“在下确實有些唐突了,實在該死,忘了自報家門,家父乃齋州知府張儲,我是張大人的獨子張世邈。”

賀千笑心想,坐在這位張公子面前的還是太子呢。

仗着自己的家世便如此,要是知道了太子的身份,怕不是要腿軟跪下來?

“實在是冒昧了,”張世邈作揖,“我上前來,是瞧見這位小公子……”

他的視線看向賀千笑,“這位小公子,與我六年前過世的小弟長相相似,一時情不自禁,這才上前來叨擾。”

賀千笑鍋從天上來,吃飯的手都頓住了。

賀子琛這次沒拍桌子,但是通過他的眼神,賀千笑猜他是想說“大膽”。

确實是膽大包天。

賀千笑如今還是皇上的孩子,他是皇子,張世邈這麽說,讓皇上聽見不高興了,治他的罪也不為過。

哪怕他的生父确實另有其人,那也肯定不是張世邈的父親。

他六年前還在皇宮裏受寵呢。

也不可能是主角花明城,花明城還活着呢。

說起來花明城,賀千笑從出來開始,就沒見到花明城的影子,他以為花明城藏身在衆多侍衛裏了,但是就是沒看見他。

張世邈不知者無畏,繼續道:“小公子生的俊俏,我瞧見你,竟真以為是弟弟,幾乎要恍惚了。”

賀子琛擡起手,瓷白的小酒瓯在他的指尖繞了一圈,他漫不經心道:“是麽?那又如何?”

都不用賀千笑親自開口。

張世邈不知道是不是沒聽出來他的逐客之意,還要說話。

燕歸忽然間站了起身。

張世邈頓時吓一跳。

燕歸的模樣,一看就知道會武,身上那種淩厲的感覺也裝不出來,張世邈後退半步,連忙給燕歸讓了路。

片刻後,等燕歸走遠,張世邈又十分自來熟地坐在了賀千笑的旁邊。

沒了燕歸,他看起來自在了不少,輕聲問:“小公子是哪裏人?哪年生的?可曾及冠了?”

賀千笑專心吃飯,囫囵塞了幾口,差點沒噎到。

張世邈見他不答話,也不生氣,甚至殷勤地給他倒了杯水,還親手給他遞到嘴邊,就在這時,他手指一痛,像是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

擡起頭,就見燕歸已經把手收了回去。

皇家的人,吃飯都有專門試毒的奴才,如今條件簡陋,在上菜後也被燕歸拿銀針挨個兒試過,怎麽可能喝不認識的人遞過來的水。

張世邈終于生出來點惱怒的情緒。

他對着賀千笑道:“小公子,我并無壞心,你不願意搭理我便罷,不如讓你的兄長友善一些,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是不是?”

賀千笑噎夠嗆,這時旁邊終于有人給他遞過來水。

他沒看是誰,只要不是張世邈,喝就喝了。

賀千笑道:“他不是我兄長,他是我家裏的仆人。”

“還有,你這麽叽叽喳喳的,影響我吃飯了,還得我謝謝你不成?”

他生起氣時,眼睛整圓,看起來沒多少的攻擊性。

只比撒嬌強一點點。

張世邈看了他片刻,眼中的貪念一閃而逝,卻也知道不能再逗留,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道:“既如此,在下便不打攪小公子了。”

他始終沒動過怒,若是正常來看,倒是挺有風度。

等張世邈走掉之後,賀千笑看了看手邊的杯子,才發現是許決明遞過來的。

他看向許決明,許決明卻不看他,太子倒是伸出手把水杯拿走,動作娴熟自然,絲毫讓人察覺不出來這是在伺候人。

賀千笑也沒覺出什麽不對勁。

待吃完飯後,他才想起來——這種事情,一般都是奴才做,堂堂一國太子,給他端茶倒水?

還有許決明,這人的想法他也是越發看不懂了。

晚上睡覺之時,賀千笑還被人敲了下房門。

等他打開門,許決明的臉便露了出來。

不得不說,未來狀元性子冷,長相卻沒得挑,傳聞在他身騎高頭大馬游街那一日,有不少女子為了他的這張臉而魂牽夢萦,非他不嫁。

他只是站在那裏,估計便會有不少人前仆後繼地沖上來,為他上刀山下火海。

“今日遇到之人,還需你多加留神。”許決明淡淡道。

他眼睛止不住往賀千笑的身上瞥,賀千笑開門時匆忙,衣襟散開了一片,露出雪白的頸子。

袁圓不同他住一起,他穿衣服便顯得草率了些。

許決明裝作不經意般挪開目光,“小二同我說,他是齋州出名的斷袖。”

賀千笑聽到這句話,還反應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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